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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现场调查科前传2:追梦
作者:君天
内容简介
终于,异现场调查科探员诸葛羽从奥隆戈监狱出来了。经过炼狱生活的诸葛羽颓废,又失去心灵倾听能力。他很快被分派到了香港。荃湾广场、启德机场、古惑仔街头打斗、卫斯理一系列案件悄然而生。用美妙音乐杀人的天才,让人们都死在自己所幻想的幸福里。因为事故被毁容,开始用别人面具生活的人,杀人只为完全占有别人的生活。武神猎人麦卡特尼自他们手中顺利逃脱。锁龙监狱的女犯人能用梦控制住每个人,最终找到欺骗过她又爱又恨的男人。X药剂究竟有怎样奇特的效用?苏七七的身上到底有怎样的秘密呢?异能者集结战斗,超级英雄面对杀机重重
异现场调查科追梦
非常规犯罪行为,非常规罪犯,非常规事件,三者有其一,则称之为“异事件”现场。
1981年,为了整合世界各地的力量共同对付愈演愈烈的异能者犯罪,国际刑警组织在伦敦成立了一个叫“异现场调查科 ”的特殊机构。英文名称为Especial Criminal Investigative Service,缩写为“ECIS”。
1993年,异现场调查科退出国际刑警组织。
1996年,成立了香港ECIS分部,筹建人为诸葛羽和铁南,工作重心逐渐向亚洲转移。
梵高的旋律
默然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随便评价他人的次数越来越多,看不顺眼的电视节目越来越多,写书和出唱片的人越来越多。值得多一点关注的越来越少。
是不是?
愿意相信的事情越来越少,能够去努力的工作越来越少,喜欢听的歌越来越少,会重复看几遍的电影越来越少。能证明自己活着的事情越来越少。
是不是?
你走在街头,看到路边同样无聊的人,会做何感想?坐在车厢里,看到身边有人看着你感兴趣的电影或者书籍,你会不会去攀谈?人与人之间,该用话语交流时,我们选择用网络,而该阅读的时候,则选择快餐文字。
科技越进步,人们越冷漠,心的距离也随之越远。是不是?
艺术、文学、音乐、历史等等,生命长河中的点点晶莹,我们正在慢慢失去。每天匆忙地奔波在大爆炸般的生活里,却总是觉得不是为自己而活。
即便是异现场调查科的世界,诸葛羽也曾面对这样的彷徨,那是在1996年,他25岁,离开奥隆戈监狱八个月。
(开始)
凌晨一点,埃辛·克伦达尔值夜班回家,意外发现住宅区居然灯火通明。他家所在公寓的楼下聚集着很多人,埃辛用力挤进去,看到地上躺着一具男性尸体,显然是从高处落下的,尸体周围的血都没凝固。埃辛分开众人,亮出警察证件,小心靠近尸体翻起死者的脸。这是一张年轻的脸,居然是他的邻居索林·松旺,埃辛吃惊地打量了周围围观的人群,显然有邻居早于他认出死者。他抬头看了看公寓的屋顶。这个可怜孩子是从六楼屋顶跳下来的?
埃辛再次扫视尸体,这张摔得四分五裂的脸居然带着诡异笑意,他心里生出莫名的恐惧,拨通警局电话。在埃辛公文包里正有一份文件,文件里有最近发生在管区内的二十八起看似没有关联,放在一起又无比雷同的自杀事件,死者多数都是高空坠落。除了跳楼的人比其他时候多了些,在一个月内发生多起自杀案并不新鲜。但归结到事件本身就很奇怪了,这些死者并无自杀的理由。
更让坊间流言四起的是,这些从高处落下的死者脸上都带着莫名的笑意。
以他对邻居的了解,松旺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即将大学毕业,有很漂亮的女朋友,刚被不错的企业录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二十分钟后,警察和法医来到现场,埃辛帮忙拉起了警戒线,尽管这里是他居住的小区,但并不是他的管区。他和来到现场的警察同事阿尔·霍克商量了下,由对方负责现场,他则前往死者的住处调查。
索林·松旺就住在埃辛的同楼层的三号,他的房间不像多数大学生的那么乱,甚至可以说有点干净得离谱。这是个很自律的青年,勤于打扫,没有不良爱好。当然,他也有些男性青年都有的色情影碟,但除此以外房间堪称模范。埃辛搜寻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
“这样的人会自杀?”有人在背后问。
埃辛·克伦达尔转过身道:“最近附近的一些自杀事件都没有征兆。”他说完才愣了下,背后说话的并不是阿尔·霍克,也不是他认识的什么警察。而是个头发梳理整齐,西装革履的东方人。
“你是?”埃辛问道。
“铁南。”男人伸出手道:“巴黎警局特别顾问。我知道你这里遇到了一些麻烦。”他说的法语居然字正腔圆。
“麻烦?”埃辛手里的公文包紧了紧,犹豫了一下跟对方握手。
“是的。”铁南微笑着注视对方,仿佛一切了然于心的样子,慢条斯理道:“我是来帮你的,你的管区内最近自杀率比较高,事实上不仅仅是你的管区。一个月前,巴黎电视台连续报道了三起跳楼自杀事件。而后仿佛流感一样,一夜之间人人都爱自杀,政府封锁了相关消息。近一个月来,巴黎市发生的自杀事件高达235起。”
埃辛道:“我不知道有那么高的数量。只是最近我管区内的确有问题,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做这个调查?我甚至还没跟上司说这事。”
铁南道:“因为你使用了警局电脑,通过你查询数据库的访问记录,让我找到你了。很高兴你也能关注到这个问题。在我汇报给市长之后,市长特别委托我调查这个事件,并且要求所有资源全力配合我。”他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周围道:“我最喜欢新鲜的案发现场,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
埃辛看着这个神秘的东方人直犯嘀咕,市长什么时候给警察局请了东方顾问?
铁南显然不在乎对方的态度,扫视四周吩咐道:“把电脑和日记本带走,其他所有东西做个清单记录。不论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总有迹可循。”
(一)
人们常说,如果城市有河流穿过,那么这个城市一定会很美丽,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名城莫不如此。就好像一说到伦敦就会想到泰晤士河,一说到巴黎,自然会提起塞纳河。塞纳河平静的水面上有三十六座形态各异的桥梁,繁华的城市在河道两岸蓬勃而起,见证着法国乃至欧洲的兴衰。
黄昏的塞纳河如同风姿绰约的美女,在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点缀下,拥有世上最美的夕阳。所谓世间万种风情,一切尽在巴黎。未曾到过的人,实在难以描述其万一。但现在的人们很难体会这座城市也曾无数次的遭逢浩劫,从拿破仑战败后,法国的军队少有胜绩。
河上最古老的桥叫做“新桥”,建于亨利三世的时代,距今有近四百年的历史,一度是巴黎的艺术中心。而在新桥不远有一座艺术桥,那座桥北面就是“卢浮宫”,桥上挂满了游客带来的,写着情侣名字的定情挂钟。桥栏杆边,几个艺术家正即兴作画,记录着浪漫之都的各种美好。偶尔也会有艺人演奏着自编的曲子,桥上的艺人们开始都是各自演奏,但当他们有人需要演奏拿手曲目的时候,其他人都会停下来,或者过来合奏。
诸葛羽长发蓬在头上,满脸胡茬,斜靠在长椅上,懒散地打着哈欠,又是个无所事事的下午。他蜷缩在灰色的大风衣里,颇似一个流浪汉。有很多人说,如果可以不再上班,就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当你真的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却又找不到生活目标时,又该怎么办?
这就是诸葛羽目前的状态。三年前,他为了救血族女友端木笙深入梵蒂冈地牢,最终寡不敌众被俘,被关入被称为“异能世界集中营”的奥隆戈监狱,并因此和端木笙分离。
在历经两次监狱暴动,在那里度过了近两年非人生活后,经过老上司丹尼·肖恩的努力,他终于获释。
如今,距离他离开奥隆格监狱已有整整十个月,这些日子里没有命令,没有任命,只有彻彻底底近乎颓废的自由。诸葛羽带着迷茫继续混迹于欧洲,有时他也觉得该回中国去,但潜意识里又觉得在欧洲还有很多事情没完结。
远处艺术桥传来有人落水的叫喊声,诸葛羽睁眼看了下,河边有数个青年争相跳入河里救人。很快落水者被托出水面,这短短几分钟里居然已经死亡。诸葛羽紧了紧风衣,瞟了眼死者的面容。
不多时,就有警察和法医来到河边,在河岸附近拉起警戒线。然后就看到几个警察开始在周围问话,只是一些例行公事的问题。但他有些不安地又看了眼死者,那个样子不像是溺水。诸葛羽不想管闲事,无声无息地离开河岸,但没走两步就看到前方的小路上一个东方男子和一个法国便衣警察。
诸葛羽愣了一下,而对方也敏感地发现了他的目光。铁南旋即脸上绽开笑容,眼睛一下子红了,大步跑向诸葛羽。诸葛羽却把脸沉下来,对着他就是一拳。铁南毫无防备,仰面朝天摔倒,但他即便倒在地上,也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挣扎着爬起,抓住诸葛羽的胳臂,嘴巴张开半天,但又说不出话。
边上的埃辛·克伦达尔愣在那里,他一开始觉得诸葛羽是个罪犯,但看铁南的表情怎么都不像,于是知趣的走开。
诸葛羽很想给铁南第二拳,但他终于还是道:“日子过得很不错嘛,菜鸟!”
如今的铁南衣着考究,神采奕奕,衬衫和手表都是时尚产品。更重要的是他全身上下洋溢着自信的感觉,和当初技术宅的形象大为不同。
铁南听到他这句话,表情逐渐恢复正常,低声道:“我的确变了很多。”
诸葛羽道:“看得出来。”
铁南从一加入E科办案组就在诸葛羽手下干活,或者说他是诸葛羽的第一个下属,两人拥有一种奇特的羁绊。几年前异能大战,诸葛羽被关入奥隆戈监狱后,他们就再没见过。
“巴黎发生了一系列的自杀事件,我被总部派来做调查。”铁南看了眼四周,招呼埃辛过来,飞快道:“总部在逐渐恢复和各个国家的合作,如果这次的案子可以办好。我们就能重开法国分部。我现在官方身份是巴黎警察厅的特别顾问。这个案子你怎么看?作为自杀事件,是不是有点奇怪?”
诸葛羽道:“没有夺眼球的地方。”
“问题就在这里。我已经跟进了好几天,还是没头绪。老大,你能不能帮我一起办这个案子?”铁南问道。
诸葛羽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离开。
铁南笑起来,对等在一边的埃辛·克伦达尔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师父,老大,诸葛羽先生。老大,这是附近管区的警探埃辛·克伦达尔。”
埃辛吃惊地看着诸葛羽,显然震惊于这个名字。
“你也知道诸葛羽?”铁南挠头。
“当然,要知道我姓克伦达尔。虽然我是家族外围的子弟,但我拥有这个姓氏。我们都知道当代家主三年前在伦敦被一个叫诸葛羽的中国人救了。我们家族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等等!这么说起来,你们两个都是异现场调查科的人?”埃辛一口气说出这番话。【详见E科故事《1993血族革命》】
诸葛羽目光望向远方,没有任何激动,仿佛对方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没错,但我也的确是你们市长聘请的特别顾问。”铁南低声道。说话间他们到了尸体边。铁南戴上手套,仔细检查了尸体,又询问了几个目击者,才扭头吩咐道:“克伦达尔,你留在这里等法医来了作简报。我和诸葛到桥上看看。”
埃辛点头答应,而诸葛羽始终一言不发。一直到走到桥头,铁南忍不住道:“老大,你现在算是在观察现场,还是在偷偷地分析我?告诉我你是在分析现场!”
“我只是觉得这个案子有点熟悉,所以在回忆从前的事。至于你,有的是机会分析你。”诸葛羽目光落在刚才那个死者落水的桥栏杆上,周围的行人和商贩已恢复常态,如果没有人说,真没人会知道这里刚才有人跳河。
铁南微微松口气,从前诸葛羽虽然不算话痨,但说话并不少,刚才重逢后到现在,诸葛羽似乎变了不少。铁南询问起周围的目击者,显然刚才有警察做过初步调查。路人的说法基本一致,这个青年就是很简单的,目光呆滞地走到栏杆边,大约愣神了四五分钟就跳了下去,之前毫无征兆。但有一个拉小提琴的艺人跟他们说到,这个青年经常在这座桥上经过,还常会给他们卖艺的一些钱,平时生活应该是挺悠闲的。
铁南迅速做好记录,转过身发现诸葛羽靠着栏杆又在发呆。铁南摸了摸鼻子,走到诸葛羽身旁,低声道:“老大,你有没有收获到什么?”
“没有。这里的人看起来一切正常。”诸葛羽停顿了一下,指着远处一个买玩具的,“但那个人一直都很不安。你可以去问一下他。”
铁南走过去,询问了一圈,又返回道:“他之所以不安,只是因为他老婆在医院待产,而他又不能不赚钱,所以一面看摊子一面很焦虑。”
诸葛羽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居然把对方最值钱的几个玩具都买了下来,然后催促对方收摊。铁南发现诸葛羽的法语居然很好。
“这个家伙叫休达·霍利尔。仍然有问题,你最好派人跟踪他一下。”诸葛羽走回来道。
铁南打了个电话,让人把卖玩具的带走了。
“你不能调查都不作,盲目相信我。”诸葛羽板着脸道。
“我相信你。”铁南笑道,他又询问了一下埃辛,然后道:“这里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走走吧。我知道附近有个馆子不错。”
“最好是穿成这样也能进的馆子。”诸葛羽拍了拍皱着的风衣,终于笑了笑。
铁南带诸葛羽去的小馆子在一条停在岸边的小船上,透过窗户望向外面,波光粼粼很安静。如果他的电话不是那么频繁的响起,那真的是个吃饭谈心的好地方。
诸葛羽话很少,只是默默吃饭喝酒,回答铁南的话也只是几个词。随着瓶子里的威士忌逐渐减少,诸葛羽的眼神亦慢慢温暖起来。两个人都没有问对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也没有询问其他人,直到铁南又接了一个电话。
“老大,那个休达·霍利尔是附近的一个小偷组织的头目,没有涉及我们的案子。他是这座桥头小偷的组织者,因为他的摊位是个据点,才在警察眼皮底下显得不安。”
“是吗?至少是个罪犯。”诸葛羽道。
“可是……你的心灵倾听怎么会没看出这些来?”铁南皱眉问道。
“我记得你是个计算机天才。走到哪里都带着你的本子。现在也不见你用。为什么?”诸葛羽反问道。
“有人专门负责为我做这个。我的工作重心已经不在技术上。”铁南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等等。老大……你到底怎么样了?你从来不问这种问题。因为你不用问就都可以知道……你……”
诸葛羽眼望窗外,低声道:“一年前,奥隆戈监狱有一场暴动,死了很多人。暴动后我的心灵倾听能力消失了。现在我拳头还够硬,但心灵倾听能力是没有了。所以,不要盲目相信我的判断。就像之前在桥上,我只是通过经验,来分析判断那些人有没有问题。”
铁南难以掩饰自己的失望,但是随即他又痛苦地看着诸葛羽,沉默半天,忽然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老大,对不起……我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我不能去奥隆戈,我甚至曾经故意犯罪,让他们抓我去奥隆戈,但都没成功。我只能继续帮ECIS处理日常工作。你在奥隆戈的时候,我还能通过浏览监狱日志查看你的状况。你出狱后,我就连黑了ECIS的数据库也找不到你的消息。虽然知道你在法国……但我找不到,对不起……老大,我本该一直跟着你。”
诸葛羽深吸口气,拍了拍铁南的脑袋,“这又不怪你。关你什么事?菜鸟。当时我去奥隆戈之前,就让丹尼转告你,叫你不要犯傻。这个和你没关系。不说这些旧事了。你到巴黎办案不会是巧合吧?我可不相信命运的相遇。”
铁南点头道:“丹尼派我来法国,我一开始不愿意。他告诉你在巴黎,我才来的。但我的确不知道你在哪里。”
“ECIS不会让你单独出来办案,至少会给你一个搭档。你的搭档在哪里?”诸葛羽问。
“我有一个备用小组,主要负责后勤工作。”铁南摊开手道,“事实上这个案子真的是个烂摊子。是我这两年遇到的最没头绪的案子。”
诸葛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状态不好,若是别人的案子我也没兴趣管。但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和你一起办这个案子。”
“当然需要!”铁南举起酒杯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要记住这天!”
两人把威士忌一饮而尽。铁南又接到电话,埃辛报告在卢浮宫附近有案子发生。他们同时站起走出餐馆,铁南伸手接了接雨水,想起自己跟着诸葛羽的第一个案子就是这样的天气,忽然信心百倍。
(二)
不管你相信与否,卢浮宫是欧洲最伟大的藏馆,没有之一。理由很简单,尽管大英博物馆也很伟大,但卢浮宫和法国乃至欧洲的兴衰史结合得更加紧密。据说二战时期,纳粹的铁蹄来到巴黎时,卢浮宫里的文物全都消失不见。一旦纳粹被赶出法国,这些文物又神奇的从民间回到了馆藏中。当然这只是传说,随着岁月的久远,很多事情都不再清晰。
诸葛羽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卢浮宫,是和端木笙一起。那是一九九三年的元旦,他们到巴黎度假。在巴黎他和端木拥有美好的回忆,这也是他选择继续留在巴黎的原因之一。只可惜物是人非,玉人如今不知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
自杀现场是隶属于卢浮宫的杂物仓库。诸葛羽和铁南同时皱眉,因为他们都知道,越是古老的建筑,越有说不清楚的角落,而类似堆放杂物的地方,更是容易被忽略的空间。
这个小型仓库分三层,因为是仓库所以比普通的楼房高出不少。死者努瓦克在加班搬运箱子的间隙,从最高的平台跳下。无征兆,无理由。
铁南看着周围标著号的大盒子,道:“这里的仓库会不会有一些该收到ECIS宝物库的东西?也就是一些很邪,很特别的具有特殊功能的物品。这种东西ECIS宝库称之为藏品。从前那些寻宝探员跟我说过,当一个地区发生群体性不安的时候,通常是某件特殊藏品变化了。优先考虑的有当地的墓地风水,以及当地馆藏中是否有特殊的变化。我一早已经到访过先贤祠。以及巴黎人主要的几块墓地,都没发现问题。就只有卢浮宫馆藏太多,所以清点需要很多时间,我还在等消息。”
诸葛羽道:“很难说,你当然记得我在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办过个案子。就是古代象棋棋盘里面有棋灵。越是古老的地方,越有难以想像的东西。我觉得卢浮宫也不会例外。所以如果有必要,我们也可以盘点一下最新入库的,或者最近丢失的藏品。当然,那样会需要更多的人手。”(详见E科故事《黑色博物馆》)
铁南一面看着周围,一面道:“我记得那个你说的棋盘案,还记得你曾经办过一个案子。当时伦敦连续发生了几起自杀事件,由于你和阿伦·史密斯关系好,所以你和他一起办理。最后发现是恶灵,或者说是另一种生物在作祟。”
“没错。但当时的自杀事件没有这里那么多。而且我运气好,在调查的时候很快找到了案子的源头。”诸葛羽说道,“那个案子更像是连环杀手的作品,只不过那个杀手不是人类。”。【详见E科故事《连环自杀案》】
“所以你觉得这里的不一样?”铁南问。
诸葛羽点头道:“的确不一样,你提供的数据证明这次的事件更像是病菌传播。一夜之间,人人都想自杀。一个杀手怎么也不可能杀得过来。而且,你有没有整理出最初的自杀事件,也就是整个事情的源头是哪个事件?我当时大英博物馆那个案子也是一样。发生变化的古董棋盘就在死者边上,相对于和死者的关系很密切。而现在全巴黎都在死人,这和你的藏品理论有点搭不上。”
“自杀也会传染,这一条是心理学上有证明的。这些自杀事件最初并没有控制报道,但后来巴黎政府做了消息封锁。最近的连续几起跳楼事件从上个月开始发生,死者脸上带着奇特的笑容。但除了是跳楼,很难把自杀事件一一做甄别。尤其是警方通常对自杀事件处理的很草率。”铁南想了想道,“老大,在这有没看出什么?”
“这里是他自杀的现场,但未必是引发自杀的现场。而引发自杀的原因有很多,事业危机、感情危机、精神病,死亡威胁等等。我们如果不了解一个人,就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每个人都会撒谎,每个人都会隐藏一点东西。这个自杀的现场我看了,他们搬运的是一些乐器。我没有看出什么问题。而且如果有问题,别的工作人员为啥没事?”
“这就是我头疼的地方,老大,你觉得该怎么做?”
“你对我真是有信心,即便失去了心灵倾听还这么依赖我。”诸葛羽笑了笑,“我觉得,我们两个既然是合作,就要从头开始。你把所有死者的档案列出来,不用全城一个月的自杀事件。你列出克伦达尔这个管区的所有案子,即便是一个地区的案件,数量也足够我们研究出一定规律。”
“我已经整理好了。但……”
诸葛羽道:“不用但是,如果你已经整理好,就把你整理的档案给我,我用另一种思路再来研究一遍。你现在就回去取,我在卢浮宫等着。”
“卢浮宫?”铁南一怔。
诸葛羽举起手,微笑道:“你以为我失踪之后靠存款过日子?我是卢浮宫的夜班保安。不管你信不信,最近八个月我就住在图书馆里。”
“老天爷啊!我这就去拿。”铁南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扭头对诸葛羽道:“老大,你不会又消失了吧?”
“不会。说话算话。”诸葛羽拍了拍胸口。
铁南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正照在沙发上。他看到边上的一大一小两块黑板密密麻麻写满了案子的疑点,并且标记出了七八个人名。桌上诸葛羽留了纸条,让他做两件事,一是催一下卢浮宫最近的物品丢失清单,二则是重新分析所有死者的日志和私人爱好,他会随时需要咨询。
“这个家伙一宿没睡么?”铁南也只睡了三个多小时,他看了看诸葛羽的房间,这里最多的东西是空酒瓶和各种书籍,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而他记得诸葛羽之前几乎是不抽烟的,“这几年他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看来并不是所有人在得到自由后会过得幸福。”铁南苦笑了下。
他目光落在工作黑板上。小黑板上清楚地写着一行字:“什么会触动你放弃生活?什么会触动你的灵魂?”然后边上,又歪斜地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人生若无可恋……”之后就没有了。
铁南深吸口气,打电话叫了外卖,然后打开电脑,继续昨夜的工作。他的特制表格里把所有死者各个细节都排列成表。性别、种族、血型、星座、工作、兼职、收入状况、第一爱好、第二爱好、身体状况、交通工具、行车路线、死亡时间、家庭状况、犯罪记录、医疗记录。
这时,临时安装的传真机响起来,卢浮宫内珍藏的脾气古怪的艺术家的馆藏清单发了过来。铁南看了眼清单,微微皱起眉头。
他打了个电话,“艾米,死者的物品归类你做好了么?有没有什么发现?你注意一下,有没有和油画有关的东西。”
艾米是总部派给铁南的助理,对文书工作相当在行的一个女生,并且还很渴望能参与外勤工作。而丹尼肖恩还曾经告诉他,这个女孩在中国大陆有着很深的官方背景。
巴黎是个很大的都市,共有二十个区。克伦达尔所辖的巴黎一区,位于塞纳河北岸,其中包括卢浮宫、皇室宫殿、杜伊乐丽花园等耳熟能详的地方。和伦敦的街道比起来这里的街道更柔和,诸葛羽一个上午走了七个死者的日常活动路线,手上的小本子写满了注意要点。现代人生活节奏加快,但生活的也非常简单,作为都市人大多数是公司和家两点一线。诸葛羽循着这些人的生活轨迹,就仿佛看到了一张张不同的面孔。
死者一,是个未婚爸爸,除了日常上班还要照顾照顾一个两岁的小孩。他是做广告平面设计的,工作主要是在家里完成,但每天要上街两次,为了购买新鲜的食物以及跑步锻炼。他跑步的路线包括了新桥和卢浮宫。
死者二,是个艺术家,名叫劳伦斯。每个礼拜有三天在艺术桥上作画,其他时间行踪不定。其实他还是雕塑家,出事的前一天,他遇到了车祸却安然无恙。
死者三,流浪艺人,游荡在巴黎各条街道的画家,偶尔也表演杂技。他叫埃里克,是这七个人中年纪最大的人,四十五岁。经常露宿街头,诸葛羽发现这个人前些时候还曾经和他聊过天。那是个阴沉的午后,对方给发呆的诸葛羽画了一张素描。忽然天开始下雨,诸葛羽和他一起在桥洞下躲雨。这个家伙提到最近在巴黎的街头,他听到过最美丽的音乐来自一个九岁的孩子。“那个孩子演奏的乐曲是绝无仅有的!”他这么说道。
死者四,艺术教师,主要负责富家子弟的私家课程,课业包括油画和钢琴。一度被誉为音乐天才对他成年后没有成为明星,他的学生也不算是巴黎的上流社会。他经常带着学生去卢浮宫参观。
死者五,游走四方徒步旅行的旅行家,一年只有两个月在巴黎,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旅行。三十岁之前是巴黎艺术圈小有名气的画家。
死者六,是每天闷在工作室里面的动漫从业者,负责视频的剪辑工作。早上八点被发现赤条条的从办公室的阳台跳下。
死者七,是个并不算成功的商人,但另一方面说他算是一个成功的油画收藏家。
三十人名单里有七个从事文化艺术的工作,这就是诸葛羽集中分析这七个人的原因,他的办案字典里没有巧合。只是这些艺术人生又是被什么牵扯到了一起?诸葛羽站在塞纳河最古老的桥上,思索着别人的人生。他翻看着其他死者的资料,其中一个是个牧师,严格来说牧师是不会自杀的,但在纷繁复杂的现代社会,信仰的缺乏已经不仅仅是出现在普通人的身上了。这个牧师每天黄昏有散步的习惯,喜欢在塞纳河上各座桥上走走。有一个死者是巴黎游船上的钢琴手,每个晚上在游船上给游客弹奏节目,据说他经常一个月都不下船。颇有点海上钢琴师的味道,当然在1996年那部电影还没有上映。还有一个死者是舞女,相对是晚上活动的工作。主要工作时间在晚上八点后到次日凌晨。在著名的红磨坊工作,而其实是在一区住,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这些不同的人,为何都选择了自杀?
这些死者里面唯一和诸葛羽交谈过的是那个叫埃里克的艺人,诸葛羽仔细回想着那次对话,因为根据记录这次对话后大约八个小时,他就自杀了。
“你喜不喜欢绘画或者音乐?我这是说的啥呢,在巴黎一块广告牌砸下来,能砸死三个艺术家一个模特。在巴黎熏都能熏陶出一个准艺术家来。”“相信我,我算是这条街上最好的画者了,对,不是画家,只是个画手。那些自以为是画家的人,都该去和梵高比一下。人家作为一个疯子画出来的东西,他们几辈子都比不了。”“诸葛,你话很少啊。不过至少你是个不错的听众。”“你相信不相信,艺术家和疯子并没有区别?但是艺术的本质应该是简单的?纯净的?”“嘿,诸葛羽,这雨就要停了。”“那个孩子演奏的乐曲是绝无仅有的!那个叫卢克的孩子,有一双无与伦比的眼睛,一双无与伦比的手,但却是个聋子。你能想象么,他本该成为一个画家,现在却是个小提琴手。”
诸葛羽被电话拉回了思绪,电话那头铁南道:“老大,卢浮宫馆藏里,最近丢了一批东西。一支画笔,他们丢了一支画笔!是当年梵高用过的织梦笔!如果要找巴黎找失窃的古董,要到哪里去找?”
“我们去‘魔方盒子’,蒙马特区。”诸葛羽道。
魔方盒子是一个灰色门面的酒吧,在外面看毫不起眼,却是巴黎黑市最核心的地带。梵高的画笔不算什么年代久远的东西,所以落在外行人手里会暴殄天物。这并不像是青铜器皿,也不是东方瓷器,哪怕落在暴发户手里也会保存几天。但是,既然是从卢浮宫里流出的东西,一定会有人来问一下魔方盒子的老板,只要他们到过柜台,就会留下线索。
“你现在的想法是,觉得可能是卢浮宫丢失的馆藏影响到了人,那些人受了馆藏物品的影响,而去自杀?”诸葛羽对急匆匆下车的铁南道。
“是的。今天他们终于把我标的重点人的藏品清单列齐了。”铁南握拳道:“结果最近有一处老仓库漏水,导致很多馆藏放置地发生变化。”
诸葛羽道:“但你仍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如何影响了巴黎。何以见得是梵高的笔?另外,你说的ECIS寻宝探员守则我也看过,上面说必须是涉案相关人员和该藏品有交集。我们这里有人和你说的梵高画笔有交集?”
铁南坏笑道:“梵高的画笔在上个月整理搬运的时候,接触的人就是昨天死了的努瓦克。无论如何这算是一个交集!”
说话间,两人已经推门进入魔方盒子,诸葛羽听到铁南说的消息后,也兴奋起来。这无论如何是一个大突破。
魔方盒子的柜台有三个,一个是酒吧,一个是当铺,另一个是看不见的柜台,至少有大老板推荐才能到的vip包厢。
“我见过这个人。大块头。”魔方盒子的当铺柜台那个戴着小眼镜的中年男人看着照片道,“我有印象是因为他送来了很多东西,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他不是第一次来,他大约两三个月就会来一次。”
“来的时候有几个人?有没有见过这个?”铁南又拿出画笔的照片。
“通常是两个人来,但是只有他一个进来。曾经有一次我见过他的搭档。那个小个子的男人,再看到我能认出。但具体的说不清。”伙计看了看照片,“这支笔我记得。一百年前的东西。但我没有收。因为他要价太高。”
“高?”诸葛羽问,“你讨价还价应该有一套。”
中年伙计笑了笑,“先生们,事实上他算是这里的常客,我也不会太压榨他。他只是卢浮宫里面处理杂物的,偶尔能淘到宝,但大多数时候不能。一年也许就那么一两次,能拿到可以换几万的东西。那支笔没啥特别的,除非是梵高用过的,鬼都不会要。他开价超过了均价。我还价之后,他说过几天再来。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没有再来?”诸葛羽道。
“不……”伙计吊胃口似的语气一顿,“他再来时跟我说那支画笔丢了。那天回去的路上出车祸丢了个包,那支笔在包里。说是他最倒霉的一天,为这事情还和同伴闹翻了。巴黎的治安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你见过那支笔,怎么形容它。”铁南问。
“不好说。”伙计挠头道:“事实上,我对艺术略有涉猎。你知道,这里是巴黎,时尚艺术之都。我觉得那支笔给我一种创作的冲动,我拿起它来的时候,想到了很多最初学画画时候的快乐日子。”
铁南笑道:“你这次看走眼了,那支笔还真是梵高用过的。”
伙计的脸顿时变得很难看。
(三)
线索又断了,铁南和诸葛羽走出魔方盒子,兴奋感荡然无存。
“我们又绕回来了。”铁南道:“我们仍然不知道,如果引起变化的是那支笔,那支笔是怎么作用的。”
诸葛羽摇头道:“不是。”
“怎么不是?”铁南问。
“现在的情况有两种。”诸葛羽道:“如果我们把梵高笔作为突破口,现在就忽然多了很多线索。我们如果把梵高丢在一旁,就需要重新从已有线索中找寻突破口。铁南,你要知道,梵高笔引起自杀事件,只是你从之前在ECIS宝物库的工作经验里得出的一个推断,并没有任何根据。如你所说,你并不知道如果引起变化的是那支笔,那支笔是怎么作用的。”
“是。”铁南叹了口气,“事实上,我有件事没有跟你说。”
诸葛羽吃惊地看着对方,他失去心灵倾听的能力后,经常被别人隐瞒的真相,惊得一塌煳涂。
铁南苦笑了下:“我发现案子可能和梵高笔有关后,特地去ECIS宝物库的数据库里搜索了,关于梵高笔的资料。”
“然后?”诸葛羽瞪着他。
铁南道:“资料上显示,梵高笔是一支神奇的情绪笔。已知功能之一就是能带给人美好的情绪。就如那个当铺的伙计说的,他会想到艺术创作是如此美好。它显然不应该是一支死亡之笔。”
诸葛羽听了反而松了口气,他拍着铁南肩头道:“菜鸟,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坏情绪能让人死。好情绪也未必有好结果,就好像大麻鸦片。既然梵高笔在资料库有记录,这条线索我们就不能丢。而且,如果这东西能带来幸福感,那就可以解释为何死者脸上都有奇怪的微笑。另外你不要忘记,梵高是怎么死的?他难道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杀身亡的吗?”他想了想又道,“我们仍然要分工,我去调查那个杂物库管理员的车祸,你去查那个包到底被谁拿了。你还要去弄明白他的同伴是谁。现在人手有点紧啊,我们还需要人继续整理那些死者的物品,看看有没有共同点。小到一条记录,大到一个包的样子。这样才弄知道到底是什么扩大了一支笔的影像。真是麻烦。”
“我有一个叫艾米的内勤可以用。你有需要就打电话给她,现在她正在整理那些物品。”铁南递给诸葛羽一张名片,就飞奔离开。
诸葛羽扫了眼熟悉的ECIS格式名片,上头印着艾米张,张米瑶。他嘟囔道:“居然是三个中国人在为拯救巴黎人民而努力啊。”
杂物库管理员努瓦克出车祸的地方在新桥附近,档案里面记录显示,他和另一个死者劳伦斯,就是那个雕塑家的车撞在一起。
发现这一点后,诸葛羽感觉真相似乎就在前面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但是当他来到出事的街口,才意识到要了解一个月前的车祸情况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除了交通警外没人记得那起车祸,而今天那个交警显然也不是车祸的处理人。尽管艾米给他描述了被偷的包的外形,但能有机会看到那个包的人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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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羽走在大街上,无端的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在奥隆戈监狱的那段日子,对他的身心造成了极大地摧残。看到穿制服的人会莫名的憎恨,看到周围扫大街的清洁工,他会想若是自己要多久才能打扫干净。看到下雪,第一件想到的不是雪花的美丽,而是清理冰雪要费多少精力。看到各种普通生活的内容,他常常会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敲了敲脑袋,活动了下脖子,意识重新回到身体。这时已是中午,诸葛羽买了几个面包,然后跟附近的流浪艺术家攀谈起来。那些看似无所事事的艺术家比人们想的要更懒散,但同时街上的风吹草动当然也是无所不知。
“你问那场车祸案,我记得!一辆车是个雕塑家的,那家伙的作品不怎么,命却很大,车头都撞憋了,他人一点事也没有。”“对对……我记得那场车祸,一辆车失控,然后两个司机居然都没事。吵架吵得热火朝天的。”“你问他们吵架?没错,要不是警察在,他们就打起来了。不过转过身听说那大块头丢了东西。哭的情绪都有了。”“我偷偷告诉你一个人,你别告诉别人。那个大块头,丢的是一个包。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我看到了。”
诸葛羽把那个猥琐的了流浪汉拉到了一边,“那个包被谁拿走了呢?”流浪汉不吱声,诸葛羽拽着他买了个热狗,加一杯咖啡。他才慢慢道:“休达·霍利尔,这片地方的小偷头。”
“休达·霍利尔……”诸葛羽张了张嘴,真有种蓦然回首的感觉。他拨通了铁南的电话,“菜鸟,偷努瓦克包的人是休达·霍利尔,就是昨天我们在桥上捉的那个小偷。”
“他已经被释放了,巴黎警察捉他不是为了盗窃。我这里也有发现,努瓦克的搭档可能是他的同事乔瓦尼。努瓦克不是死于自杀,我和埃辛正在去抓他的路上。”
“好,我们看谁先找到各自目标!”诸葛羽看了眼远处的艺术桥飞奔起来。
休达·霍利尔没有在艺术桥上,他的玩具店由学徒看着。诸葛羽本想去他家里,但学徒说,下午这时间霍利尔会去新桥看儿子的表演。诸葛羽微微皱眉,他不是很喜欢这样,在逮捕一个犯人的时候,他不喜欢在他的家人面前。但是事与愿违的是,那些罪犯都是普通人,都有人生有人养。
“新桥”是塞纳河上最古老的桥,每天依然有很多艺人在这里表现自己。没人知道,百年前的艺人和现在艺人心境是否一样,抛开物质,艺术是否永远不老?
每天四点以后,卢克都会在这里做他的小提琴表演,这个表演从他七岁起开始已有两年,是这座古老拱桥上最年轻的艺人。男孩褐色的头发遮住耳朵,眼睛明亮如春天的露水,身材还很瘦弱。他不算很漂亮,但有一双完美的手,修长的手指,柔和的手掌,小提琴在他的驾驭下发出天籁的旋律。
男孩站在桥栏杆边,边上不时有行人驻足,渐红的夕阳映照在桥上,照耀在他的身上,让人心中生出纯粹的感觉。
卢克……诸葛羽想起来那个叫埃里克的流浪艺人说过的话,“那个孩子演奏的乐曲是绝无仅有的!那个叫卢克的孩子,有一双无与伦比的眼睛,一双无与伦比的手,但却是个聋子。你能想象么,他本该成为一个画家,现在却是个小提琴手。”
这个孩子……是小偷的儿子,他演奏的乐曲究竟有怎样的魔力?诸葛羽慢慢靠近那个孩子,他注意到孩子的腰间插着一支老旧的画笔。那支笔在夕阳下发出奇异的光芒。曲子逐渐柔和,若隐若现辗转翻腾传向远方,穿着白色衬衫背带裤的男孩明净的眼睛望向天空,忽然旋律绽开绚丽的变化。一时间仿若无数天使从天而降,四周锦花朵朵,天空大地瞬间安静。
对音乐还算了解的诸葛羽,并不知道这是哪一乐章,他脑海中同时发出了奇妙的共鸣,不同的色彩此起彼伏地出现在意识里。诸葛羽心头一阵剧痛,心头过电影般的出现了人生不同时期的各种温暖片段,心底跟着那些场景驿动起来。他仿佛站在了很高很高的地方,心情复杂而愉悦,那些重要的人都环绕在周围,四周都是爱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音乐慢慢静止。诸葛羽才收十起心情,望向和父亲休达一起收十东西的男孩。他拨通铁南的电话,沉声道:“我想,我找到了。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答,但你可以看看死者的物品中有没有和卢克这个名字有关的东西,又或者任何感性的和音乐有关的东西。”
“卢克?”铁难道:“你等一下,我昨天好像看到过这个名字。对!是在检查一个大学生的电脑的时候,里面有一首叫卢克的mp3音乐。你是说的这段曲子么?你是想说这次引起混乱的,是类似《黑色星期天》的东西?”【传说中的世界三大禁曲为 《忏魂曲》、《第十三双眼睛》和《黑色星期天》,据说听后容易产生自杀冲动。】
诸葛羽道:“可能是……只是我刚听过那个曲子,心里充满美好的感觉。你说电脑上的东西,是刻录光盘传播的?”
“不……如果是刻录传播会好办很多。但可能是现在最新的流行,互联网上下载的,这很麻烦。”铁南捶了捶拳头,“但至少我们找到了源头。那个卢克是谁?”
诸葛羽道:“一个才9岁大的孩子。我等下跟你说。你赶快对付那个传播的网站。还有,铁南,你千万不要尝试播放那曲子!”
“我知道了。”铁南叹了口气,“原来惹祸的是音乐,音乐是什么?到底是上帝的福音,还是魔鬼的诱惑……亦或只是人类和远空交流的密码?”
“你就别矫情了……”诸葛羽揉了揉太阳穴,深呼吸了几下,向着霍利尔父子走去。他面对过无数强敌,很少有现在这样的茫然。
休达·霍利尔记得诸葛羽,他昨夜一个晚上的牢房就是拜诸葛所赐,但在儿子面前,他表现得很有礼貌。
诸葛羽和休达离开孩子十多步,才开始交谈。
“我来找你,原本是为了你一个月前,在交通事故中偷的一包东西,那包东西本身是赃物,里面有一支画笔非常重要。”诸葛羽停顿了一下,“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我想和你的儿子谈谈,私下谈谈。”
“那包东西,不是我偷的。我只是……”休达·霍利尔扫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只是销赃的人。你如果要那支笔,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东西,你随时可以拿回去。我不会承认是我偷的。我顶多说是捡到的,或者别人送的。随便你信不信,反正你没有证据。我不会被抓去关的。但这事情跟我的儿子有屁关系?”
“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诸葛羽道:“我不是来追究你的盗窃罪的。那支笔,不是凡品。上面带有神奇的力量,我相信你能感觉到,至少拥有它可以快乐不少。我不想把事情具体告诉你。”
“先生。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不会允许你和我的孩子说话。”休达认真道,他作为这个地带小偷管理人,隐约能感觉出诸葛羽身上的恐怖气息,但为了孩子依然坚持。
诸葛羽道:“你知道,最近巴黎有很多自杀事件。我们相信这些自杀事件和那支笔有关。”
“这……我们甚至都没有用过这支笔。”休达吃惊道。
诸葛羽道:“你的孩子很有天赋,他喜爱音乐,但先天不足让他进一步成长有一定的困难。一个月前,你把这支笔送给他后,就发生了奇妙的事情是不是?”
休达·霍利尔道:“是的……他虽然听不见,但他天生对音乐有一种把握。所以从小他就喜欢演奏。你知道么,他跟我说他可以看到音乐的色彩,那才是真正的绘画。”
“你是说,他能看到旋律的色彩?”诸葛羽问。
“是的,但我当然无法证实这事情。卢克是可以进一步发展的,但是我总觉得怪怪的,他听不见自己的演奏,这在日后总觉得不对劲。所以我想趁着他小,让他学习绘画。”休达陷入了回忆中,“那天我得到了那个包。里面的东西我都处理掉了,唯独那支笔,那支笔很不同。让我想到了卢克出生时候的情景。他也看到了,很喜欢。那是支古董笔,但只要他喜欢,我就让他留着。然后,他忽然能够演奏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他每天演奏的都是不一样的旋律。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那支笔仿佛可以感受日光,每天不同的太阳照耀的时刻,卢克可以有不同的灵感迸发。”
诸葛羽苦笑了下,有人说太阳是梵高的灵感之源,那个天才的代表作之一就是“向日葵”。
休达道:“你能理解我当时的激动么?他原本只是有天赋,之后简直是天才,是莫扎特,是贝多芬!是帕格尼尼!现在……你要把那支笔拿走是么?为什么要拿走可以给人创造幸福感的东西?我每天都在听他演奏,一点事都没有!”
“和你不同,有很多人会死。”诸葛羽低声道:“这音乐,带给人的幸福太华丽。越是纯粹的人,受到的冲击越大。”
“你是想说,好人听了更容易死?”休达一脸的茫然,“但我儿子没事啊。”
“是的……也可以这么说。至于这个孩子没事,可能因为他是演奏者吧。所以,让我去和他谈谈。”诸葛羽再一次请求。
休达·霍利尔看着边上的孩子,低声道:“他出生那天,是难产……我还记得上午还阳光很好,晚上就风雨交加。他妈妈生他以后就去世了,死之前唯一的要求,是要我好好照顾他。但两岁的时候,我发现他……是个聋子。”他有些哽咽,“我很绝望……但这个孩子,很聪明,比所有人都聪明。三岁的时候,他第一次摸到了小提琴,居然就能拉出不一样的旋律。那是神迹。你能想象么,一个听不见声音的人,能够演奏。你知道有人说贝多芬也是那样,但是贝多芬不是从小就听不见的。他接触音乐之后,才学会的说话,之后的生活就容易多了。当他七岁的时候,我身边就没人可以教他了。”休达无奈地点了点头,“去吧,他会唇语,可以和你说话。但不要告诉他真相好么?”
诸葛羽走向那个孩子,卢克好像知道他的来意,安静地从腰带上把梵高笔解下递给了他。
初看只是支平淡无奇的画笔,但现在诸葛羽开始觉得它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沉默了一下才道:“谢谢你刚才的演奏。我受益良多。”
“它的失主来找它了么?”小卢克问。
“是的。”诸葛羽道,“它的主人,需要它回到该去的地方。”
小卢克道:“我知道……能拥有它的人一定非常了不起。而且它是支画笔……不该属于我。”说着他依依不舍地哭起来。
“你也很了不起。”诸葛羽接过笔,心头闪过奇异的悸动。他想了想问道,“卢克,你在演奏的时候,什么感觉?”
“前所未有的美好。”小卢克道,“其实我也想过学画画,但是画画给不了我演奏时看到的那些的色彩。”
诸葛羽看着卢克的眼睛,缓缓道:“相信我,你有你的天赋,独一无二。不需要借助任何东西,世界上的人早晚都会知道卢克·霍利尔的演奏。”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旧名片,并在上面写上了飞利浦·隆的名字和电话,递给卢克。“去伦敦,找这个人,他会给你指引。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打我的电话。”
(尾声)
诸葛羽怀揣着画笔,漫步走下“新桥”。
口袋里电话响起,那头铁南说道:“网站已经找到,下载的人来自世界各地,之后的工作还有很多。我已经想办法把可以找到的下载链接都删除了。感谢上帝,现在的互联网还不算大,十年之后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天晓得该怎么办!你说如果说,这个乐曲真的是给人幸福的感觉,越纯粹的人感觉越明显。而其实卢克每天在桥边演奏,每天有那么多人听到它的演奏,有那么多人在互联网上下载了他的曲子。却只有这些人受了影响,是否说明现在的世界,人类越来越难感觉到美的存在?”诸葛羽没有说话,只是听着。铁南又道:“老大你还在吗?你说听了乐曲的时候,那些人都产生了什么感觉?你当时想到了什么幸福事情?梵高笔有那么大的力量,真想看看当年梵高本人活着的样子。”
“梵高是疯子艺术家的典型,活着的时候无比凄凉。没啥好看的。”诸葛羽淡然道。
“这样……老大,总部来了命令。说我们这次事情办得非常好。决定恢复你的职务。但是……”
“但是,要在你的手下做事情?”诸葛羽问道。
“是的……他们调我去香港,负责香港E科的筹建。你如果有兴趣,我们一起回亚洲吧!1993年大战后,天下十大高手的名次发生了很大变化,其中日本静龙社占据了两席,亚洲已经是静龙的天下。我们到那边少不得要和他们打交道,加藤信长、小林庆时、山口静仁都是不好惹的家伙。”
“我考虑一下。”诸葛羽挂断电话,平静地看着塞纳河的波光。
如果说只有好人才会因为那首曲子自杀,自己听过后没有事,是否意味着自己早已不是单纯的好人?我当然不是,早就不是了。他嘴角挂起不屑的笑意,脑海里面浮现出一个温柔绝美的身影,这就是刚才乐曲进行时他看到的最多场景,那个魂牵梦绕的女子,如今身在何方?
他点起一根烟,默然片刻自语道:“该回ECIS了吗。”
每个人都感受过幸福,有时候幸福亦可杀人。是不是?
(完)
小组讨论会
诸葛羽:我们两个今天来给大家说一段相声。
铁南:相声是语言的艺术,讲究的是说学逗唱。
诸葛羽:对,是艺术,不是三俗。
君天:你们两个干啥呢?
诸葛羽:老大,不好意思。今天整个故事就我们两个人,所以……你看两个人开啥讨论会呢。所以不如说相声。
君天:说相声有啥好?
铁南:额,不公开播出的相声,可以唱《十八摸》,就这点好……
君天:噗。
唐飞:你们真能扯啊,说起来我们其他人虽然没出场,但不代表小组讨论会就不能来。
罗灵儿:就是就是!
白先生:我本来以为今天是我的复活夜,没想到故事一拐,又到九十年代去了。还是没有我的时代,真是伤心。
苏七七:其实我很喜欢今天的主题,这个世界能感受到美的人越来越少。无关个体,只因为时代太匆匆。我也很欣喜地看到司徒南大人,忽然多了很多台词!
铁南:哈哈哈哈!我得意地笑!
唐飞:我记得有个读者的ID就叫司徒没有台词,以后估计要变成铁南好多台词了。
铁南:我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E科单行本第一季第一集上来就领了盒饭的司徒南,现在90年代,我是主要角色!
罗灵儿:哟,看你高兴地……
铁南:我很渴望变话痨。说起来,如果我们香港小组能够成立,是不是又要有新人加入了?
罗灵儿:就是传说中在1999年死了一半的那个小组吗?这个可以有,反正不会抢戏。
端木笙:不过那个小组的故事,就意味着我们这批人肯定不会加入。除了诸葛羽那小子还能继续嘚瑟。
诸葛羽:你也可以来嘛。
端木笙:你忘记我们这十五年是不能见面的吗?我怎么来?
诸葛羽:呃……真要那么严谨?
白先生:所以,还是强烈要求复活我。我们还是说21世纪的故事吧!
苏七七: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办的案子从来没有正常的,正常的杀个人,正常的绑架案。都是这种神神秘秘,神经兮兮的案子。
罗灵儿:所以我们才叫异现场。
唐飞:不过除了这些,我们的特色还有激烈的战斗。
诸葛羽:是呀,据说现在没有个超级高手出来,读者就觉得不过瘾。
铁南:我是觉得没必要一直打打杀杀的,出一些有味道的小案子也很好啊。
罗灵儿:关键是什么叫有味道,那就众口难调喽。
唐飞:大boss呢?
丁奇:君天大人最近很落寞,因为在考虑查理是不是该复活,以及我们这个故事的未来走向问题。
诸葛羽:我只祈祷一件事情,怎么都好,我们这个小组不要有损伤就好。
所有人:……
君天:其实,我最近很好奇1996年铁南和诸葛羽重逢后,逐渐成熟的诸葛羽会是什么样子。大家难道不好奇?
诸葛羽:这样20岁,30岁,40岁的我,就全了吧?
君天:是。
诸葛羽:赞美撒旦。
君天:所以这个单行本主要说的就是诸葛羽从二十五岁到三十岁这段时间的故事。这第一个故事虽不是香港E科,但却是香港E科的缘起,所以放在所有故事的最前面。仿佛一个加长版的楔子。是否还算是有趣呢?
诸葛羽:接下来就是去香港了。
猎杀
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职业是什么?军人?教师?医生?占卜师?都不对,最古老的职业是猎人和妓女。更确定的说,猎杀和卖淫两者选其一,则猎杀最为古老。但叫人遗憾的是,猎人这个曾经充满了荣耀的职业,如今却变得濒危,而卖淫则依然在这个世界上大行其道。
人类进入地球村时代,世界上未曾开辟的土地越来越少,直接导致森林荒原里的野生动物急剧减少。迫使以打猎为生的猎人,也变成了稀有职业。但这个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难以捉摸,随着猎杀动物的猎人变少,屠杀同类的家伙却越来越多。于是随之又诞生两个职业,一个是“杀手”,经过电视电影的渲染,这个血淋淋的职业哪怕是小学生都不会陌生,但并没多少人能真正了解这些家伙的变态心理。另一个则是“警察”,一个同样让人琢磨不透充满荣耀,却又带着忧伤的职业。
杀手和警察,看似完全对立的两个职业,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以“捕猎”人为生。这在地球万千生物中亦是颇为稀少的,对于一直标榜自己是文明巅峰的人类而言,这又何其讽刺?
有些“道学家”以没人有资格决定他人生死为由,呼吁废除“死刑”。若要这么说来,天生万物皆为平等,那谁又为其他物种维护他们的权利?
实际上,如果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善良存在,那么相对而言,世上就一定会有邪恶。你如果相信有上帝,就也要相信有恶魔,所谓阴阳两极,正邪两面,合在一起才是可怕的真实。杀戮本身是暴力,并不是邪恶,邪恶的往往是杀戮的原因。
(楔子)
雷梦羽从别墅出来,顺着大屿山的环山小路一路小跑。他节奏并不快,只是为了让身体放松一下,可以考虑这两日的行程。他跑到山湾处,忽然心生警兆,目光扫视边上黑暗的树丛,并没发现什么。他脚步不停继续向前……作为西伯利亚格斗老营代表团的领队,继昨日在大坂和日本静龙面谈后,今天他要和香港和兴社的人做格斗交流,明天又要马不停蹄的赶赴上海梦想馆,这样整个东亚之行就算完成,接下来就是一个月后的东亚格斗大赛。
他一面盘算着,一面加快脚步开始返程,清晨的山路相当宁静,但昏暗的光线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不安,绕过一片树林就是回别墅的大路了。
忽然前方道路中央出现了个黑色衣服的男子,那人头发修剪的很干净,皮肤有些苍白,眼眸黑得十分诡异,单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诡异的压迫力。
雷梦羽愣了一愣,拳头紧了紧,诧异道:“麦卡特尼?你不是被关在北海道吗?”
叫作麦卡特尼的男子微微侧头,对他微笑道:“那个监狱叫锁龙,我又不是龙,哪里关得住我。对吧?雷先生。”他从裤兜里拿出一枚银币,抛上半空接住,在雷梦羽面前晃了晃,道:“字还是头?猜对我今天就不杀你。”
雷梦雨冷笑道:“你以为能杀得了我?难道两年前不是我把你关进监狱的?”
“原来你还真是这么以为。”银币在麦卡特尼指尖转动,他大笑着仰起头道,“字还是头?选一下,选错了我会给你时间祈祷。”
雷梦羽面色沉下,不再说话,夜风吹在他身上形成一个回旋气流,边上的树林发出哗哗的响声。
麦卡特尼沉默看了对方一分钟,“真是无趣。难怪这几年你武神榜排名都跌倒三十了。”他耸耸肩忽然移动到了雷蒙羽的左侧。
雷梦羽毫不动容,半转身一个规整的侧踢,放眼整个东亚绝没有人比他踢得更迅速,更具有爆发力。麦卡特尼手指扫过对方的右腿,忽然回到了原本站着地方。雷梦羽的小腿上迅速结出一层薄冰,冰层蔓延到了脚上。但他大喝一声,仿若爆发出一声惊雷,整个人旋动而起,右腿一瞬间变大数倍。隔着五六步的距离,一步就站在麦卡特尼面前,腿由上至下噼向对方脑袋。
麦卡特尼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左手凌空一扬。雷梦羽就觉得身上一凉,但依旧全力踢在对方肩头。两人交错而过,麦卡特尼右手的银币消失不见。雷梦羽身上出现数道血痕,整个人突然四分五裂。
“那个东西果然是不存在吗……”站在血水中,麦卡特尼苦着脸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尸体,似乎在一块块研究对方的身体。他在尸体边上转了两圈,用手指沾着地上的血迹,写了一个大写的“M”。
(一)
北海道异能者监狱,名叫“锁龙”,白色的监狱院墙从空中望去好像一条白龙,因为整个监狱创建在一片蜿蜒的丘陵中,取的是龙游浅滩之意。
诸葛羽看着搭起铁丝网的围墙,又想到自己在奥隆戈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他身边那戴着无框眼镜的短发女子,名叫艾米·张,中文名字是张米瑶。英籍华人,相貌算是清秀,书卷气十足。铁南在香港和警方交涉ECIS香港分部落户的事情,原本该来“锁龙”会合,却在上飞机前接到案发的简报,说凶手可能就是他们在追查的越狱事件的主角麦卡特尼,所以就近赶往案发现场。
诸葛羽望着远处慢慢走来的看守队长,对艾米叮嘱道:“进去后,不要和罪犯有目光接触,在牢房里久的人,看到女的都会不安分。”
艾米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坚持来这里看看的原因,是觉得这里有内应?”
“不,我并不先入为主的怀疑什么。既然他在这里呆了两年,自然会留下点供我们观察的线索。”诸葛羽道。
看守队长来到两人近前,同他们握手,然后带他们朝里走。“麦卡特尼是两天前越狱的,当时有美国生化危机中心的代表团前来参观。整个监狱警力不够……晚上点名的时候他还在,第二天早上点名的时候,他就不见了。附近方圆三十公里内都是山区,没有水和干粮朝外走会很难。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是尾随代表团离开的这里。这家伙最近两年多表现的一直安分,希望他不要马上伤人才好。其实我们这里这几年一直很太平。”
诸葛羽打断他道:“抱歉了,我们今早接到了简报,他在香港杀了人。”他不喜欢狱卒,有种发自内心的反感。
看守队长尴尬的愣了下,一声不吭地带他们走入牢房区。艾米小心的扫视着四周,她调来时是ECIS的文职人员,通常不出外勤。只因为铁南临时不在,才让她跟着诸葛羽到这里。原因是,上层认为诸葛羽一年前才离开奥隆戈监狱,让他重新回到这样的环境,需要有人在旁协助。
四周不时传来嬉笑诡异的叫声,她默默跟在诸葛羽背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一些平静。她听说诸葛羽之所以会坐牢,是为了救吸血鬼爱人独闯梵蒂冈大牢……也正因此,诸葛羽和他的血族女友端木笙的名字,一度在异能世界响亮无比。尽管ECIS高层为了诸葛羽能否被释放有过激烈讨论,但作为ECIS里明星级别的探员,诸葛羽还是在部分高层的坚持下被释放了。
而她原以为诸葛会是一个风流倜傥,浪漫痴情的男人。但见面后才发现这个人闷得厉害。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呢?
她记得第一天见到诸葛,整个上午除了打了个招呼,诸葛羽没和她说一句话,也没吩咐她做半件事。这样的开头真不怎么样。但这次行动也是对她的一次评估,如果有所表现,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加入ECIS香港分部。
简单和监狱方交涉后,诸葛羽把艾米留在接待室处理书面资料,和安排和铁南的电话会议。他独自前往麦卡特尼的单人囚室。根据他的经验,作为亚洲前三的异能者监狱,这里的犯人主要通过放射手铐和药物注射来监管。诸葛羽看到走过身边那些戴着手铐脚镣的犯人,就仿佛感觉到手腕上的冰冷,监狱不是一个好地方,坏人不可能因为在此的经历变成好人,正常人在这里则很容易变成疯子。
麦卡特尼,日裔爱尔兰人。绰号“武神猎人”,是专门猎杀天下武神榜单上名人的连环杀手。“天下武神榜”又称为黑榜,是异能世界里的一个高手排名的榜单,榜单出自美国克罗斯家族的《天下武神周刊》,每个礼拜那份杂志都会排出天下百强高手的名字。不知从何时起,世界上的高手们开始追逐榜单上的排名。
据说武神猎人每次杀人后,都会在杀人现场留下一个血写的“M”。还会打电话给《天下武神周刊》,告诉他们杀人的地点和时间。在一九九三年,他杀了榜单上六个人,排名一路前进到第三十位。能上天下武神榜单的都不是普通人,加上麦克尼特引人瞩目的个人风格,即便那时整个世界因为ECIS退出国际刑警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他仍旧是报纸头版的常客。
诸葛羽还记得铁南描述的抓捕过程,三年前由于异能大战爆发,武神榜单一下子变化很大。麦卡特尼的几个潜在目标忽然都消失了,导致这个杀手也陷入了混乱。作为连环杀手必须要做到情绪的释放,饥不择食找了当时排名第十二的西伯利亚老营训练导师雷梦羽。理由外人无法了解,也许是雷梦羽正好出现在泰国吧。麦卡特尼当时就在曼谷。他在袭击雷梦羽的时候,被铁南和舒兰特一起围捕抓获。
而今早雷梦羽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天下武神周刊》报案,说三年前未尽之案终于有了结果,然后香港警方就发现了雷梦雨的尸体。
麦卡特尼的单人囚室很干净,诸葛羽坐在了狭小的单人床上,想象着对方眼望栏栅外的景象。他站起身打量着墙壁,又看看小书桌。书桌上很厚一摞文稿,居然是手抄的《圣经》。而边上的小书架上放着很多医疗和机械方面的著作,相较而言锁龙的囚禁环境比奥隆戈要宽松得多。这家伙两年前在雷梦羽身上失手,越狱后继续之前的行动,这无可厚非。但是什么触发了他的越狱?为何是这个时候?
诸葛羽站起身,走到洗漱池边,手指在水管上轻轻敲击。过了大约三分钟,水管的某一段有类似的敲击响起。诸葛羽又敲击了几下,两三个来回后,没有再得到答复,他沉默着走出囚室。
在外等候的看守队长吃惊道:“你会他们的秘密语言?”
“会一些。”诸葛羽看了他一眼,问,“最近三个月,有没有犯人意外死亡?”异能监狱中有种隐秘的通信手法,世界通用,但只有资深囚徒才会,通常是牢房里的各个大佬相互交流时候用的,即便是资深牢头也很少有掌握的。但诸葛羽在奥隆戈做囚徒时经历过两次暴动,对此有比较好的掌握。
“有两个人。”看守队长回答。
“我要死者的资料。”
诸葛羽回到接待室,艾米已经准备好了与香港的电话会议。
“老大,有发现吗?”香港那头铁南问道。他作为诸葛羽的搭档,目前肩负着联络官和外勤探员的双重责任。
诸葛羽却并不着急回答,他把艾米整理的资料在桌上排开放好。
麦卡特尼出生于夏威夷,父亲早亡,跟随改嫁的母亲去了爱尔兰。但没多久继父留下了两处房产,和一个小店也死了。四年以后母亲在旅途中遇到了一个新加坡人,于是又嫁了一次。这一次婚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麦卡特尼主要是在爱尔兰长大,然后去了美国读大学。
在入狱前,麦卡特尼名下经过确认的是杀了六个人,这六个人的资料也一字排开放在麦卡特尼那张惨白面孔照片的下面。
“阿铁,九四年,你和舒兰特围捕麦卡特尼时,对他有多了解?他之前杀的那些人的共同点是什么?”诸葛羽对着话筒问道。
铁南道:“那时候我们异现场调查科已经宣布退出国际刑警,算是退出大约三个月的时候吧。我们ECIS的人除了监狱看守,其他人全员休假,到处都是案子,焦头烂额国际刑警逼不得已来求助我们。上面高层觉得可以尝试缓和我们和国际刑警的关系,于是我和舒兰特开始研究麦卡特尼。麦卡特尼是日裔爱尔兰人,其实就是一个游民,他当时在天下武神榜排名第三十,我们预计他将要杀的人在前三十位,但不会涉及前十名的人。而那时候在亚洲有一个格斗盛会,排名二十九到十一位的高手中有大约五人会出现在曼谷。当时还得到消息,麦卡特尼的母亲就住在新加坡。所以我和舒兰特就到了东南亚。麦卡特尼杀死的六个人全都是异能者,但雷梦羽不是。除了这一点,我实在想不出这些死者的共同点。”(注:威廉·舒兰特,是后来的ECIS三巨头之一,在当时还是外勤探员。)
这时看守队长把近三个月内两死者的资料放在了诸葛羽手边。诸葛羽扫了一眼,两人中一个是异能者,并且之前一直在监狱医院治疗,理论上麦卡特尼接触不到。另一个是监狱门诊的医师,六十多岁属于退休留用。
“两年前,麦卡特尼和雷梦羽交锋过,是什么情况?”诸葛羽问。
“雷梦羽可以压制麦卡特尼,被我们包围后,麦卡特尼试图突围,最后被舒兰特拿下。我们没有对外披露的是,所有死者的头盖骨都被取走。因为这些没有找到,所以我们无法对麦卡特尼执行死刑。又因为他是日裔,被抓的地方又是在亚洲。所以最终国际刑警把他关在了北海道的锁龙。”铁南停顿了下,问道:“你在锁龙有什么发现?”
“观察了他的囚室后,我觉得这里完全关不住他,他这次越狱只是个人行为,并没有人在旁帮助。”诸葛羽道,“这样一来,我们当前最要紧的不是分析他怎么逃出去的,而是要想到他接下来可能去哪里。”
“要我说,铁南既然你是当年的抓捕者之一,那么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你。”艾米忽然插嘴道。
“有道理,他杀雷梦羽更多的原因也是报复当年吧。”诸葛羽笑了笑,“果然女人的报复心,比较适合仿真杀手的心理。”
“这算什么话!”艾米嗔道,“他既然杀了雷梦羽,那只有知道铁南在香港,就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但从他杀人的固定模式看,他只杀在排行榜上的人。我又不在榜上。”铁南笑道,“何况我就呆在铜锣湾警署,他总不能冲到警察局来杀我吧。”
诸葛羽却没有他那么乐观,扭头对艾米说:“我们在这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但我不放心铁南一个人在香港。你留下来对这两个死者进行深入调查。我能告诉你的是,麦卡特尼在最近三个月,每个月去两次门诊,这里的监狱门诊会挖掘出他的最近动向。”
诸葛羽又对电话最后说了句道:“铁南你研究下验尸报告,别纠结于他杀人模式问题,那家伙杀的六个人都是异能者,而据我所知雷梦羽是格斗家,并不是异能者。模式那种东西,是会变化的。另外恕我直言,你们都被天下武神周刊的报道误导了视线,他未必只杀武神榜上的人,我看资料上显示他杀的第一个人就很干练,绝对不是新手。你要么扩大一下搜索范围,看看他有没有杀过去其他人吧。”
电话会议结束,铁南想了想诸葛羽最后那句话,难道两年前他分析的麦卡特尼只是对方制造的假象?他皱着眉头走出房间。外面有两个人在等着,三十多岁的男人是和兴社的苏耀,另一个十七八岁的黑瘦青年是雷梦羽的弟子杜青锋。
“非常感谢二位前来。今次是例行公事的询问。”铁南拿出本子和笔,“首先我想问一下苏先生,这次雷梦羽前来香港,据说是亚洲格斗协会安排的。总共三站,香港是第二站。而现在根据对案发现场的勘察,我们有理由相信凶手是臭名昭著的武神猎人麦卡特尼。但麦卡特尼两天前还在日本监狱里,他怎么会对雷梦羽的行程那么了解呢?我想知道这次活动主要是由谁来安排的。”
苏耀道:“日本活动是静龙社安排,香港活动是我们和兴社,主要是我来负责。但是我们香港站的活动时间是最短的,只有今天一天,原则上他应该是今晚就要飞去上海。上海是东天集团的西门游云负责接待。”
杜青锋近年一直在西伯利亚训练,身体里那种野兽般的气质和城市还格格不入。他把一页行程交给铁南道:“这一点,西门大叔已经把行程表给了我,行程表我们参与的人员都能拿到,不是秘密。”西门大叔是东天集团的四大天柱之一,所有关于格斗和赌博的事宜都是他管。
铁南接过行程单:“我记得你,两年前你已经是雷先生的弟子。”
“是的,我们上海这边过去的,大多数都会在雷老师门下。”杜青锋点头回答。
铁南问道:“其实二位都认识雷先生好几年了。恕我直言,看了现场后,我觉得雷先生没有对敌人构成威胁,但两年前他是能压制对手的。”
“这个……”苏耀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他这次来香港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同。但鉴于雷先生已经六十出头,这个年纪一年老过一年,他两年前就有退休的意愿吧?真的状态有所下降也是正常的。何况他作为领队又不需要动手。尽管他仍然在《天下武神》上有排名,但我们请他来主要是做评委。”
杜青锋则摇头道:“不,我跟了老师五年,不觉得他最近身体有问题。但两年前,他曾经和我提过麦卡特尼这个人,他觉得对方不是普通的异能者。他觉得对方很神秘,而且很怪异。”
铁南苦笑了下,神秘怪异,他们何尝不是这么觉得的?“说到天下武神上的排名,麦卡特尼之所以被称为武神猎人,是因为他杀的都是天下武神周刊上排名前五十的人。目前在香港还有其他人么?苏先生这方面你比较熟悉。”
“三年前的异能大战后,天下武神榜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那和我们这些外围打仔没有关系。”苏耀皱眉道:“我们和兴社的阿南排五十一,东升的阿利排四十二,洪胜有几个排名比较靠后的,大家名次都经常浮动。我记得武神周刊上报道过这个武神猎人,他应该只对前五十的人感兴趣。理论上我们的阿南该是安全的。”
“具体名字是?”
“林笑南,阿利好像是叫程利。”苏耀拍了拍脑袋,“对了,这两天唐先生本该在香港,确切的说原本是昨天的飞机,改到了今天。”
“唐先生,难道是?”铁南皱眉道。
“当前在天下武神排名第十一的唐师道。四川唐门的掌门。”苏耀笑道,“他也是来做嘉宾的。我们的活动安排在今天晚上六点,主要是西伯利亚老营的人员和我们本地的格斗家的交流。有酒席吃,欢迎铁南先生到时候来看看。”
在唐师道的名字下面划了条线,铁南合上记事本道:“我一定准时到场。”
送苏耀和杜青锋离开警署后,铁南经过警署大门和一个穿制服戴墨镜的警察擦肩而过。他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转身看去再没看到方才那个人。铁南冷汗唰的一下冒出,方才那眼神……他跑出大门,外面大路上空空荡荡的,只是偶尔有车辆经过。
铁南狐疑着前往警署机房,他在那里布置了一个可以和总部E神数据库连接的网络。他一面走,脑海中一面琢磨着两年前对麦卡特尼的抓捕。那时候ECIS刚退出国际刑警组织,却是“武神猎人”闹得最欢的时候。当时这家伙杀了《天下武神周刊》排名前五十高手里的六个人,每次杀的人排名都更靠前,杀到第六人时麦卡特尼已排名第三十。
那时排名第二十九的是伦敦诺兰家的军师“通灵王”杨梦,排名第二十的是中国人唐师道。所以大家都在猜测他接下来会去杀第二十九的杨梦,还是直接跳过十个排名杀唐师道,以求进入前二十。但伦敦大战一爆发,查理·诺兰战死,杨梦就跟着也失去了消息了。世界各地连锁反应的一片混乱,在上海西门游云的保护下,唐师道一直在梦想馆闭关。在沉寂了四个月后,麦卡特尼前往泰国猎杀当时排名第十二的雷梦羽,失手被捕。但如果说雷梦羽的身手并没有退化,两年前的那次抓捕就显得很蹊跷。
铁南在电脑前敲入了麦卡特尼的名字,在他名下的六个死者的资料一个个出现在屏幕上。诸葛羽说麦卡特尼可能有过其他案子,这又怎么查呢?国际刑警曾经怀疑麦卡特尼杀了新加坡籍的继父,但并没证据证明这一点。他想了想,将麦卡特尼被捕前,所有已知的生活轨迹都列了出来,并把同时期当地警局的档案中的悬案放到一起交叉对比。
香港启德机场人来人往,苏耀带着十岁不到的小女孩耐心等待,却不知危险已经盯上他们。
麦卡特尼戴着小礼帽,一身黑衣混迹在人群中,他对苏耀不感兴趣,来机场的目的是唐师道。但如今他看了眼苏耀带着的女孩,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那小姑娘眉清目秀,黑黑的头发修剪整齐,尽管眉宇间有些抑郁,但漂亮的眼眸中依旧灵气满满。
小女孩很敏锐地感觉到麦卡特尼的目光,转头向他望来。四目对视,女孩皱皱鼻子,扭头去拉苏耀的衣服。但不远处走来几个和兴社的弟兄,苏耀转身迎了上去。麦卡特尼飞快掠出,女孩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他抱走。
麦卡特尼把女孩抱到僻静的角落,食指放在嘴边,做出不许出声的手势,他惨白冰凉的手掌慢慢摸向女孩的额头。
小女孩却果断地向后退了一步,更出乎意料镇定地冷着脸道:“不管你是谁都完蛋了,我爸是和兴社最火的扛把子苏耀。在香港就算得罪港督也别得罪我爸爸,你最好乖乖把我还回去。”
麦卡特尼眯着眼睛,纯黑色的眼眸发出妖异的光芒,他拿出一枚银币,对小女孩晃了晃,“小朋友,我们来做个游戏吧。你来猜字还是头。如果你猜对了,我就让你回去。”
小女孩揪着头发,侧着头想了想,伸出小手掌道:“好,我来丢。”
“大概是的哟,为什么是你来丢?”麦卡特尼瞥了眼女孩手腕上的刀口。“看你也是不想活的人,干嘛那么计较。”
“那当然不一样。”小女孩一点也不怕他,“你是大人,又是男人,不该让着我点吗?”
麦卡特尼怔了怔,苦笑把银币放在女孩手里,那是一枚古老的雕花银币。
“我要头!”女孩接过银币就抛向空中,银币顶铃铛啦落在地上滚了一圈,居然真的是“头”。麦卡特尼再次怔了怔,手一招银币飞回掌心,他摇了摇头消失不见。
小女孩按住手腕的伤痕,长出一口气,转身朝机场大厅跑去。而就这么几分钟时间,苏耀已经惊全身都是汗,看到女儿跑回来,赶紧抱住仔细端详道:“七七,你没事么?七七!”
“没事。”苏七七小朋友撇嘴道,“我遇到一个很怪异的家伙哟。”
这时机场广播公告有飞机降落,一身中山装的潇洒帅气的唐师道从机场信道走去,他身边还有着一个面部棱角分明的俊朗男子。苏耀带着疑问望着对方。唐师道微笑道:“耀哥,我来给你介绍,这是ECIS的诸葛羽,他听说我较他晚一班飞机,就特地在里面等我。”
“你一定是和兴社的苏耀先生,我听铁南提过你。”诸葛羽伸手跟苏耀握手道,“你家姑娘面色不太好。有什么问题吗?”
“我遇到了个眼睛漆黑的怪家伙。”苏七七说道。
诸葛羽眼睛放出精芒,昂然望向四周,几乎在第一时间于人群中找到了麦卡特尼的萧瑟身影。麦卡特尼并不后退,他先是吃惊,紧接着眼中就露出小孩发现钟意玩具的表情,逼视着诸葛羽。
诸葛羽、唐师道、苏耀成品字形而立,麦卡特尼左手一扬,边上的两排椅子一齐飞起来砸向敌人。唐师道高高跃起,仿佛飘浮在空中一样,轻巧地把椅子一一接下。诸葛羽上前一步,人成抛物线甩出,一个飞脚踢向麦卡特尼的后脑。
麦卡特尼冷笑着手肘拦向诸葛羽的脚,右手作手刀状掠向诸葛的腰部。诸葛羽人在半空一个旋转,脚尖扫在麦卡特尼的肩头,麦卡特尼就像被卡车撞到一样,被横着踢飞出了二十多米。但他即便失去了平衡,依旧双臂挥动,边上来不及散去的人群,被他隔空牵动丢向诸葛羽。依旧是唐师道,只两步就落在诸葛羽之前,好像空中飞人一样,把那些丢过来的人毫发无损地一一接下。诸葛羽则一个起落跳到麦卡特尼的身边,双手按住对方肩头。
一瞬间,诸葛羽就感到手掌都仿佛凝固了,手掌由抓变推,将麦卡特尼推开几步,但手指已经沾有一层薄冰。麦卡特尼低喝一声,双臂张开十指舞动。虚空十道丝状的刀风斩向诸葛羽。诸葛羽脚步轻盈踩起步点,人在刀网中闪转腾挪,三步两步靠近了麦卡特尼,拳头挥出勐砸对方耳门。
麦卡特尼向后一个空翻避过,落在三米之外,但拳风已让他觉得晕眩,诸葛羽如影随形的一步追上。麦卡特尼深吸口气,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长啸声,机场大厅的顶灯全都爆开,那直接牵动脑神经的声波,如同大斧般砸向诸葛羽的大脑。诸葛羽只觉脑海里波涛翻滚,闷哼一声,拳头爆发出山岳般的力量,一个重拳砸在麦卡特尼的面门,但对方却变成了一把椅子。
诸葛羽望向四周,接机大厅的东南西北各出现了一个麦卡特尼的身影。
唐师道双手一展,四枚钢针掠向四道人影,那四道人影却都是虚影,真正的麦卡特尼已经消失不见。苏耀抱着女儿早已一头冷汗,而苏七七却只是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诸葛羽和唐师道。
诸葛羽则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唐师道和苏耀抱了抱拳,就风风火火地冲出机场。
(二)
铁南挂断电话,呼出一口气,苦笑着对诸葛羽道:“老大,香港的老外探长打电话来。下次我们抓捕异能者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那么大的动静。”
“我无所谓啊。”诸葛羽耸耸肩,又补充了一句道,“反正就快到九七了,老外牛不了几天了。”他看着屏幕上的数据若有所思,这就是铁南伏案几个小时的成果。“果然是我想的这个样子。”他不由感叹道。
“两年前他和我们交手,什么都没做。”铁南拉起大题板,之前把两年前六个死者的资料贴在上面。依次编号1到6。异能分别为“机械修复”,“寒冰体质”,“卓绝听力”,“隔空取物”,“分身术”,“通灵”。
诸葛羽把雷梦羽的照片也贴了上去,异能这栏空缺,老雷只是个格斗家。他将“寒冰体质”、“隔空取物”、“分身术”圈了出来,“这三个我都见过了,这家伙是个罕见的异能收集者。”
铁南将麦卡特尼的照片贴到最高处,皱眉道:“现在我们把这些事情串起来重新审视,会发现这家伙不是变态连环杀手,不是失控的疯子。这家伙是有自控能力的杀手,一系列的案子都有计划有预谋。我不明白的是,他两年前为何主动被我们抓。”
“答案应该在你查到的那些记录里。”诸葛羽拿出一摞刚刚打印出来的人物照片,一张张挂在了那些异能者的下方,居然有三十三个之多。
麦卡特尼出生于都柏林,父亲早亡,跟随改嫁的母亲去了新加坡,之后随着他母亲的改嫁和学业的关系,先后在新加坡、波士顿、都柏林、利物浦、大坂等多个城市居住过。从他十四岁开始,几乎所有他居住过的城市都有分尸类的悬案记录。死者类型各种各样,有异能者也有普通人,年龄也从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到八十岁的老人不等。
可以确定的是分尸手法从最初的生疏粗糙,到精确如手术操作,变得越来越熟练到位,但几乎每个城市他都不会杀超过三个人,目标又毫无共同点,所以几乎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只有在波士顿曾经被美国FBI的行为分析科创建档案,档案评价该未知嫌疑人极度危险,杀人数量预期已超过十人。
铁南道:“他的这些案子,分尸处理都做得很干净,很少有像杀异能者这样弄得血淋淋一塌煳涂的。这是不是他制造出来的假象,让我们最初以为他只是个失控的变态?”
“的确有可能,他在许多案子都制造了假象,所以事到如今他一直很安全。从最近两年的案子看,他是个异能收集者。他本身应该是少有的异能学习者。”诸葛羽看着面前那么多死者,慢慢道,“铁南,你还记得三年伦敦大战吧?我们的敌人克格勃第零局里面就有一个异能学习者,这两个家伙的能力很相似,但克格勃那个人似乎不需要把人切成几片才能研究。”
“世界上多几个这样的怪物,我们还混什么……”铁南嘀咕道,“但我觉得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尸检报告说,尸体有被解剖的痕迹,不完全是切开。”他拨通了艾米张的电话,“艾米,你那里有什么收获?”
艾米道:“锁龙监狱的两个死者,那个异能者囚犯是正常死亡。而相比而言那个快退休的医师和麦卡特尼交往比较频繁,死于宿舍的火灾。火灾并不算大,只涉及一个楼面。而我查下来这个医师比较神奇,似乎拥有神秘的力量,可以让一些疾病自然治愈。”
“治愈能力者?”铁南皱眉,“这也是很少见的能力。”
“但我没有证据,据说医师死后宿舍楼火灾,他的东西很多都烧毁了。我在医师的遗物中找到部分没有焚毁的部分日记,里面有说到他和麦卡特尼的交谈,以及一些他年轻时候的见闻。里面提到他拥有一些让外伤迅速愈合的能力,晚年时期甚至可以修复内脏的损坏。我整理了日记本,发现有一个名词叫做生命晶体。但因为日记本烧掉了大半,所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确认这个医师没有被分尸?”诸葛羽问。
“尸体别烧焦了,监狱方没有尸检,但尸体并没有被分尸是可以确认的。”艾米回答。
诸葛羽对铁南道,“如果医师是治愈能力,那么麦卡特尼就拥有了这个能力。”
“但治愈能力分为自我治愈,和治愈他人。算是不同的两种能力,那个医师算是后者。”铁南道,“如果麦卡特尼是为了寻找的是这个才选择关入锁龙监狱,那他到底是为了治愈谁?”
铁南看着看着第六号异能死者的能力“通灵”,“档案显示他已经没有亲人,他的母亲在两年前已经死了。我们可以说他收集异能,是为了让母亲复活么?艾米,你挖掘一下他的亲属和一切有联系的人。查一查他母亲的情况。”
“好的,有发现第一时间告诉你。”
铁南挂断电话道:“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但依然不知道这家伙会藏身在哪里,晚上我们去和兴社安排的晚宴,如果他白天没被你和唐师道吓到,那他还是会继续盯着唐师道的。我只不明白他袭击雷梦羽和唐师道,到底为了什么。单纯为了报仇吗?如果他是计划好关入锁龙监狱的,他和那两人其实并没有仇。”
“他是个能力收集者,我们之前一直以为他是杀人狂,其实他是能力收集狂。较之杀人狂,这种变态更狡猾,更难以捉摸。”诸葛羽脑海中浮现出麦卡特尼略带癫狂的眼神,“像他那种疯子……一定会继续玩下去的。”
东亚格斗大赛预热晚宴,在铜锣湾的“笑看轩”举行。
宴会大厅张灯结彩,香港各大社团的格斗家济济一堂,显然并没有被传说中的“武神猎人”吓到。从晚宴开始的为雷梦羽默哀,到组织者苏耀讲话,参赛代表杜青锋发言,以及席间的格斗表演赛,晚宴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苏耀则谨慎地把女儿苏七七带在身边,即便是上台发言时候,七七也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铁南在会场中和各个社团的负责人寒暄,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技术的宅男了,居然能在社交场合应付各路人马。当他得知白天麦卡特尼和苏七七之间发生的插曲,亦开始关注起那个小朋友,谁知道麦卡特尼会不会对她伸手第二次。铁南发现苏耀和女儿的关系并不和谐,而且作为父亲的苏耀也不知道女儿到底有什么异能。诸葛羽则站在会场高处,神经没有一刻放松,隐约中他感到周围已经有恐怖的东西在靠近,对他来言,就好像在等待勐兽前来的猎人,居然有些兴奋。
席间的格斗表演赛已经进行了三场,接下来应该是压轴的节目,由杜青锋挑战香港方面的冠军,天下武神榜排名四十二的东升阿利。杜青锋站在客席的位置等候,他原本即将出师,将在明年回到上海东天集团,而主队那方阿利却迟迟没有露面,周围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
突然,一声惨烈的嚎叫从阿利所在的休息室爆发出来。所有人都心头一凛,诸葛羽、苏耀、铁南第一时间冲向休息室。那并不算大的房间里到处都是鲜血,阿利被分成了几块丢在地上,墙壁上一个鲜红的“M”。
为什么死的是他?诸葛羽和铁南心里同时生出疑问,他们目光扫向四周。诸葛羽皱眉道:“苏耀,你女儿呢?”
“她刚才跟着我的……”苏耀一愣勃然变色,大叫道,“七七!”
但是人群中并没有苏七七,他们一起冲回大厅,依然不见小姑娘的影子。这时候唐师道从外面跑回来面色苍白道:“七七被麦卡特尼带走,那家伙跑出一条街就消失了。我追不上他。”
苏耀晃了晃,差点昏过去。
诸葛羽低声道:“并不是完全没希望,你女儿已经被他掳走过一次却能平安回来。说明七七对麦卡特尼而言有些特别。”
麦卡特尼挟着苏七七来到一处半废弃的仓库,他肩头鲜血淋漓,要摆脱唐师道并不容易。苏七七被他丢在一边。
“我不怕你,唐叔叔的剑有毒…你就要死了。”苏七七靠着墙,声音微微发抖。
麦卡特尼看了她一眼,右手拿出一把小刀,将左肩发黑的伤口划开,发黑的血被他挤出。他拿出口袋里一个小包,熟练地把伤口缝合起来,仿佛那伤口根本不在他的身上。一面缝合他一面说道:“你是一个有趣的孩子,具备两种不一样的能力。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身上具备多种异能的人,也许你身上会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苏七七皱眉道:“你自己不也有很多能力么?”她东张西望,这个的房间很小,房门已经被锁上。她不敢大叫,因为她知道没人能对付得了这个恶魔。
“其实我只是有一种能力,学习的能力而已。”麦卡特尼缝好最后一针,靠在门上慢慢坐倒,即便是他中了唐门的剧毒也不能马上复原。他沉声道:“我说过今天不杀你,所以你暂时不会有事。但不要妄想逃走。”
“我爸爸苏耀会找到我的。”
“我看你和父亲关系并不好,为什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该……黏着父亲么?”麦卡特尼懒洋洋道,“他怎么你了?如果有虐待你,要不要我杀了他?”
“四年前……”苏七七低声道,“四年前一场大火把我妈妈和我家里的哥哥妹妹都烧死了。而他今年却决定再给我找个新妈……我恨他!”她也不明白为何要和这个变态说这些,这些事藏在心里很久了。
“原来如此……原来……”麦卡特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作为婴儿的他被一个美丽女子抱着,然后……时间一点一点的逝去,女子不再美丽,而他也不再是那个婴儿。皮肤苍白皱纹斑驳,却浓妆满脸的女人不断对他怒吼。不论是多大年纪的他,都被这同一个女人呵斥着,“你是个没有用的人!”“讨债鬼!”“正因为你,我才找不到好男人!”
“妈妈……”麦卡特尼醒了过来,手表的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
苏七七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她怎么你了?”女孩同样问了一句。
“我父亲死的早,她是个需要男人照顾的女人,于是很快就改嫁了。第一个男人对我很好,可惜不长命。她很快找了第二个男人,那个男人很讨厌我,经常打我。她也跟着一起讨厌我。”麦卡特尼黑色的眼眸显得很空洞,“他讨厌我没有关系,但不能虐待我母亲。我警告了那个家伙,但没有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是人,不配活着。我母亲只是有所怀疑,从此看到我就像看到野兽一样。她……很快找了第三个男人,她挑男人的眼光越来越差,所以我不会让她再嫁错人的,在她第四次嫁人前,我杀了那个男人。”
“你喜欢杀人……”苏七七怯生生说。
“不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是人,不配活着。”麦卡特尼又一次重复了同样的话,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但是妈妈只有一个。她是我这个世界上最想见,又最怕见的人。”
“我理解你。”苏七七小声道,语气却成熟的好像大人。
“谢谢你的理解。”麦卡特尼拿出一枚银币,另一手冰凉的手指摸在苏七七的面颊,“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再猜一次,赢了我就放你回去。要么直接跟我去新加坡,陪我去见她。我不想一个人面对她。她时日无多了,我找遍了方法去给她治病都没有用。我想去看最后一眼。”
苏七七哆嗦了一下,低声道:“我跟你走。”
麦卡特尼仿佛松了口气,愣神地看了女孩两分钟,微笑道:“很好。”
盯着电脑的铁南忽然拍着桌子道:“诸葛,E神数据库有消息了。锁龙监狱医师日记提到的生命晶体是一种科学猜想。据魔法世界认为,世界上最强有力的能源是人类的灵魂。而灵魂寄居于人类血脉中,最主要的是大脑、心脏和生殖器。而灵魂如果能够成功提炼出能源,那一部分就称为生命晶体,被一些魔法师称为最强力量。”
“即便知道了这些,我们仍不知现在麦卡特尼在哪里。”诸葛羽挠头道。
“但我们至少知道了那家伙在找什么。”铁南道。
诸葛羽来回踱步道:“我们现在着急的是必须在他对小女孩动手前找到他们!”他拨通了艾米张的电话,“艾米,你那里有新进展么?我必须知道麦卡特尼在香港会藏身在哪里,到底有哪些地方和他联系。”
“诸葛,你真神,我刚要打你电话。”艾米飞快道,“你猜我查到了什么?记录上麦卡特尼的妈妈死于三年前,但其实她没死,作为植物人的她,只是被换了个名字,安排到了新加坡郊区的一家疗养院,做特别看护托管。”
“这你怎么查到的?”诸葛羽吃惊道。
“我设了时间条件,把新加坡和他妈妈同年龄段,以及死亡时间接近的记录全部调了出来,然后对比了处理细节。找到了疑点!”艾米得意道,“具体地址我已经传真过来了!”
“谢谢,你做得太好了!”诸葛羽对铁南道,“这会是个突破……我们现在需要一点运气。我觉得他是为了给他妈妈治病,才在对杀的人进行解剖。植物人、通灵、治愈能力、生命晶体,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就八九不离十了!”
铁南冷笑道:“他杀那么多人,收集各种异能,只是为了给植物人老妈治病。从变态突然化身为好孩子了?”
这时铁南的笔记本电脑发出嘟的一声,他收到一封电子邮件,赫然是从香港启德机场发来的,里面只有一句话,“77和他去新加坡。”
诸葛羽和铁南面面相觑,同时决定信任这条消息,第一时间冲出房间直奔机场。
毗邻马六甲海峡南口的新加坡,被称为“狮城”,因为新加坡是梵语“狮城”的谐音。没有去过新加坡的人或许一时反应不过来,其实新加坡是一个岛国。而新加坡市是新加坡共和国的首都。这听上去有点拗口,但确实如此,新加坡和香港有所不同,是一个国家。
麦卡特尼将妈妈托管的疗养院,在新加坡本岛南部的一个小岛上。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胡姬花,在疗养院的周围更是开满一种不知名的花朵品种,红黑相间的花瓣,带着一种妖艳的旖旎。
诸葛羽戴着墨镜远眺前方的庭院,据说里面除了麦卡特尼的母亲和两三个日常看护人员,根本没有别的病人。
铁南道:“前后三条道路,都已经设置了路障。天上我布置了两架直升机,他这次插翅难飞。”
“关键是孩子不能有事。”诸葛羽道,“我不让苏耀跟来,更要对他负责。”
唐师道稳稳下车道:“诸葛,这一次让我出手,好不好撒?我之前已经用毒针伤了他。你现在出手,等于我们二打一。”
诸葛羽皱眉看了他眼,低声道:“尽量抓活的。”
麦卡特尼站在病床边,左手轻抚母亲的额头,淡淡的绿光传遍老人全身,但满脸皱纹的老人并不任何动静。他颓然的松开手,苦笑道:“有些事情对别人管用,但对你就是不管用啊。妈妈,我会继续想办法的。”他蹲在病床边,慢慢说道:“前些时候,我听说这个世界上有种叫生命晶体的东西。我会努力去找到它,据说那东西可以起死回生,活死人生白骨。我会努力去找的。妈妈,我不会放弃的。”他在胸口划了个十字,默默祈祷着。
这时,外面高音喇叭响起,诸葛羽大声叫着,让麦卡特尼出去投降。
麦卡特尼站起身,扭头对苏七七道:“他们来得这么快,是你通知他们的?但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的能力之一,是能用意念控制电脑……”苏七七拉着麦卡特尼的衣服,说道,“麦卡特尼,你逃吧。”她说话间变成了麦卡特尼的样子,站在对方面前道,“我变成你走出去,你还有机会逃走的。你不算是很坏很坏的人,我知道。”
麦卡特尼冰冷的手指,在七七脸上划过,微笑道:“大概是的哟,小朋友,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坏人。”他拍了拍苏七七的脑袋,女孩变回了自己的样子。麦卡特尼拉着女孩的手,慢慢朝外走,“我不会让小女孩为我作掩护的。外面那些家伙抓不住我。但是七七,如果你父亲给你找的新妈妈是好人,你就不要恨他了吧。”
一大一小走出庭院,麦卡特尼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直升机,微笑着放开苏七七的手,高声道:“再怎么劳师动众,你们也是抓不住我的。”
“不用劳师动众,我一个人就够了。这次你不会逃了吧?”唐师道走上前道。
麦卡特尼看到他,肩膀的伤口就又疼了起来。他慢慢说道:“你现在排名第十一,即便杀了你也不是天下十大,所以也没有什么好高兴的吧。”
唐师道耸耸肩,潇洒的展开双臂,向前两步,每只手上都有一枚钢针。麦卡特尼也上前一步,但他这一步却是站在了阳光下,眼睛被阳光刺到眨了下眼。唐师道立即出手……一枚钢针直奔麦卡特尼的眉心。
麦卡特尼不动不晃,左手一抬,一点冰珠随着他的手指飞出,正碰在钢针上发出“叮”的响声。他右手五指晃动扫向前方,凌厉的五道刀风隔空噼向唐师道。唐师道半转身,躲过刀风,又两点寒心从手中飞出,一前一后飞向对方。这次麦卡特尼必须要躲了,他大步冲起,左手居然闪过雷电的光芒,在大太阳下发出一道闪电。唐师道右手冒出一柄短刀,凌空神奇地接下来闪电。
这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击,让周围观战的诸葛羽和铁南都愣了一下。
《天下武神周刊》曾经言道,唐师道是最近十年中华武术最杰出的代表,诸葛羽还一度不信。尤其是即便唐师道目前排名天下第十一,但武神周刊默认的规矩是,只要他没有挑战赢前十大的人物,就永远不能排入前十。大多数人都以为,他可能就此止步。
而场中,麦卡特尼旋风似的转动起来,他双臂张开,十手指连环点出,漫天刀风就此扬起,一道道的刀风从各种角度,各种方向噼向唐师道。唐师道身体摆出各种奇怪的动作,每每能在间不容发的时候躲过刀风,并不时打出两枚钢针干扰麦卡特尼的攻击,更让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主动攻击的麦卡特尼不断变换着位置和步伐,唐师道则是站在原地不动。最终变成了麦卡特尼围着唐师道转圈。
“老唐居然能这么厉害。”观战的铁南吃惊道,“但暗器总有打完的时候,他已经打出三十多枚钢针了。”
“你倒是数的认真。”诸葛羽笑道,“就要分胜负了,之前所有的暗器,都只是为了猜测麦卡特尼的底线,如果是我,应该能摸清楚他的底了。”
这两人的对战让他想起了奥隆戈监狱的死亡铁笼。众多戴着手铐的囚徒不论身份,不计年纪,甚至不分性别的被丢进去,而且不论丢进去多少,必须分出生死才能出来。
说话间,唐师道发出一声长啸,在漫天刀风中,甩出一柄飞刀。那短刀突破层层刀风,直奔麦卡特尼的脖子。麦卡特尼向后飞退,单手挡在面门,一层薄冰将短刀拦下。但那短刀接触到寒冰后,并不下坠也不偏离,而是仿佛有灵性一般,斜飞向对方的肋部。
麦卡特尼大吃一惊,手忙脚乱的就地一滚才躲过那柄飞刀。突然,地底下无声无息地冒出一枚钢针射入他的小腹。麦卡特尼露出古怪的表情勉强后退,但只两步面色就已经变成紫色。他怪叫一声,居然向天上飞起……
“就是这样。”诸葛羽道,“许多异能者看似很厉害,当遇到真正苦修武术的高手时,就会差了一截。因为异能者其实只是怪异的普通人罢了。”
天上的直升飞机向他打出一梭子弹,麦卡特尼居然还能挣扎着让过,侧身变向飞向另一方向!诸葛羽深吸口气,掠向麦卡特尼下方,向天就是一拳,这一拳早就蓄势待发,好似霹雳雷霆,在天空中一声闷响!
麦卡特尼仿若中箭的勐禽翻滚着落了下来,地上的唐师道毫不停顿的又是一刀飞出,刀锋准确的插入麦卡特尼的心脏。所有人一起跑向所谓的“武神猎人”,但麦卡特尼这次再没有挣扎,安静地躺在那里已经气息全无。
诸葛羽拳头紧了紧,即便是看着尸体,他依然觉得紧张。唐师道拔出飞刀,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低声道:“确实死了。”
边上有警务人员上来把麦卡特尼的尸体装入裹尸袋抬走。
新加坡的警队一起帮忙搜索了整个疗养院,两年前没有发现的死者的头盖骨,在后院地窖的一个柜子里找到。柜子里堆满了装头盖骨的木盒,但数量并不是六个,而是十一个,是否说明被麦卡特尼杀死的异能者不止六个,而他学会的异能也至少有十一种之多?
铁南把苏七七交还给苏耀后,长长松了口气。他看着病床上的植物人女人,低声道:“这家伙如果不是那么执着的要回来看他妈,我们抓不到他。”
“的确如此。”唐师道进门后,小心翼翼地把在外面寻回的钢针整理收好。
诸葛羽看了眼唐师道手里的暗器包,发现钢针差了一枚。“那枚应该在尸体里。”他说。
突然,外面的警察跑来进来道:“跑了!诸葛先生,铁南先生!那人跑了!”
“什么?”诸葛羽瞪起眼睛。
“我们运尸体的车子开出几公里后,那个死人忽然复活!他!他跑了!”警察结结巴巴道。
(尾声)
只要麦卡特尼不死,这场追逐就还没结束。
很多年后,诸葛羽重新说起这个案子的时候,少有的为自己在这一时期没有“心灵倾听”能力感到遗憾。“如果我有心灵倾听能力,他装死一定瞒不过我。如果那时候他没有逃走……之后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吧。”
但麦卡特尼逃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作案。过了些日子,ECIS香港分部即将成立,但麦卡特尼就像一滴水珠落入大海,再没任何线索。
诸葛羽小心地把“武神猎人”的档案收入档案柜,手边拿起一摞人事材料。第一份就是艾米张的,他望向坐在窗口阳光下的铁南道:“三年前,我遇到你的时候,你的特长是电脑技术,以及各种科技支持。基本上和艾米是一样的,你觉得我们一个小组有必要有两个同样特长的人么?”
铁南笑道:“其实,我和艾米的特长不同,她还擅长心理学以及生物科技。但你说的对,总的来说她还是后勤支持。但老大啊,你要知道,我在香港主要负责和香案皇家警察的协调。而且时不时的我还想跟你一起出外勤,原本我的工作总得要有人干吧。”
诸葛羽挠挠头,把艾米张的简历挑出来放在手边,嘟囔道:“好,这就算一个。但接下来还有那么多人要看。”
“做科长就是这样了,哈哈。”铁南挥了挥手,让外面等待的艾米进来开始工作。
“我原以为,伦敦他们是准备让你做科长的吧?”诸葛羽问。
铁南笑嘻嘻地给艾米布置了大量的文书工作,回答道:“但我对他们说,不管是不是有任命,我都管不了你,实际上都是你来做老大。不如我老老实实在边上协助,做一个所谓的监督的工作。”
“监管,就是一个部门两个头的意思吗?”艾米笑嘻嘻道。
诸葛羽点头道:“对,所以现在就是你一个苦力,两个主人。”
铁南跟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艾米推了推眼镜,看了眼诸葛羽手边的几十份人事简历,颇为淡定地耸耸肩。
“艾米,你的第一件任务就是努力了解什么是生命晶体。这是抓麦卡特尼的关键。”诸葛羽望向窗外自语道,“下次他绝对跑不了,要不然他猎杀别人,我们追杀他,何时是个尽头。”
(完)
小组讨论会
诸葛羽: 居然还是两人档,铁南恭喜你变成主角了。
铁南: 这是君天老大给面子,看来香港的故事就要开始啦。不知道以后七七会不会经常来客串呢?
苏七七: 希望可以,但我记得在很多年前,我们这个系列第一个故事时,诸葛羽到上海跟我不算很熟。所以我应该小时候和他不怎么熟悉吧。
诸葛羽: 你还真严谨……说起来,作为本集主角的我还是那么帅。
麦卡特尼: 大概是的哟,谁都知道这一集最帅的是我。
苏七七: 其实……我觉得唐大先生还是很帅的。
唐师道: 谢谢捧场,我本来就很帅。很难想象96年的时候,我家唐飞也已经7岁了。
苏七七: 你比唐飞帅多了。
唐飞: 咳咳……
诸葛羽: 阿飞,今天没你的戏你怎么来了?
唐飞: 我来把老头子带回去,我妈妈叫他回家吃饭。
麦卡特尼: 那个会乱丢东西的人被儿子带走了。所以我才是最帅的人。
苏七七: 帅真有那么重要吗?
诸葛羽: 帅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帅!
麦卡特尼: 这句话我赞同。就好像不管什么事情,说好很容易,说到“最”好,就有一群人来争。
铁南: 我只好奇一件事情,目前为止香港小组,只有诸葛羽一个人能打。之后会有什么新人呢?
麦卡特尼: 我嘛,我加入嘛。我可是史上最帅的变态杀手。
苏七七: 白日做梦!你也知道自己是变态啊?
铁南: 反正我们还是要继续抓你的!
麦卡特尼: 小声告诉你,我可是很难抓的哟。
艾米: 哎!我们还是讨论小组成员的问题吧!
诸葛羽: 关于小组成员,我想君天大人也在考虑吧?你看君天大人一直不说话,一定已经有主意了。
君天: 我是来打广告的,大家都让开。异现场调查科的电子书已经全面上架了,请各位编辑,各位读者,老少爷们,叔叔阿姨,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努力捧场!
所有人: 我倒!怎么这样!
君天: 不捧场剧组要解散!你们就没饭吃了!
所有人赶紧站成一排拉横幅: 新连载新剧情,请大家多多支持,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人气是创作的第一原动力!
(完)
2011年5月31日儿童节前夜
路灯杀手
作为我们这代人,常常回忆从前的日子。那时候互联网才开始起步,电脑正逐渐走入普通家庭,大哥大正在向手机转型;书是拿在手上看的,情书都是手写的,还带着芳香。电视里樱木花道大声叫嚷着,街头巷尾每周都会有好听的流行歌曲,乔丹还在NBA打球。用现在的眼光看来,那真是一个热闹又不浮躁的年代。
每个人都会回忆过去,回忆那些所谓的“最好的,也是最坏的岁月”。对于八零后来说,不过是回忆八十和九十年代,对于更老的人来说,就是再前推个十年二十年。你讨厌的当下,就是未来孩子们怀念的过去。无论世事如何艰难,“回忆”这东西未必真实,但一定美好。
有人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但一味留恋过去,也会让日子变得艰难。十年百年千年,如果你的心被遗落在了从前,那当下又意味着什么?
1996年,伟大的死灵法师查理·诺兰已去世三年,异能世界的权力真空依旧无人填补。1996年,诸葛羽刚刚离开奥隆戈监狱,时飞扬则终于从遥远的时空归来。
1996年,香港正式废除死刑的第三年。我们的故事,就从那时候开始。
开始
香港荃湾西楼角路的路灯上,挂着一具尸体。死者被挂得很高,秋风里花白的头发将脸遮着,看不清面目。第一个看到尸体的路人,是个早起摆摊的小贩,吓得连摊子也撒手不管,飞奔逃开。街上行人陆续增多,终于有人打电话报了警。
不多时警察来到现场,迅速拉开警戒线,警戒线周围的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许多本地的居民指指点点,眼中透着恐惧。这时一个漂亮的女警探走入警戒线,该女子眉目姣好,个子高挑,短发随便一扎,褐色小夹克深色西裤配着高跟鞋,将她窈窕的身段玲珑尽显。女警探绕着吊尸体的路灯转了一圈,仔细观察尸体悬挂的方式和绳索打结的手法,苦着脸道:“这下麻烦了,那家伙回来了……”
女人吩咐边上的其他警察赶快给现场拍照,自己则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寻求帮助。不多时,路边开来一辆黑色賓士车,车上走下一个穿灰色风衣,身材高大,面部轮廓鲜明俊朗,剃着平头的男子。
“你是诸葛羽先生?我叫雷萌。有个长辈向我推荐你们异现场调查科。”女警探迎了上去,她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年轻,但仍然微笑补充道,“当然,其他部门最近半年也常跟我说起你们。听说你们原本是在伦敦工作的,最近才来到香港。”
“是的,我们E科最近才把工作重心向亚洲转移。”诸葛羽面无表情地望了望犯罪现场,那边的警员已经把将尸体放了下来。他皱了皱眉,道:“基本情况卫先生在电话里简单跟我交代了一下。既然叫了我,干吗不等我来处理?”
雷萌娇俏的鼻子微微皱起,低声道:“这里是市区,尸体一直挂着给路人围观影响太坏,上头要我们赶快清理现场。”她秀气美好的五官随之露出动人的笑容,“现场我让他们仔细拍照了,应该不会差很多。”
诸葛羽耸耸肩,越过警戒线,从口袋里拿出橡皮手套戴上,俯身查看被放下的尸体。死者脖子上有道明显的勒痕,初步观察手腕上有被捆缚的痕迹,其他暴露的皮肤上没有伤痕,指甲里也没有血肉。死者的左腿有处旧的枪伤,这枪伤直接导致他成了瘸子。那张面孔因为死亡变得扭曲,不过除了白发略多外,显然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死者是四方脸,宽阔的嘴唇和蒜头鼻显示此人生前颇有点生勐。
“能认出是谁吗?”诸葛羽问。
雷萌道:“这个人叫陆勇,绰号‘白头翁’。”
“道上的人物?”诸葛羽问,他微微后退一步,站在他身边原本就高挑的雷萌,穿着三寸跟几乎赶上了他的高度。
“在洪胜的辈分很高,以前算是风云人物,现在嘛,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前些时候,警方抓过他,说他拦路抢劫杀人,但证据不足又把他当庭释放了。他是荃湾那个狮牙拳馆的训练师,是拳馆有点股份的小老板。听说狮牙拳馆最近和另一个帮派和兴社开了一个黑市拳的赌局,赌得很大。但因为还没开打,所以很难说是因为赌局而被杀。”
诸葛羽的目光在围观群众身上扫过,杀人凶手很喜欢作为旁观者重温案件,那个杀手此刻会不会就在人群里?他慢慢道:“杀他的人做得很干净,普通黑社会仇杀,也不会把尸体吊在大街上。我知道你之所以找我们来帮忙调查,是因为之前有类似的案件发生。不如先给我说下之前的案子吧。”
雷萌把他拉到角落,低声道:“三年前,也是在这附近,出过一个街道上挂尸体的案子。死者是个女毒贩,被割喉杀死后,挂在路灯下,所以有媒体称其为‘路灯杀手’。凶手对街道环境很熟悉,避过了街头的摄像头。案子做得很干净,凶手没留下指纹和DNA。我们当时提心吊胆了几个月,结果他没有再作案。那个案子,我跟着师兄早晨巡逻第一时间发现的尸体,所以对细节记得很清楚。今天这个案子,尸体的悬挂方式和绳索的打结手法都和前次一样。但绳索只是普通捆货物的绳子,并不特殊。”说到这雷萌微微吸了口气。她还记得三年前那个阴冷的早晨,那时候自己还是刚入行的新丁,跟着师兄在街上巡逻,第一眼看到挂在路灯下的尸体,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诸葛羽摸了摸鼻子,单从这些细节看,的确像同一个人干的。“没道理会隔上三年啊,会不会是模仿作案?”
雷萌道:“这我不敢打包票,需要调查了才知道。诸葛先生,你觉得该从何入手?”
“你把相关文件送到中环广场的我们异现场调查科,包括前个死者的详细资料。”诸葛羽眯着眼睛看着尸体,低声道:“另外杀人的第一现场不在这里,我想去死者家里和工作的地方看看。”
雷萌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没有问题。但我们对前个死者调查得很清楚,你不用重复劳动。”警戒线外面已经有大量的记着来到现场,她戴起墨镜,又道:“由于杀的是涉案但逃脱审判的人。凶手一度被当作英雄,那些记者又有得写了。这个案子上头压力很大,我希望能全程跟随你一起办案。”
“亲力亲为,是我们E科的原则。当然,你可以跟我一起查案。”诸葛羽抬头看天。
当尸体收十好装车离开后,阳光也慢慢重现大地。怎么样的杀人者,会被称为英雄呢?
(一)
“路灯杀手案”,是E科香港分部搬到中环广场后接的第一个案子,也是ECIS和香港政府的第一次正式合作。铁南作为广东人,来到香港后如鱼得水,但即便如此,他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把E科搬入这栋1993年才建成的热门建筑。
香港小组作为ECIS经略亚洲的第一站,号称日后还会辐射日本、韩国等地。但其主要成员目前只有诸葛羽、铁南和文职工作人员艾米·张三个人。铁南平日要负责和伦敦E科总部,以及香港警局保持密切联系,原本想在办案时大显身手的他,变成了半个外联人员。艾米·张的中文名字叫张米瑶,英籍华人,很清秀的一个女孩子,但外勤并非强项。
诸葛羽一度非常努力地想在本地招募探员,然而试用过若干所谓“精英”警员后,让他对那厚厚的人事档案不再感兴趣。在找不到合适人手的情况下,大多数的外勤都由他自己去跑,让粤语一般的他很是吃力。这使得他想起1992年,和伦敦苏格兰场合作的日子,那时候他同样英语也没完全过关。更让他想念的是初入E科时,经常在身边的那个美丽的血族女子。当然这样的日子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由于经常在外跑,性格逐渐变得开朗,不再如刚出狱时那么郁结了。
即便是香港这样的法制社会,法庭也经常做出荒谬的判决,一些本该轻判的人可能意外获得重罪,一些罪大恶极的人则因为有钱而抹杀证据,被从轻发落。1993年4月香港正式废除死刑,尽管在之前他们就已基本不执行死刑了,但明文废除时依然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在所谓“文明”得到彰显的同时,也必定遗留下很多社会问题。
两个死者之间唯一的联系是,在他们被法庭宣判无罪后,都上了报纸的头条。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为何会隔了三年才再次出手,这更是个谜。
诸葛羽手上有两份死者的档案,第一个死者是女毒贩,她在运毒过程中,利用未成年人帮助送货,并因为未成年人半路遇到了警察,而杀人灭口。由于该毒贩招出幕后老大,转而成为污点证人得以脱罪。第二个,也就是今天的死者是个抢劫杀人犯,杀死外地来港旅游的一家三口。但凶器和赃物却一直没找到,辩护律师又很强势,并找出其他可能的嫌疑人,提出了合理怀疑,导致罪名不成立。
这两个人都死有余辜……诸葛羽合上档案,沉默了几分钟,又打开档案看里面的照片。香港是世界上破案率最高的城市之一,这里的警察很专业,照片从各个角度将陈尸现场很好地保存下来。正如雷萌所说,一看就会觉得是同一个人做的。
艾米看着照片,纠结道:“文明这种东西非常奇怪,你能想象我们自诩为文明古国,但死刑之后把尸体挂在外面三天的刑罚,居然存在了几千年吗?”
“西方的绞刑,公开执行不也是几千年,你又何苦妄自菲薄?”铁南撇嘴道。
“但现在,好不容易香港废除死刑了,却又有人想要倒退回去。”艾米苦着脸道,“他们不知道文明要前进一小步有多困难啊?”
“杀人偿命是千年铁律,我其实觉得没啥不对。”铁南耸耸肩,丝毫不理睬女文青的纠结。
“这个人手法相当熟练,很难相信他之前没有前科。但他作案手法很独特,如果有前科,香港警方不可能遗漏。”诸葛羽打断铁南他们的讨论,认真说道,“他能在闹市区出没,不引人注目,显然长相和举止都能融入社区。有没有办法扩大搜索范围,查一下大陆或者台湾有没有类似的案件?”
铁南道:“是啊,如果是金发碧眼的老外,一定会显得比较突兀。我联系一下国际刑警,以及大陆的警方。只要他不是第一次作案就一定会有线索。但接下来该怎么做?”
诸葛羽道:“我想去他三年前挂尸体的地方走一遍,看看能不能仿真出他弃尸的过程。另外还要去拜访一下死者家属,以及经手那两个案子的警员和法官。”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千头万绪,“艾米,你跟我一起去。”
艾米是香港出身的英籍华人,算是半个地头蛇,带着她可以解决诸葛羽的很多问题。
“那个叫雷萌的警花,接着要去调查陆勇周围的情况。你不跟去?”铁南微微有些诧异。
“现在是两个死者,而连环杀手的第一个案子,往往和他自身关系更密切,所以我想把重点放在第一个死者身上。”诸葛羽道,“那个雷萌据说是很能干的警察,我跟她强调了需要了解的内容,我先把第一个死者的进度追上,再来了解今天这个。不过她踩着三寸高跟出来办案,我真是怀疑她追嫌疑犯的时候怎么办。”
艾米抿嘴笑道,“老大,一个女人做警察是很容易被排挤的,警察局侦缉科是男人的势力范围,雷萌是需要那双鞋来给她挽回一些气场吧。反正女人天生就是有本事驾驭各种鞋子,老大就不要为那个操心了。”
“说的也有道理。”铁南拿着咖啡走到诸葛羽的桌子前,“马上就要97了,要开的会也越来越多。这个雷萌其实是刑事部的老总特别推荐过来的人,如果你能合作好,那是最好了。”
诸葛羽看了铁南一眼,然后起身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脑瓜子。
“某人开会多了,就老是忘记谁才是科长哟。”艾米就是喜欢看铁南被打。
“我只是……算了。”铁南抓了抓头,苦笑道:“不过老大,至少对方也是个美女吧?据说她是卫先生的表侄女。卫先生在香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传奇人物,他夫人还是当年的经典组织非人协会的成员。”
非人协会……诸葛羽笑了笑,他也认识好几个会员呢。
“老大,三年前的今天你在做什么?”艾米翻看着档案,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诸葛羽愣了一下,低声道:“现在是十月底,三年前我在为即将去端木家纠结。”他又想了想,“嗯,那时候,正在调查一个涉及克格勃的无头案。”(详见《1993血族革命》,大战前夕,当时诸葛羽和血族美女端木笙的恋情发展到了见家长的程度。)
艾米没想到会触痛对方的伤心往事,赶忙道:“对不起。我只是想说,大多数人都不会记得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更不用说三年前了。而且那时候的很多人可能都不在本地了,所以我们不能对接下来的重新调查,抱有太高期望。”
诸葛羽扬了扬眉,三年又不是三十年,他拍了拍档案,不过这次的事真是有点麻烦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时间的长短并不决定一切。有时候你努力了很多年,事业却在原地踏步。而一旦时来运转,所有的阻力都可能变成助力。有些人被人遗忘只需要一天,有些人则可能很多年都还被人记着。对一些执着的人来说,有太多的事情难以忘记。
今天的死者陆勇,是个三十三岁的本地男子,父母双亡,孑然一身。很难想象大城市里这个年纪的人还会铤而走险。通常到了这岁数的古惑仔如果还没上位,一般都会找份闲差,或者开始计划收手。即便依然在第一线,也很少会做拦路抢劫那种事。陆勇孤身一人,之前一直是洪胜的金牌打手,直到他受了一次枪伤瘸了左腿。有目击者看到他打劫,但由于侦破此案时,已经过了一个半月,赃物和武器都没找到。他有个很厉害的律师,再加上他是伤残人士,罪名便没有成立。
没人在意他的死活,在审判的时候如此,在他被挂在街口的今天仍然如此。几个月前办理他案子的警探,得知这个从法官手里逃脱的罪犯被挂在街头后,只是皱了皱眉。
女毒贩梁月英则不同,在被告之前,她是社区里有名的好人,有丈夫有儿子。很难想象她会做出让未成年人运毒和下手灭口的事情。直到今天,诸葛羽去拜访她的家人,她丈夫尽管已经再娶,仍然一口念着那女人的好,并且责备警方没有尽到保护污点证人的责任。
两个案子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在荃湾的法院审理的,以及他们都被挂在荃湾的街道上。可是两个案子并不是同一个警局,负责的警探不同,结案的法官不同,辩护律师也不同。但是诸葛羽怎么都不相信,凶手会是随机杀人。连环杀手的第一个命案,从来都不会是随机的。
陆勇的家已经空置了很久,至少一个月没有人住。诸葛羽转了一下午,分别去了两个死者住的地方,没有得到什么可靠的线索。每当这种时刻,诸葛羽就有点怀念那可以读取他人想法的“心灵倾听”能力。只可惜该能力在一年前奥隆戈监狱暴动时失去了,至今仍没有恢复。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过,失去了心灵倾听,自己还是不是从前那个诸葛羽。
大街小巷播放着风火海演唱的电影《古惑仔》的插曲。香港就是这个样子,各种各样的犯罪,背后都涉及社团,涉及“字头”,每一个罪犯都不能孤立地去看。
诸葛羽走在荃湾的街道上,从这个路灯走向另一个路灯,加上今晨这次案子,他在地图上把两处地点连线画了个圈,圈子里还有荃湾法院和荃湾广场。这点路说远不算远,但可以算是覆盖了荃湾的大部分地区。
站在曾经挂着尸体的路灯下,诸葛羽脑海中把眼前的景象和照片的画面重叠起来,转身望向街道远端的摄像头。在香港,街道摄像头的普及比大陆要早很多,但即便如此,也主要安装在海岸线和闹市区。
“不管怎么说,都要有车子才行。不过老大,你不用太关注摄像头,三年前这里的摄像头应该没有那么多。”艾米低声道,她跟着诸葛羽一路走来,两条腿酸得要死。工作和逛街果然不同。
“三年前或许没有那么多,但是那个案子后,荃湾路上加了很多摄像机。所以这次他把尸体挂在了相对冷清的地方。”诸葛羽道,“第一具尸体是在深夜被挂出的,第二具尸体是清晨,你让警局查一下案发地点的两个小时里,附近路口摄像头即便没拍下他挂尸体,也总有拍下他经过吧?否则难道凶手本身是鬼吗?”
诸葛羽注视着摄像头的位置寻找死角,仿真对方背着一具尸体可能行动的范围。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对方是个异能者,那样的话活动范围就会大很多。
“老大……我们E科在香港不管用,警署不同意我们调用录像。”艾米拨了两个电话,都被对方拒绝了。
诸葛羽只得联系铁南,折腾了近一个小时,他们才得到授权前往荃湾警署。也许带一个本地的警察办案,能够解决很多问题,诸葛羽不由想到了雷萌。
下午四点多,雷萌来到陆勇工作的狮牙拳馆。这个位于荃湾闹市的拳馆有十六年的历史,曾经出过两三个黑市拳的拳王。当然,什么范围的拳王则是仁者见仁。陆勇死亡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馆里,原因很简单,自从上次的官司结束,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上班了。
拳馆四周的墙壁,贴满了一个月后拳赛的大幅海报,吊顶的电视机里放着过去历代拳手的比赛录像,其中就有当年陆勇去日本打拳的画面。
从前风光的时候陆勇和很多人称兄道弟,但其实他们走得并不近,真正照顾他的是狮牙拳馆的大老板谭叔。然而雷萌同样没找到谭叔,他今天也没来上班。雷萌在记事本上记录了一笔,并没有太在意。谭叔名叫谭克强,本地挺有名的一个商人,在旺角和油麻地有三家餐厅。这种人能逃到哪里去?她从拳馆里了解到,半年前陆勇牵头安排了同和兴社的擂台,那是注册过的比赛,不是什么黑市拳。比赛主要有六轮,一场表演赛,五场正赛。
这一点,警察局已经调查过,狮牙拳馆同和兴社的铁肩拳馆是世仇,几乎年年的香港搏击赛他们都会发生冲突,去年冲突主角之一就有陆勇。和兴社的线人卧底更表示,那边一直在盼着比赛,因为和兴觉得自己稳赢。但若说为了这个就把陆勇杀了,挂在街头示众,则没什么可能。
雷萌问不出更多东西想离开,却又有些不甘心,她可不想面对诸葛羽的时候,啥都拿不出来。拳馆大门外忽然进来了十来个人,那批人全都身着铁肩拳馆的服装,人虽然多但并不很喧哗。为首一人穿着黑衬衫,鹰钩鼻配上柔和的五官,本该非常俊朗,却偏偏把不算短的头发染成金色,像扫把一样高高竖起。
“烂肩的,你们来做什么?陈到,别以为拳赛要开始了,我们就不会动你!”狮牙拳馆的人立即迎了上去。
“我听说你们的陆瘸子出事了。”扫把头慢条斯理道,“陆勇死了,我来纪念他。另外也想来问,他死了,不影响后面的比赛吧?”
“屁话,广告都做出去了,怎么可能不打?”
“这就好。”扫把头微笑道,“这场拳,你们一定输。我还担心你们会借机放弃。毕竟家里死了人那么大的事情,你们要找借口放弃比赛,我们也不好说啥。”
雷萌认识这个人,和兴社的陈到,又叫陈小刀,很能打,是这两年特别红的一个古惑仔。她小心靠近了闹事的人群。
“你不要那么嚣张啊!你这明明是上门挑衅。”
“啊,被看出来了。我还真是来挑衅的。我警告你们,这场拳涉及好几百万的场外盘口,你们别想躲。不打也得打!”
扫把头忽然旋动身子,跃起一脚踢在挂于高处的电视机上。“嘭!”,固定在架子上的电视机被他一腿扫落下来。但那电视机并没有掉在地上碎开,而是被个长发青年像接篮球一样接住,那动作快得不可思议。长发青年将电视机放在地上,站直身子迎向陈到。“我们当然会打。”他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子,戴着无框眼镜,面目清秀,长发梳理整齐。说话时候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丝毫不把对方看在眼里。
“丢你老母,谭青山。这话是你说的!但你又不是当家,说了算不算数?”陈到狠狠道,他没想到对方能把电视机接住,面子上老大的挂不住。
谭青山抬起右手,手掌平摊,做了个颇有古风的动作,淡然道:“不管拳赛是否如期进行,陆勇的头七过后,你随时都可以来跟我打。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陈到拳头握紧,身子微微散发出一层寒冷的气息。但他力量刚刚运起,忽然脑袋一阵剧痛,他扶住额头几乎弯下腰去。
雷萌亮出警徽,挤到人群当中道:“好了好了,散开散开!人家刚死了人,你们就讲点道理,别这时候给人添堵。”
“靠,条子了不起……”边上有人起哄道。
“哎!你说对了,警察在古惑仔面前就是了不起。”雷萌冷笑道。
陈到头疼难忍又不能表现出来,他指了指谭青山,冷笑着离开拳馆。狮牙拳馆的人叫骂了几句也纷纷散去,谭青山看了雷萌一眼,默默从后门离开。
雷萌很敏感地觉得那谭青山和别的混混不一样,但当她跑出拳馆,却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她只能通过询问其他人来收集此人的资料。比赛表上所谓五场正赛,一场垫赛,那场表演赛就是“谭青山VS陈到”。根据雷萌的经验,其实盘口的主角可能会是那场垫赛,又或者其他根本没写入文件的拳赛。按常规说,如果这场擂台能赢,这个谭青山就能从众多小弟中脱颖而出,这个人果然不简单。
这时,诸葛羽打来电话,叫她回荃湾警署一起查看今早的街头录像。
陆勇的死并不算大事,洪胜作为香港三大社团之一,在全城老老少少拥有五万七千多名成员,陆勇只是个不得志的小弟而已。警方的问询过后,洪胜当前的龙头庆老大,叫谭叔去总部做例行问话,但打了谭叔一天的电话,却始终不见人影。作为一个古惑仔,失踪一两天,甚至十几天,原本都不是很意外的事,但现在陆勇和路灯杀人魔搅和在一起,这个时候有谁不见都让人心头一惊。庆老大傍晚时分打电话给谭叔的把兄弟黎方,不料黎方也不见了,这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生不入官门,伤不进医院。”这是黑道的传统信条,所以洪胜并不把希望寄托在警方办案上,而是动员自己的力量,对该事件进行调查。近年来谭叔手下的头马谭青山,理所当然地成了负责摆平该事件的人。
“你老大在的时候,一直跟我夸你,听说他现在银行保险柜的密码都交给你保管了。这次事关社团声望和谭叔安危,靓仔,你尽快把他找回来。找的时候低调一点,但是结果一定要漂亮。”洪胜的龙头庆老大吩咐道。
深夜,谭青山站在黎方的屋子外眼望巷口,昨晚这个时候,谭叔执意要和黎方回家继续喝酒,自己一直送那两个家伙到这里才走。但屋内并没有他们回过家的迹象,也没有打斗的痕迹。这说明谭叔他们是在这条巷子被凶手带走的。事情发生在他谭青山以为一切正常离开之后,前后不会超过五分钟。
谭叔平时保持锻炼,打拳的时候两三个小伙子轻易近不了他的身,普通人能把他无声无息掳走?更不用说身边还有胖子黎方。谭青山拿起一个脸盆在屋前空地上一扔,嘡啷一声,周围灯光相继亮起招来一片叫骂声。他苦笑皱眉,如有争斗,周围的街坊又不是死人,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谭叔四十五岁,作为古惑仔来说算是高龄,所以若非社团重要的场合一般是看不到他的。他一辈子三起三落,青年时期曾代表狮牙拳馆去日本拿过一届拳王,用奖金投资日本房地产,很是威风了一把。后来因为日本房产泡沫爆掉,导致生意破产。他也曾作为洪胜的大哥在西环做过老大,后来被人陷害入狱,蹲了五年苦窑。他入狱的时候,把兄弟黎方一直为他打理外面的生意,这几年虽然没有大扩张,却也算是上了轨道,原来的荃湾茶餐厅进军湾仔,从一家变成了三家连锁。出狱后谭叔已年过四十,他甘于平淡,除了那个拳馆外,其他生意都是黎胖子在继续管,就连住的地方也还是在棚户区的老宅子。
人生再精彩,最终还是黄土一堆。这是谭叔最近常挂在嘴边的话。
谭青山看看周围没人注意,一跺脚掠上了房顶。人在屋顶上,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老房子,若凶手不是普通人,那又会从哪里出现呢?月色下他看到一片瓦是翻开的,上面隐约有新的裂痕,这片瓦外一步不到的距离,还有一片裂开的碎瓦,再向前就有没有其他痕迹了。他半侧身做出踏足的动作,然后又后退了两步,从那个角度望向天井,花坛的阴影处足够躲一个人的。他飘身落在花坛里,然后上前一步,做出袭击的动作,又飞身掠向屋顶,总共只要三秒钟。
地上没有血迹,那家伙没有在这里下杀手。但即便如此,那杀手带谭叔他们去了哪里?谭青山望着瓦片裂开的方向,凶手是去了东南面,那家伙提着两个男人,只踩碎了两片瓦,这身手实在了得。他走出街巷,对守在巷外的几个小弟道:“让各堂弟兄们一起打起精神收风,尤其是荃湾东部的。告诉他们,如果谭叔真的出事,洪胜谁都没有面子。”
(二)
周围一团漆黑,雷萌的呼吸有些困难。挣扎了几下,她心头一沉,脚是悬空的。突然周围亮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看四周,这是在街道上……为什么那么亮?那白灿灿的冷光……这是在……在路灯下……寒风从脖子后吹过,雷萌觉得全身阵阵发冷。脚下的街道闪过一条暗影,她努力想看清对方的样子,但影子虽然越靠越近,却越发模煳。唯一清楚的是对方手里有一把明晃晃的屠刀。刀锋上还有鲜血滴下,血滴的声音清晰可闻。
雷萌开始努力挣扎,人在路灯下不停摇晃。突然!她直挺挺地从路灯下坠落下去。
“啊!”她睁开眼睛,前面的电视机依然开着,诸葛羽和艾米·张同时看着她,她只是从沙发上摔了下来罢了。雷萌全身都是冷汗,急促喘息了几下,沙发另一头的房门被风吹开,正对她躺着的方位。她脸微微发红,扭头再看了看诸葛羽,对方又开始工作了……
香港这样繁华的都市,清晨时分第一批走上街道的是清洁工,然后是送快件的车子和小贩。所以初步估计,对方是在清晨四点到五点行动。他们花了四个小时,快进看了七个街口的录像却一无所获。
清晨马路上车子不如白天多,但也绝对算不上少。挂尸体的那条街正好是摄像头的死角之一,但长街两端的位置并没有拍到可疑的车子停靠。
“你们去休息吧。吃点东西,我再看一次。”看到两个姑娘不停抹眼睛,诸葛羽低声道。
雷萌已经睡了一觉,怎么可能再去,那还不被人看扁了。“一起再看一遍。如果没有发现,你也去休息。”雷萌点了两滴眼药水。
于是三人又看了一小时,“等等……”雷萌忽然叫道。
艾米把录像暂停,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她带着疑惑望向雷萌。雷萌示意她重新放一遍刚才的片段。他们放慢了录像的速度,画面上仍然什么都没有。诸葛羽却恍然道:“你果然比我们细心,不愧为梦里神探!”
在画面的当中,也就是一处路灯下有一团黑影晃过。
这男人真刻薄……雷萌红着脸“呸”了一声,“但这代表什么?”虽然是自己发现的问题,她却不明白画面上是什么。这的确和细心没关系,只不过是她精力有所恢复。
诸葛羽看清楚这个路灯的位置,然后选出相邻的几个摄像头同时间段的录像,发现有类似的黑影沿着西楼角路高速移动,断断续续呈现,跨度大约十五到二十米,追溯源头一直到了荃湾政府合署大楼。
雷萌小嘴微微长大,露出有些俏皮的牙齿,又重复问了一遍:“这代表什么?”
诸葛羽道:“这代表凶手可能是从合署大楼那边,由房顶跃上路灯,然后沿着路灯移动,从而避开了街上所有的摄像头。将尸体挂在了我们今早发现尸体的地方。他移动的方式可能只是长距离跳跃,也可能是其他方式。”
“这……什么叫其他方式?难道是飞行?”雷萌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条黑影扛着尸体在路灯上飞掠的情景,她自语道:“我说出去,有谁会信我?除了我那个疯子卫叔叔,有谁会信我?”
“我以为你们香港警局让我们异现场调查科介入,就是相信世界上有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诸葛羽反而松了口气,弄明白对方的作案手法,让他轻松了不少。但是眼前仍然有很多谜底要揭开,他拿起风衣向外就走。
“你去哪里?”雷萌赶紧道。
“我去找那个路灯,看看对方有没有在上面留下线索。”诸葛羽兴冲冲道。
凌晨一点,霓虹熄灭的街上空无一人。
重新站回早上挂着尸体的路灯处,雷萌觉得非常压抑。反而是艾米·张已经因为习惯了跟着诸葛羽奔波,此时正坐在摩托车上,拿了个苹果认真啃着。
四下无人,诸葛羽一个纵跃攀上了路灯顶端。那狭小的区域并没有脚印,他小心的一个旋身,站在了顶端。灯顶居然够他两只脚同时站在上面,这更坚定了他之前的猜想。
下面的雷萌道:“就算你站得上去,又有什么人能扛着一百多斤,从这边飞到那边的路灯呢?中间至少隔了二十五米啊!”
夜风中诸葛羽短发被根根扬起,他淡然一笑,忽然从灯上掠到雷萌身边,托住女人的小蛮腰,高高弹起掠回路灯。他将雷萌扛在肩头,吸了口气,凌空跨出几步,居然是传说中的八步赶蝉,他脚踏人行道旁的树枝,在长街上空御风而行。雷萌几乎要惊叫起来,但她叫声还没发出,就已到了另一盏路灯的顶上。
诸葛羽展望前方,沿着先前录像里观察到的路线,一路逐月而去,每一步都轻快平稳。雷萌心如小鹿乱撞,双手牢牢勾住对方的脖子,直到诸葛羽停在一处房顶,她根本不知道过了几个路口。
“那边就是政府合署大楼。”诸葛羽飘身下地,指着远端的办公楼道。
雷萌久久说不出话,她挣扎着从诸葛羽背上下来,道:“你能做到,别人未必能做到。”
“这你就是抬杠了。”诸葛羽低声道:“只是陆勇和合署大楼不沾边,难道凶手和这里有关?”
“你知道涉及警察问话,古惑仔都是一问三不知。我们警方在他家里勘查过,陆勇很久没回过家了。”雷萌道,“这栋楼里有很多机构,还有图书馆,不排除凶手带着尸体一早潜入此地的可能。”
“很好。我们可以查一下,昨晚这里进出车辆的具体时间。这个排查范围会小很多!”诸葛羽挥了挥拳。
“我们总算拟出了一种作案的可能。”雷萌咬着嘴唇道。她开始了解表叔卫先生的世界了,那个传说中的异能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忽然,她心头掠过狮牙拳馆里谭青山接过即将落地的电视机的画面,那个拥有不可思议速度的家伙能不能做到?
这时候诸葛羽的E科联络器响起。
“国际刑警那边有消息了。”铁南在另一头飞快道,“一个月前,加拿大温哥华有个案子。一个从大陆逃到香港,又从香港辗转到温哥华的官僚,被吊死在街头。细节就有点重口味了,和我们这边有些不同。”
“怎么个重口味法?”诸葛羽把联络器调到免提,让雷萌一起听。
“死者是在活的时候被剥皮的,然后被绞杀,再被吊在路灯下,路灯边上他的皮囊里塞满了杂草。马上都二十一世纪了,剥皮这种事非常罕见,而且死者不是加拿大公民,所以被国际刑警记录在案。至于绳索和打结的手法,据说是和我们这里的类似。”
“类似?”诸葛羽眉头紧锁地问,“剥皮揎草”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现代,而且还是加拿大?
“打结手法相同,绳索不同。”铁南道,“加拿大方面会把档案发给我们,并欢迎我们飞去看证物。”
诸葛羽扭头对艾米·张道:“你对这个案子很熟了吧?”
“是。”艾米点头。
“回家收十一下,搭早上第一班飞机去温哥华,那边E科会照顾你。加拿大人做事很慢,凡事你都要盯着点。”诸葛羽道,“飞机上睡一会儿,万一刚到加拿大,我们这里就破案了,你就交涉把那边的证物带回来。”
“好。”艾米笑了笑,丝毫没有迟疑,跨上摩托就风驰电掣地离开了。
“阿铁,我这里有一个摄像头录下的黑影,有影子大小和路灯高度,你能计算出那个人的大概身高吧?”诸葛羽对铁南道。
“会有点麻烦,还要考虑到凌晨的月照。不过出入不会很大。”铁南道。
“我们不是做裁缝,不用太精确。”诸葛羽点头道。
雷萌有些诧异E科的工作强度,但她更不解的是为何杀手在加拿大会剥人皮。“铁南先生,那边案子确定是一个月前吗?那样就比我们这儿今天的案子早发生,为何暴力程度会不同?连环杀手通常手段变化都是越来越激烈,而不会激烈过后,又恢复到过去的程度。”
“这我也不太明白。”铁南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中国古代杀贪官,就是用剥皮作为惩戒方式。他这个只是用了一种古老手段吧。”
“剥皮作为惩罚贪官的方式?”雷萌皱了皱眉。
“据说明朝朱元璋时期,贪污六十贯就以剥皮揎草来处置。六十贯大约不到现在五千港币的样子。”诸葛羽解释道,“据说明朝用这种刑法的时候,剥皮没完成行刑人不能让受刑者死掉,否则行刑人就要被株连。”
雷萌脑子飞快转动,问道:“那挂尸体在路灯下有说法吗?明朝没有路灯吧?”
诸葛羽道:“这么说起来,可能是另一个古代刑法,弃市。简单说就是杀死之后,暴尸三日示众。但这个是秦汉时期的做法。隋朝之后明文里就没有了,就像你们香港从93年之后明文废除死刑一样。”他说到这里心头一动,“第一起挂尸案,是不是在1993年香港废除死刑后发生的?”
雷萌点头道:“不错,大约是废除死刑后两个多月发生的。”
“他杀的人至今为止都是法院放过的人。”诸葛羽自语着看着远处的灯火,仿佛有一个模煳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他点起一支烟,慢慢道,“这个人,痴迷于古代刑法,擅长功夫,正义感超出常人。他对付别人都手段残忍,但对女人是一刀割喉,若不是认识那个女人,就是不忍对女人下杀手,所以加快了杀人的过程。以此推测,凶手是男子。他作案手法谨慎而有控制力,应该不是毛头小子,废除死刑对他影响不小,说明他还没到不受外界刺激的高龄,因此他的岁数大约在二十五岁到五十岁之间。案发地点都在荃湾,他应该在这个区域工作或者居住。”
“这种人的确应该不多。但在这个时代,只怕很少有人能有你刚才的身手,即便有大多数也都隐姓埋名,我们很难找。”雷萌苦笑道,“更不用说他还要了解古代的刑法,还要熟悉这里的街道。”
“的确……但也不完全没有头绪。”诸葛羽道,“明天一早我和你去拜访一个人。”
“谁?”
“在香港,当然是卫先生,你的表叔。”诸葛羽眯着眼睛道。
这时,雷萌的手机响起,她听了听皱眉道:“洪胜那边的线人传来消息,今天洪胜的高层找了一整天狮牙拳馆的谭叔都不见踪影。现在社团把他定性为失踪,据说他是和把兄弟黎方同时不见的。”
(三)
“你问我这个问题……只怕我也给不出合适的答案啊。”
次日早晨十点多,湾仔大坑道的一处宅邸里,卫先生拿着一杯红酒,思索良久后说出一句让诸葛羽和雷萌非常失望的话。“香港虽然不是风名岛,又或者西伯利亚老营那种天下四大异能者圣地,却也是四方龙蛇汇聚之所……不说本地的怪物,只是每日在香港机场转机的高人,就有几十吧?你要我说一些可能符合你测写特征的人,实在太难。我说熟悉的人,就是在埋汰朋友,说不算熟悉的人,就摆明着是瞎说。”
“你不如就说,听了我们的测写后,第一个想到的名字。”诸葛羽道。
“除了年龄和痴迷刑罚这两条,他自己倒挺符合的。”美丽的卫夫人从厨房走来,手中捧着新鲜的各式水果。“诸葛、雷萌,你们一定要问,不如我们反过来说一下。”
“反过来?”雷萌微微皱眉。
“是的,我们就来说,哪些人绝对不可能……”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的,卫夫人温柔微笑,侃侃而谈,除了眼角淡淡的笑纹,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少之又少,“首先。这个人不可能是经常在外抛头露面的人,因为我们也好,警方也罢,甚至那些帮派社团也动员起来了,各方面综合在一起,也算对香港的怪人了如指掌,却无法从第一时间弄到可怀疑的人。第二,他应该不是古惑仔,此人自认为是惩罚者,为民除害,他如果自身是道上的弟兄,不太可能有这种道德洁癖。第三,这个人不太可能住在荃湾以外,因为荃湾以外的人不会那么执着于荃湾的案件。第四,此人三年没有行凶一定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原因,要么是病了,要么是入狱了。”
“等等……你说他不是道上的兄弟,那他怎么会入狱?还是病了或者受伤了比较可靠吧?”雷萌道。
“入狱的又不全是道上的兄弟。但这种人真的会因为犯法被关进去?”诸葛羽摇头道,“不太可能。还有第五吗?”卫夫人说的话虽然有道理,但依然过于笼统。
“这个杀手就是太高调了,他是想靠杀人警示世人,却不知道这是最没可能做到的事。”卫先生抿了口红酒,“我老了,现在的世界说死刑不够文明,我是挺难认同的。就好像说随便开车撞死人不偿命是文明的,说随便卖点假药吃死人了,不用偿命,也是文明的。杀人偿命是千年铁律,有时候是必要的,只有有限制了,那些富家子在外面才会低调一点。否则不管他们做个十几年牢,或者用更短的时间,出来后还是烂人一个。”
“你真是年纪大了,那么多牢骚。”卫夫人嗔道,“这个凶手,是纵容不得的。”
“诸葛羽,我觉得你关注错了方向。你一直把调查的方向,放在异能者和武林高手身上。或者说你的注意力,太多的放在凶手身上。”卫先生认真地说道,“但你却没意识到,异能者和武林高手这两种人都是极其隐秘的,如果你没有具体线索,那么不断这样追问,就只有死路一条。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当凶手没有露出破绽的时候,换个调查思路?”
“比如说?”诸葛羽侧头问道。
“目前的死者,一个是女毒贩,一个是洪胜的打手抢劫犯,一个是贪污高官,看上去毫无头绪。但世上任何事都有一个理由,凶手杀人不会毫无原因。就算他只是看他们不顺眼,但为何不顺眼总要有一个道理。一定有某条线索将他们三个人联系在一起。电视里报到过那么多模煳的案子,那么多逃脱法网的人,为何目前只有他们三个死了?三个人的背景里,一定隐藏着某种联系,只是你们没找到而已。鉴于他们三个人的联系是摆在那里无法抹杀的,调查他们,总比调查一个暗中的杀手要方便。你还是应该认真排查死者。里面一定有你遗漏的东西。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除非对方继续作案,你是不会有更多的线索来追的。”卫先生冷笑道。
“这就好像如果我做一道菜没有做好,不好吃的原因,可能是我的水平问题,也可能是菜的原材料有问题。但你不能老是追问我是不是水平不好嘛。”卫夫人微笑补充道,“也许去厨房看看原材料,就能明白菜做砸掉的真正原因。”
对面的夫妇和师父赵东临是同一辈的人,更是华人世界传奇中的传奇。诸葛羽看着窗外的雨水,微微发呆。换一个角度,也许是目前最需要的变化。但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三个死者的共同点……大概只有阎王爷知道吧?这不正常的雨水从昨天下半夜开始,一直下到现在,而他也一整夜没合眼,真是烦人……
午后雨越下越大,诸葛羽和雷萌又重新走了一次犯罪现场,这个世上是没有完美犯罪的,杀的人越多破绽就越多。两人都在琢磨先前到底遗漏了什么?街上行人匆匆,荃湾的街道在雨水冲刷下,变得愈发阴冷。一些路人打着伞,蜷缩着身子在风中前行。
“香港很少有这种天气。”雷萌抱怨道,但诸葛羽却停在那里没有说话,她顺着诸葛羽的目光望去,左前方的街道深处有一家香烛店,店里摆放着一具华贵的棺材。
诸葛羽拨通联络器,飞快说道:“阿铁,我们之前对比了那些有前科死者的资料,你想办法理一下那些家伙生前犯的案子。抢劫犯杀了人,女毒贩也杀了人,看他们的受害者有没有共同点,你给我做出表格来对比。另外,艾米到温哥华了吗?”
“看时间就快到了。不过去警局收集资料,只怕还要些时候。”铁南道,“你这个对比要求有点复杂,陆勇抢劫杀的人可是外地客……这个我尽快给你答复。”
两人走入香烛店,除了安排丧葬事宜和零售香烛纸钱外,这里还提供骨灰坛临时停放。这其实是很常见的一种买卖,几乎每个社区都有一到两家香烛店。小店老板上前寒暄了几句,得知他们是警察例行巡视,就不再言语。
“你说香港的香烛店为什么还有棺材铺的功能?这里居然可以寄存骨灰坛。”诸葛羽问。
雷萌耸耸肩道:“香港地少人多,这几年说是找地皮造新公墓,但各个区都不喜欢自己的地变成墓地。所以事情就扯皮搁置下来,很多人死了葬不起,只能就近寄存在棺材铺和香烛店。开始时都说是临时寄存,但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解决,于是就变成了长期行为。”
诸葛羽点点头,看着那香烛店里的长棺材,脑海中一下浮现出从前和端木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他深深吸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为何走到哪里心头都是她的影子?
突然,前方的街道上传来尖叫声,诸葛羽第一时间冲出店铺,望向长街远端。雷萌辨别了一下,说道:“是法院附近!”
二人一起向前,难为雷萌踩着三寸跟,还丝毫不慢地一路狂奔。阴冷的雨水打在两人脸上,转过街角,前方的震撼景象让他们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法院东墙路灯下挂着一颗人头,周围铁栅栏上插着一排肢体,躯干被分成三段,四肢一字排开。那些切开的伤口很平整,一看就知道凶手对分尸游刃有余。死者身上有许多文身,但由于年纪偏大皮肤松弛,许多文身都走形看不太清楚。
“这里只有一个人的尸体。”雷萌小声道。
诸葛羽扭头望向马路对面的摄像头,那探头已被砸歪,尸体挂在法院门口绝对是一种示威。
雷萌上前几步,仔细端详路灯下的人头,拨打999道:“我是警探雷萌,荃湾法院东墙发现新的罪案现场,初步估计死者是洪胜社失踪的黎方,请求警力支持控制现场!”
看着那些被分解的肢体,诸葛羽低声道:“这是大卸八块。从昨天下杀手到今天才一天而已,那家伙已经失控了。”
“凶手的行为越来越激烈了,他是想告诉我们,他才是这里的执法者吗?”雷萌焦虑地扫视四周,“尽管雨不小,但仍然算是白天,他是怎么躲过路人眼睛的?”
“雨天就是他最好的掩护。”诸葛羽顿了顿,苦笑道,“而且那么大的雨,眼看尸体上即便留下了追查证据也会被雨水冲掉。”
但即便是大雨,也阻挡不了越来越多的群众聚集在周围,甚至许多法官检察官和法警都闻讯赶来。同时闻讯赶来的还有许多洪胜社成员,他们几乎就站在尸体旁,两边人员原本就立场不同,所以很快就发生了冲突。远处驶来许多警车,众多巡警过来维持秩序,但古惑仔实在太多,警员人手严重不够。
诸葛羽正同人群对抗,耳边联络器中传来铁南的声音:“老大!我按你说的追踪那些受害人的状况,找到了共同点!女毒贩杀死的孩子,丧事是一个叫‘西照’的香烛店经办的。而陆勇杀死的一家三口,由于是外地人,同样是由那家店经办的。这家香烛店还提供骨灰代存业务,目前死者的骨灰还都在这家店里存着!”
“那家店在哪里?”诸葛羽大声问,他迅速记下铁南说的地址,又道,“查一下新的死者黎方。看他和陆勇,以及同时失踪的谭叔到底是什么关系!”说完他和雷萌打声招呼,直接朝那家叫西照的香烛店跑去。
人群中的谭青山扫视着那些被切开的肢体,死者左臂上一处字符让他一愣。那并不像文身,而是六个潦草的字符:“XZHY49”,那字符不仅歪斜而且很淡。谭青山如中电击般地想到了些什么,并没有管其他人独自转身就走。
名叫西照的香烛店,在荷笛街附近。店外停了部跑客人的小巴,店面不算大,店中烟雾缭绕,香案上的香早该换了,电视机没开,很安静。
诸葛羽满身雨水的冲入店里,一脸杀气的他把老板吓了一跳。老板名叫沈慈,看上去年近五十岁的样子,花白的头发留得挺长,扎了辫子系在脑后。诸葛羽询问起关于骨灰坛存储的事情,老板给他解释了一下大概的流程。然后诸葛羽就表示自己是警察,拿出了警方顾问的证件,并提出想看一下存储柜,以及如果方便再看一下客户账册。
“你觉得……我是杀手?这……还是我的顾客是杀手……”老板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你是警察……我还以为是古惑仔。年轻人,你吓死我了。”
诸葛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道:“杀手肯定不是你这样子的,但你的顾客可能和杀手有联系。具体我不可以告诉你,你如果需要我去申请搜查令,我也可以马上去申请。但这个恶魔出现在荃湾,弄得人心惶惶的,实在不成样子。想必你也希望早点结束这个情况吧。”
“那个扑街,的确把街坊弄得人心惶惶。”老板苦笑了下,从桌台下拿出一本账目,账本是用端正的毛笔小楷书写。“我在这里开店有二十年了,这是今年的账目,你如果要从前的我给你去找。”他看上去并不很老,但走路有些慢。
诸葛羽扫了眼周围的货架,各式各样的东西杂乱的摆放着,除了香烛年画银纸元宝,还有些是古老的典籍。
“我还要三年前那个女毒贩杀死学童的,那个Case的情况。”诸葛羽又道,“那件事很有名,孩子的葬礼是你经手办的,你有没有印象?”
“有,我记得。”老板走入内室,拿出一本老账本。“一般小生意,我只记个往来。存骨灰坛的客户和经办葬礼的客户就都会详细记录,两年前的账目在这里。”
诸葛羽认真翻看着,把两个有联系的死者名字摘抄出来,铁南那边查到的消息是对的,的确都是在这里办理的存储。“我能否看一下这两家的骨灰坛存放地?”
“这有点麻烦……因为他们不存在这里。”老板低头看了看账簿,苦笑道。
“可是记录就是说存在你这里的。”
“是……因为现在政府在整顿骨灰坛存储的事情,我开始把一些业务转移地方。”老板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本子,“这里,他们都在这里。”他手指着本子上的一行小字。
“恒永银行?”诸葛羽眉头紧锁,“你是说骨灰坛存在银行?别耍我……”
“我在很多银行分开租用了几十个保险柜,来存储骨灰坛。你说的这两个人都在这个恒永银行。”老板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银行知道你存的是骨灰坛?”诸葛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未免太惊悚了。
老板道:“他们当然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否则怎么面对其他客户?恒永银行是我最早实验着存储骨灰坛的银行,大约是三年多前,我存了第一批三个。其中就有那个孩子的。那个孩子的爸爸听说女毒贩无罪释放,发疯了……唉,你知道一个人受怎么样的刺激才会发疯?然后那孩子的骨灰坛就没人管了。我就一直替他存着。说实话,租用一个保险柜,比买片墓地要便宜多了。银行还在市区,祭拜起来也方便。”
诸葛羽轻轻捶了捶桌子,认真地问出一个问题:“负责经手你那些保险柜的人,是同一个人吗?他是否都知道那些死者的情况?”
“这个……开头那个经手人,听说已经升职了。现在的银行客服和最初那个李先生不是同一个人。”老板摇头道。
“账本我可不可以暂借一下。”老板点点头。“谢谢。”诸葛羽走出香烛店,转身对着店铺双手合十拜了拜。店里的老板打开柜台边的小电视机,一面开始收十起被他弄湿的地板,地上有很多雨水。
(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在去恒永银行的路上,诸葛羽接到了铁南的电话。
“老大,黎方,又叫黎胖子。是荃湾地区洪胜很出位的大哥,陆勇名义上是谭叔的跟班,但其实是黎胖子的手下。因为谭叔入狱的几年,是把兄弟黎方接管了他的生意,接管了他的人,并且发扬光大。据说最近几年警局调查的和谭叔相关的案子,多数都是黎胖子做下的。这是你让我查的他们几个的资料。刚才艾米打了越洋电话过来。从大陆过去的高官叫贺云山,携带出国的金额高达两亿人民币,也就是三千万美金左右。他从香港转飞到加拿大,资金通过香港的恒永银行,过渡到了瑞士银行。”
“等等……你是说恒永银行?”诸葛羽打断了对方。
“是的。负责他银行过户的是一个叫李哲祥的高管。”铁南继续道,“艾米那里核对了加拿大人收集的信息。凶手剥皮揎草做得很细致,用的是灌水银的古老方法,贺云山死前受尽折磨。死者被吊在温哥华警局前的路灯下,打劫的绳索和香港用的一致,证物艾米亲眼看过了,可以确认两边作案的是同一个杀手。”
“叫李哲祥的高管……”诸葛羽脑海中闪回香烛店老板的话,最初负责他骨灰坛存储的客户经理就姓李,这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巧合。“这条提供的消息很重要!告诉雷萌,现在的嫌疑犯叫李哲祥,让她去恒永银行跟我会合。你立即把资料给我调查清楚,我现在去银行!你今天不许出去开会,随时等我电话。”
诸葛羽之所以会让雷萌前往银行,是因为他知道警署顾问的身份在银行这种地方吃不开,必须带一个本地警探才行。两人有的只是怀疑,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他们以询问租用保险柜的名义找到了客服,又点名想要找李哲祥。
李哲祥,恒永银行客户经理,三年前从伦敦落户香港。据说在一起车祸中救了恒永的大老板,被提供了工作机会。
很快一个看上去精明能干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雷萌和对方简单交流了两句后,请求能否参观一下保险库,对方转身出去安排。
“就是他了,全身上下虽然尽力掩饰,但还是有种寒冷的感觉。”雷萌低声道,“他甚至脸上有化妆,原本的肤色应该还要白。从没见过那么苍白的男人。你觉得呢?”
诸葛羽却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他压低了声音道:“他苍白寒冷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吸血鬼。”
“什么?”雷萌惊得身子一震。
“我很熟悉血族,所以一眼就能确认他不是人类。我们的嫌疑犯,是个杀人魔王没错,但不会是吸血鬼。每具尸体都没有被吸血的痕迹。”诸葛羽皱眉道,“我当然不会认为吸血鬼是善良的种族,但这里一定有问题。我们之前的测写和吸血鬼毫无关系。”这时,那个李哲祥拿着保险库的钥匙回来,还殷勤地给他们端了咖啡。
“我跟他说,你轻易别插话。”诸葛羽对雷萌道。雷萌点点头,她后退一步站在诸葛羽身后,普通人第一次看到吸血鬼还是有点紧张。
诸葛羽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烫金的名片递了上去。
“我没有犯事吧。”李哲祥双手接过,看到名片上“ECIS诸葛羽”几个字,原本柔和的笑容顿时紧绷起来。“香港也开始有E科了?诸葛先生,久仰大名。”
“我来这里不针对你,只是来向你咨询一些问题。保险柜我还是要参观的,边走边说吧。”诸葛羽淡然道。李哲祥恭敬地伸了伸手,在前带路。雷萌没想到诸葛羽的名片会那么有威慑力。
诸葛羽继续问道:“你知道路灯杀手吧?”
“当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李哲祥皱眉道:“诸葛先生,你不会认为是我做的吧?”
“吸血鬼喜欢的是血,不是分解尸体。但这个案子的确和你们恒永银行有关。”诸葛羽道:“西照香烛店,在你这里租了保险柜存储骨灰坛,你很清楚吧?”
“是。不只是他们家,很多棺材铺、香烛店都是这么做的。”李哲祥笑道:“西照香烛的沈老板怎么了?”
“他们店存在你这里的骨灰坛,和路灯杀手有关。换句话说,路灯杀手杀的人,就是为了替他那些骨灰坛的主人报仇的。”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重重铁门来到库房重地。
李哲祥径直走向一个房间,拿出两把钥匙,同时插入钥匙孔,打开库房大门,“A-X都是他租用的柜子。”
雷萌忍不住道:“你记得那么清楚?而且普通库房也不会把钥匙放在一个人身上吧?”
李哲祥坏笑起来,对雷萌露出獠牙,低声道:“我可不是普通人。”
“血族的记忆力特别好,个个都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而且血族都有魅惑别人的能力,要多搞到一条钥匙不是难事。”诸葛羽走入保险库,看了看四周。他又拿出沈老板的账簿和这里的柜子核对了下,不论是沈老板还是这个吸血鬼居然都没说谎。这样一来线索又断了。
诸葛羽挠了挠头,问道:“西照的老板沈慈,有没有见过贺云山?贺云山的财产是你安排转移的,你不否认吧?”
“有钱赚,我会不赚吗?我又不痴线。”李哲祥笑着,认真想了想道:“有的。他们租用的保险柜相隔一个房间。贺云山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沈慈,他觉得棺材店老板有点阴郁,就多问了几句。你知道贺云山是大陆人,不说粤语很显眼。沈慈事后就跟我打听了他一下。我当然不会说老贺是从大陆跑路来的,就炫耀了一下他的身份。不过后来老贺贪污案上了电视,他应该就会知道了。”
“贺云山死了。加拿大警方还没通知银行吗?”雷萌插嘴道。
“这……”吸血鬼吃惊道,“该死的加拿大人。他们是想独吞老贺的财产吗?”
诸葛羽握了握拳,面色古怪地看着前方的走道,心头浮现起沈慈和贺云山擦肩而过的景象。他仔细寻思先前和沈慈见面的片段,地上反常地有很多雨水,门边放雨伞的桶里却没有湿的雨伞。沈慈的肩头有一些水迹,屋内的小门始终关的很严实,关键是电视机没有打开。那家伙先前并不在店铺里,真是该死……诸葛羽忽然感到一阵后悔。
诸葛羽并不多说,拉着雷萌就朝外走。他也不管是否惊世骇俗,雷萌是否能够跟上,在大街上就全力冲起。
西照香烛店外头的小巴也不见了,大门卷帘被拉上,老板沈慈不知去了哪里。诸葛羽一手扯掉铁链,开门进入店内,供桌上有一束新点起的香,其他地方也收十得干干净净。他走入内室,看到地上很大一摊水迹,还没完全干,一件旧雨披被丢在地上。屋内有打斗的痕迹,但并无血迹,柜子边一堆香烛纸钱被打翻了,那些香烛由一根长长的麻绳窜着,那麻绳和悬挂尸体的绳索为同一种。
除了这间当库房的内室,并没有第二个房间。这时候雷萌带着警察冲了进来,诸葛羽对她摇摇头,拨通铁南的联络器道:“西照香烛店的沈慈,在香港有几个居所?”
“交给超级铁南吧!”另一头的铁南飞快敲击键盘。
雷萌走过来道:“这里发生过打斗,谁会比我们先一步找到他?”
诸葛羽很想说没有先一步,自己曾经就站在沈慈边上,但先前的错失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他想了想道:“也许是洪胜的人。之前他们失踪了两个老大,被挂出来一个。还有那个叫谭叔的没找到。”
“但是,黎方刚刚才被挂出来。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追踪到这里?”雷萌显然不喜欢被黑社会抢在前面。
诸葛羽回想先前法院东墙发生的事情,低声道:“只有一个解释,他们从黎胖子的尸体上,看到了我们没发现的东西。”他又对联络器那头的铁南道:“尸体照片出来了吗?你仔细看看有什么可疑的线索。”
“OK!”铁南一点都没觉得忙不过来,飞快道,“沈慈,西照香烛店老板,年龄四十七岁,二十六年前从大陆来到香港,上一代的老板罗亭亨在二十一年前去世,他接管该店铺开了已有二十年。结过婚,没有子女。妻子在三年前去世。除了店铺,他另有两处房产,一间靠近合署大楼,一间在竹林禅院附近的芙蓉山里,所以他在合署大楼有个停车位。他两年多以前,曾经出过一次远门,大约有八个月之久,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铁南然后一口气念出两处的地址。
“叫巡警弟兄去合署大楼查他的房子。”诸葛羽对雷萌道,“如果没有发现他的车,我们就立即去芙蓉山!他那次远行,可能就是他中断杀人的原因。但为何突然又开杀戒,就只有拿下他才知道了。”
铁南又道:“老大,尸检照片已经送来了。我看后觉得这个老头绝对是行家,正常人切肉哪有做得那么整齐的。老大你知道,传统的大卸八块,叫具五刑。是为砍头、断足、割手、割耳、挖眼等,并不是单纯的割八块。”
“少说废话,你有没有发现什么?”诸葛羽道。
“在死者的左臂上有一处不太清楚的字符,这个擦得掉,所以肯定不是文身。字符上写着XZHY49……后面还有几个很淡的印记看不清楚,第一个似乎也是9。”
XZHY499……诸葛羽心思飞转,他拿出账簿一页页翻看,赫然找到了XZHY49969的客户编号,写的是骨灰坛代存,客户签名“谭克强”。XZ是西照,HY是不是恒永?
“就是这个了!洪胜一定有人知道这个事,所以走在了警方的前面!”诸葛羽重重一掌拍在账簿上,“这至少说明黎方死的时候,谭克强并没有死。”
雷萌道:“弟兄们说合署楼边上的家里没人。我们去芙蓉山!”
诸葛羽深吸口气,点头道:“走!”
(五)
四周一片漆黑,谭青山迷煳地睁开眼睛,头疼如裂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被反绑在椅子上,手腕和脚腕缠上了铁链。地上有浓烈的血腥味传来,远处隐约有流水声。他依稀还记得自己根据那串字符,想到了“西照香烛店”。一个月前,他和谭叔一起去给死去的弟兄办葬礼,谭叔说那家店口彩好,死了在西边也有人照,于是选中了“西照”。
当时他诧异沈老板写得一手好字,和谭叔一起特别留意了对方给的客户编号,前几位就是这串字符。他在法院东墙看到黎方胳臂上的字符,立即觉得是老大留下的救命信号,于是第一时间朝店里赶去。但诸葛羽走在了他前面,和诸葛羽不同,他不能光明正大进去打听,所以一直等到诸葛拜访过后,四下无人才走到店内。
之后……谭青山皱眉苦笑,之后似乎是被偷袭了,扭打一番后,本该在正前方的敌人,突然出现在背后,给他注射了一针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死小鬼,我指望你来救我,可你个没出息的居然也被抓来了。”黑暗中传来谭叔的声音。
“老大,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谭青山大声问道。
“皮外伤,但运气好,暂时还没缺什么,那冚家铲有点奇怪的。”谭叔笑道,“原本是要对付黎胖子,却把我也带来。他似乎是必须阙准对方有犯法,才能下杀手。所以绑我们过来的一天都在问口供。他对付黎胖子还靠谱,死胖子这几年做了不少坏事。就像前些时候,我被警察局叫去问询,也是因为他借着餐馆的海鲜运毒品。”
“你还笑得出……大叔真不怕死吗?”谭青山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
“怕死又能怎么样。落到那个变态手里,就是死路一条罢了。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被抓来。”谭叔连连叹息,“亏我一直觉得你实力没发挥出来,亏我一直看好你啊!”
谭青山皱眉道,“这个……即便黎叔有罪,被问了他就会交代?有那么容易啊?”
谭叔道:“当然没那么容易,但其实黎胖子的事情,陆勇都已经交代了。这几年他们搭伙走私毒品,放高利贷,陆勇更为了黎胖子铤而走险。那冚家铲只是求证罢了。而我就不同了,我做过的恶,前几年的苦窑都抵消了。对了,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那家伙明明在几米外,居然能够嗖的一下到你身边,比功夫片还离谱!”
“是……我也是这么被击倒的。”谭青山苦笑道,“从没遇到过有那么快速度的家伙,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这次和黎胖子喝酒,也是为了跟他说清楚之后做事要收敛,哪想到居然一起被抓来了。这几年我还真没做过什么坏事。不论他怎么用刑具逼供,我还是那句话,这几年没做啥错事。你是没见他那一套套恐怖的刑具,我真不知道出去腿还能不能走路。古代的夹棍实在太恐怖了!”
“谁说你们没有作恶?你们同一帮会,互相包庇,蛇鼠一窝,罪当连坐!”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沈慈提着大斧头,单手托着一点烛火,从小楼梯上慢慢下来。他长发披散开,遮住半边脸,烛光在他半边脸上晃动,带着狰狞的笑容,和之前在店里的样子完全不同。
“叼你老母!什么时代了你还连坐。你说我们古惑仔罪有应得,你自己又是什么东西?”谭青山破口大骂,“不许你碰我老大,有本事先杀了我?反正是连坐嘛,你来动我试试看?”
“青山你闭嘴!他先要杀的是我!来啊!”谭叔也大叫起来。
“大叔!是你把溺水的我救活,我欠你一条命。这一年来承蒙你照顾,教我打拳。我欠你一个梦想!要杀当然先杀我!”谭青山看着沈慈走向谭叔,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挣扎着,手腕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
“你也知道欠我一个梦想啊?那还不闭嘴,你活下去总有一天可以代替我站到天下竞技场的擂台上!只要你活下去,你会越打越好!我那个天大的梦想你就能帮我实现了!”谭叔看着敌人越来越近,恨声道,“个冚家铲,来啊!你不就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吗?折腾个屁啊!”
“一个个来,你们都得死。”沈慈的斧头高高举起,眼睛余光瞟了下谭青山所在的位置,不由一愣。谭青山被绑的椅子上绳索和铁链都在,人却没有了!紧接着,他脸上重重挨了一拳,人直挺挺地倒了出去。
谭青山站在谭叔身边,看着地上的沈慈和自己的拳头,也愣住了,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沈慈从地上挣扎爬起,手握斧头高速移动起来,突然出现在谭青山的身边。谭青山来不及躲闪,眼看一斧头要砍中肩头,他只觉得晕晕地忽然就移动到了三步之外,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沈慈只是举着斧子冲着他原来站的地方。谭青山大喜,上前一脚踢在对方肚子上,沈慈被他踹倒,斧头也飞出很远。
“这不可能!”沈慈大吼一声,人忽而在东,又忽而在西,化作许多人影在谭青山周围徘徊。谭青山面不改色,想要进入先前的状态,但他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入。“嘭!”他脑门上挨了沈慈一脚,人横着飞撞在墙壁上。
沈慈捡起地上的大斧,狂笑着道:“这个世上还是有王法的,你们这些宵小遇到本官就受死吧!”
“本官,本你老母……”谭青山挣扎了一下想要爬起,但他受到的那脚力道极大,居然没站起来。沈慈的大斧呼啸而至,斧刃眼看就要斩落在他的脖子上。
突然,上层的楼板被踏破,诸葛羽从天而降,人斜着掠起一拳打向沈慈的后背,人还没到,拳风已如海涛翻滚。沈慈勃然变色,凭空消失后出现在房间另一头,他足不点地直接又出现在诸葛羽的背后。就是这招,在店铺里他一招击倒了谭青山。
诸葛羽冷笑一声,吸气一声大喝,沈慈人刚跨出第一步,就被周围的气浪震得喷出一口鲜血。“区区的瞬移,你就以为能偷袭我?”诸葛羽傲然打量周围,他看到委顿在地上的谭青山,吃惊地说道:“时飞扬……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他愣神之时,沈慈怪叫一声重开楼板掠上地面。诸葛羽等不及谭青山回答,紧跟着罪犯冲了上去。
“时飞扬……时飞扬是谁?这个人好面熟啊。”谭青山重复了一遍,挣扎着冲向谭叔。
沈慈不是诸葛羽的对手,他停下来想靠瞬移游斗,但每次试图靠近诸葛羽,都被感觉到。他不得不放弃攻击的想法,沿着芙蓉山的山路一路狂奔。诸葛羽的速度向来不慢,但每次接近对方,都被沈慈的“瞬移”技能拉开二十米的距离。尽管心头火起,他却不得不继续耐心狂奔。
二人在山间你追我赶,这时山路远端出现了雷萌的身影,美女警察平端着枪,远远喝道:“沈慈!香港警察,你再不停下来我开枪了!”
沈慈嘴角露出凶狠的笑意,无视对方警告,脚步越发加快。
诸葛羽在他身后大吼道:“他很危险!雷萌你躲开!”单手握拳深吸一口气,毁灭之力聚集右手,手掌绽放出刀锋般的光泽。
雷萌和沈慈距离在逐渐缩短,三十步……二十五步……二十步!
沈慈发出一声长啸,眼看就到了雷萌的近前,脑袋却突然一阵剧痛,好像几十把刀在脑子里乱捅,施展的“瞬移”居然没能发出……
这时,诸葛羽也到了!诸葛羽右手发出灿烂的刀光凌空噼下!但他大脑却陡然感到一阵急速的波动,仿若刀割般一阵剧痛。手掌落在沈慈的后脑,尽管打得结结实实,却没有了“毁灭之力”的恐怖杀伤力,原本该一掌取下对方头颅,现在只不过把沈慈一掌噼倒。
雷萌一脚踩在沈慈的身上,枪对着对方的脑袋,喝道:“你被捕了!”她一面掏出手铐,一面道:“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你现在所说的话将成为呈堂证供。你可以请律师,如果没有钱请,法庭会给你指定一个。”
“杀了我!杀了我……”她的提示只换来沈慈狂暴的咆哮。
诸葛羽的大脑还在疼痛,他慢慢后退,退出大约二十米才稍稍缓解,右手上的毁灭之力才又出现。他吃惊地扫视四周,并没有其他警员到来,才不由重新打量雷萌。这次他用意识远远扫描雷萌的脑电波,惊异地发现对方有着很特别的精神力。“屏蔽者……这么稀有的能力居然在她身上。”诸葛羽自语道。他远远将一副异能限制手铐抛了过去,“你把这个给他戴上,他就逃不掉了。”
雷萌眯起月牙似的笑眼对他点点头,按吩咐给沈慈重新戴上手铐,又诧异抬头道:“你干吗离我那么远?姐姐我又不会咬你。”
诸葛羽苦笑了下,自语道:“更奇怪的是,这女人居然不知道自己有这能力。”他小跑两步靠近了雷萌,显然那姑娘怒气正在消退,方才的脑电波磁场也不见了。
尾声
引发骚乱的路灯杀手终于被抓住了,抓住他的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香港女警,这事件在警界一时被传为佳话。
诸葛羽在沈慈的老宅里找到一个记事本,他看了之后,若有所悟,然后长长叹了口气。这时候,雷萌打电话来,告诉他审判的过程中,关在特别牢房的沈慈上吊自杀了。路灯杀手最终是自缢死的,也算是因果报应吧。诸葛羽挂断电话,并没有告诉雷萌,沈慈的记事本里说道,他其实是在二十多年前从宋朝穿越来香港的。
沈慈来的时候二十五岁,在宋朝时他是提刑官,专门处理各种案件。沈慈个人崇尚重典用刑,来到现代后原本想平淡度日,但这个浮躁的时代,让他这个宋朝人实在适应不了。除了他的恩公上一代的棺材店老板,和他的妻子外,他几乎没有什么谈得来的朋友。无论长相和穿着如何融入社会,他的内心始终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香港废除死刑对他的世界观是一种严重的颠覆,杀人偿命,本是千年铁律。在妻子去世之后,他每天梦到的都是宋朝的生活,以及从前提刑生涯中遇到的各种判决,他再也无法独自平淡活着了。在杀了第一个人后,他深深地忏悔,所以用了两年的时间,寻求穿越时空的方法,可惜各种尝试都失败了。那么剩下的选择就是继续杀人……
沈慈并没有按照宋朝的法令处理那些恶人,而是选择历史上所有符合他情绪的刑罚,包括“剥皮揎草”那种严酷的刑罚。他自知这些轮不到他管,即便杀的都是恶人也是不对,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而每动手一次,带来的则是更多的噩梦。
看完记事本,诸葛羽想到一个好朋友说的话:“穿越,是需要智慧和心力的。无论是回过去,还是去未来。很多穿越者郁郁一生,那些有野心的更大多数不得善终。”他挠了挠头,慢慢向荃湾狮牙拳馆走去。
拳馆的后门,谭青山正慢慢从小巷中走出,诸葛羽并肩走在对方身边。
外面阳光并不好,巷子很暗,周围都是棚户区。两个人没说话,一路走出巷子。谭青山走到棚户区里一处独立的二楼平台上,那里似乎是他的住处。
诸葛羽终于道:“时飞扬,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从第一次见你开始就觉得你面熟。”对方停下脚步,站在阳光最好的一块空地上,让脸晒着太阳,笑道:“但我真的不记得你了。”
诸葛羽皱起眉头,问道:“那你记得些什么?”
“倒不如你跟我说下,时飞扬是谁?你是谁?我记得你是和那个美女警察一起的,时飞扬不会也是警察吧?”对方点起一支烟,“时飞扬这个名字,怎么那么奇怪?还是谭青山好听。我可不希望自己原来是什么警察,又不是拍电影。”
诸葛羽上上下下又把对方打量了一遍,他从小就认识时飞扬,绝对不会认错。但那个通天彻地,纵横古今的家伙居然会失去记忆?
对方递过来一支万宝路,诸葛羽苦着脸接过,谭青山忽然道:“不对,你好像不抽烟的。也不是……”
诸葛羽道:“我本来只是抽得少,但在奥隆戈监狱后,我就开始抽烟了。这点你居然还记得。那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最后一次见面是两年前,我还在牢里的时候。”
“一点印象也没有。”谭青山深吸一口烟,吃惊道,“你坐过牢,所以你不是警察?你和我到底什么关系?”
“你从前是不抽烟的。”诸葛羽拿着香烟,慢慢道:“我叫诸葛羽,和你小时候是邻居,我大你四岁,所以你今年应该是二十二左右。我1993年底坐牢,1995年出狱,现在回到了之前所在的异现场调查科工作,E科最早属于国际刑警,现在虽然没有隶属关系了,但我仍然算是警察。”
“诸葛羽……时飞扬……”对方慢慢重复道,“我也是异现场调查科的人?那是个什么机构?”
“你是不是很能打?”诸葛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是……谭叔说,我是他见过的最能打的。”谭青山看着小巷上空那小小的一片蓝天道,“他说他临老挖到宝,我可以靠拳头打出这片棚户区。我早晚可以站在天下竞技场的擂台上!我早晚可以去挑战那些传说中的人。”
诸葛羽笑了起来,退出两步又重新看了看对方,哈哈大笑道:“我从没想过你会说这种话,你大约是什么时候跟的老谭?”
“一年前,我出现在荃湾的海滩上,全身是血,身上除了一把古剑,没有别的东西。我甚至听不懂这里人说的话,是谭叔收留了我。所以我跟他姓谭,自己取名叫青山。下场比赛会是我的出道战。”
“是吧?你的剑还在对吧?其实……你这个名字,是那把剑的,那把剑叫青山。”诸葛羽靠在墙上,低声道:“还记得沈慈,他能突然出现在你周围吗?”
“是的……我和他打的时候,我也能突然出现在他周围,我甚至能凭空脱出铁链。但我后来自己想要用,又用不出来。”谭青山迷茫地说道,“这是什么功夫?”
“如果恢复记忆,你就能做得到了。”诸葛羽慢慢道:“我们这样的人,被称为异能者。异现场调查科主要面对的就是异能者犯罪和特殊犯罪。”
“异能者?”谭青山有些吃惊地看着诸葛羽。
“是的,沈慈其实是另一个时空来的古代人,而你,”诸葛羽笑道:“你是所有异能者里最强的人,时空能力者。”
“时空能力者……”谭青山重复了一遍,似乎这名字很熟悉,他思索了片刻,咬牙低声道:“我们是老朋友,所以你不会骗我?”
“是的。”
“我作为时飞扬,逍遥快乐吗?”谭青山问。
“没有人能完全逍遥……至于快乐,也有很多种。”诸葛羽略微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那我求你给我个机会。”谭青山板着脸慢慢道。
诸葛羽苦笑起来,他自己失去了心灵倾听能力,而时飞扬居然那么巧地失去了时空能力。这老天在搞什么?但即便他失去了心灵倾听,也能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你说!”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做谭青山,我想去天下竞技场,我不想去做那个完全没有印象的时飞扬。你能不能不管我,任由我去?”谭青山一说到天下竞技场眼睛都亮了起来。“艾哲尔、加藤信长、孔雀、比尔克罗斯、小林庆时……这些天下十大的人物我一个个都想去打倒。”
诸葛羽皱起鼻子,吸了口气,手插口袋慢慢走下平台,微笑道:“随便你,但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因为你是时飞扬,即便不能在时空里飞翔,也还是时飞扬。
(完)
街头霸王
作为一个小男生,他可能不知道国家领导人是谁,但一定知道班级里谁游戏打得最好,年级里谁最能打架,学校里的校花是谁。我们天生就喜欢排名,只要能给出一个相对单纯的前提,这种排名可以抽象,也可以很具体。
但在成年人的世界,同样的比较会变得复杂,越是身边的事越不清楚,反而越是遥远的世界,你似乎更了解。
一个社区里,谁最能打?一栋楼里,谁最漂亮?一个城市里,谁最能打?一个城镇里谁最漂亮?这些远远不如在大洋彼岸,好莱坞谁最当红,世界拳坛谁是拳王,今年的NBA谁是MVP,来得明确。
为什么呢?是因为我们不关心自己身边的事吗?还是越近的,反而越遥远?
自从有了电脑游戏,几乎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数据化,我们一度沉迷其中,以为一切都能有个排名。但其实,我们自己的生活却越来越看不清。
你可知道,最接近你内心真实的到底是什么?
(楔子)
周围一片嘈杂,在擂台上和人扭打在一起,灯光下他汗如雨下。对方抓住他的脖子和胳膊,连用力扭转身子,但手掌推在对方身上却完全不能着力。他拼命挣扎着,突然被对方举起,转了两圈抛了出去……
“啊!”连绝身子突然下沉,心脏忽悠了一下。“啷”,他感觉脚踢到了什么。是在做梦吧……他勉强睁开眼,没来由地全身一阵发冷,阳台窗子不知为何开着。口干舌燥的他,看着脚边满地的酒瓶,想起昨夜喝了很多酒。连慢慢坐起,靠在沙发上,外面还一片漆黑。他打开桌边的小灯,不大的房间里除了床和一个单人沙发外什么都没有。
连绝站起身,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落寞潦倒的样子。他搓了一下脸,拿起外套披上,走到自来水龙头边放了一杯水,伸手到衣兜拿烟,却但意外地发现一摞……钱?
他将那一摞钱掏出来,两个衣兜里两大叠,足有一万块。这是怎么来的?连绝敲了敲脑袋,努力想着:昨天下午他放下面子,去找了久不联系的老友楼叔,想要借钱,但被对方一口拒绝。楼叔说的不无道理,他们虽然认识了很久,但他信用度不够,最后不仅没拿到钱,还不可避免地被冷嘲热讽了一通。那这钱是哪里来的?
忽然,大门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运动装少年进了屋子:“爸,我看你还睡着,就自己去暖身了。现在我们去训练吧?”
“好……”连绝依旧迷煳着,“那个……风华,我这件外套你有没有动过?”
“没有啊。你昨天回来那么晚,我还没问你,社团那边你给我报上名了吗?”连风华将所有窗子打开,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当然报上了。他很看好你。不过,他说要直接进入三十二强是不可能的。你要打两场外围赛。每场出场费两百,赢一场一千块。”连绝把钱放回口袋,这孩子虽然能打,但他不可能搞来一万块钱的。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该死的,昨晚到家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外围赛?出场费不是应该五百一场吗?”连风华皱起眉头。
“社团安排的比赛,自然要抽成。”连觉挥了挥手,能报上名就不错了。他没说实话的是,和兴社的经纪人一点都不看好风华,一个十四岁的大男孩再能打,又怎么打得过那些有名的格斗家。若不是社团本该出战的拳手临时被人打断了腿,他们才不会给风华机会呢。但是报名费要三千块钱,当时连赊欠了三千港币,万般无奈才去找了楼叔。
连绝又努力回想昨夜的事,依然不记得,喝酒真是误事。
“只要这次街头霸王大赛能进八强,就能拿到一万港币。进四强,就是五万。进决赛十万,拿冠军有二十万啊!靓仔!”他继续说道。
“好啦,你都重复几百遍了!”风华做了个左手点刺,右手勾拳的套路,笑道,“我会夺冠的!到时候给你买最好的酒,再送块劳力士给你!”
“靠!你能到八强就很好了。这次是天下竞技场的外围赛,全香港的高手都参加,甚至还有泰国人和日本人。”连绝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是连绝的儿子!”连风华握拳道,“未来的天下第一高手!”
连绝跑到洗手间,捶了锤左腿,将那两叠钱藏好,不管怎么说报名费是有了。他微微露出笑意,转身出来把帽子戴在少年头上:“好好,走了走了,高手。训练了!”
(一)
“各位朋友,各位来宾。欢迎大家来到香港街头自由格斗慈善公开赛的揭幕仪式。本次大赛是由东天集团、兴业集团以及日本静龙株式会社三方联合主办。在我们游船起航之际,意味着所有的外围赛都已结束,公开赛全部三十二位拳手正式出炉……”
新修剪了短发的雷萌,照旧一身夹克和收腰的牛仔裤,站在宴会大厅的角落。她看着形形色色的路人,拍了拍栏杆道:“那么多人都是黑社会,这世界还有救吗?”
“这里有很多游客的好不好。亏你还是香港警察。”铁南拿了杯饮料递给美女警察,皱眉道,“再说了,看得见的黑社会不可怕,就怕那种看不见的……”
“逗你玩呢!”雷萌笑道,“九七就要到啦,听说你们大陆没有黑社会。很多道上弟兄都买了主席的陶瓷像放在家里,求辟邪呢。”
铁南耸耸肩,笑而不语。
美女警察又问:“诸葛羽让我来参加这个会,自己却不来。算什么意思嘛?”
“他有个朋友在打外围赛,他去观摩了。”铁南笑道,“你看大屏幕上介绍的就是那家伙,看起来是过关入围了。”
雷萌抬头望向大屏幕,上头显示出一个身着黑色夹克,戴着无框眼镜的瘦削男子。“谭青山?”雷萌记得上次在路灯杀手的案子里见过这家伙,“他居然是诸葛羽的朋友?”她秀眉微微皱起,看着其他格斗家,那么多人她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是的。他报名参加了这次大赛,因为本次大赛是天下竞技场武神擂台的前哨战,那家伙野心大得很。”铁南其实也不认识这个谭青山。确切地说,这个因为失去记忆,现在叫“谭青山”实际真名叫时飞扬的人,他一直听诸葛羽提起,但从没见过。所以他有些怀疑,对方是否真如老大说的那么厉害。
“街头自由格斗赛,搞那么大,明明不是正规比赛,只是地下拳嘛。”雷萌皱眉道,“那些拳手我全都不认识,你就不能给我先介绍下?”
铁南道:“这次的街头慈善公开赛很有趣。慈善两个字你就不用管了,现在这世道太多的慈善只是捞钱的另一种名义罢了。这次比赛‘街头’两个字倒是千真万确,据说每场比赛都在街头进行,当地的社团会事先封锁街道,让格斗家在街头对决。产生的破坏赔偿,会由主办方负责。过程大约二十到三十分钟,有点像外面流行的地下飙车赛。”
“这个,不知道是哪个疯子想出来的……”雷萌咬着嘴唇,“那些古惑仔太疯狂了。”
忽然,铁南的联络器响了,那头传来诸葛羽的声音:“你船还没开吗?来铜锣湾骆克道,这里发生了命案。”
铁南伸头看了眼外面,船似乎就要起航,也不问什么案子立即朝外飞奔,雷萌皱着眉亦跟着一路跑出来。迎面走来个身着中山装的帅气男子,身后还跟着个六七岁身背竹剑的小胖子,胖小孩脸上有个巴掌印,显然刚挨了打。铁南对那中山装男人点了点头,带着雷萌快步冲过船板。
晚上十点多,骆克道鸿鹄酒吧的后街一片狼藉,两个头发油光的青年男子的尸体被人发现,满地都是啤酒瓶的碎渣,垃圾箱被打翻。警灯闪烁的警车封锁了街巷两头,周围的警察正小心地拍下尸体的照片,第一个男子脑门上先是被啤酒瓶砸开,然后被半截锋利的酒瓶直接插在了心口。另一个则是颈椎被打碎,腰椎被折断,整个人成反向折叠的姿态,被丢在垃圾箱里。
诸葛羽低头看着尸体,两个男人虽不算很强壮,但拳头上都有老茧,显然经常打架。只是他们胳臂和手上也都没有新伤痕,说明这次只挨打却没有打到别人。身上钱包里的钱和身份证都在,似乎不是抢劫。他注意到一旁垃圾箱上有个凹函,他比划了一下,居然是个斧噼似的印子。
铁南转了一圈,拿起那个尖锐的啤酒瓶感叹道:“不管是谁,被这个捅一下都很痛苦啊。”
雷萌问道:“诸葛,这算什么情况。看上去凶手很残忍,但我一点都不觉得这像是你们该管的事情嘛。这案子看上去更像帮派械斗。”
“确切地说,凶手是徒手做到的。”诸葛羽指了指垃圾桶那边的尸体,“很厉害啊!徒手就能把人撅成两段,你和铁南肯定都做不到。”
“切!你又小看我。平日里我不知干掉了多少小混混。”雷萌抗议道,“别以为你自己会轻功就很了不起啊。”
“如果我装备齐全也能做到。”铁南脸一红,打架的确不是他的强项,但他拥有一些高科技装备,能提高实力。不过他知道,诸葛羽既然说凶手很厉害,就一定是真的厉害。
“那些装备你又不能一直穿着,比如现在就没有穿吧?万一人家真要暗杀你,就会很麻烦。”诸葛羽走出警戒线,点起一支烟。
铁南笑道:“暗杀?林肯、肯尼迪、里根都被暗杀过,死还是活完全看命。更何况地下世界的那些高手,比电视上我们熟悉的家伙们要厉害得多,我现在才努力去练也太晚了点吧。”
“照你这么说,泰森、霍利菲尔德(1) 他们都不算什么了?”雷萌反问。
“雷萌姐姐。”艾米从远处走来,笑道,“地下格斗界有个笑话,说有一天泰森去波士顿,在酒吧遇到路过的诺兰家大头领。结果对方只用了一只手,泰森就跌倒了三次,完全不是个儿。”
“这事儿我听卫叔叔说过。”雷萌笑道,“一直觉得是笑话。那个大头领是谁,有机会你们一定要介绍我认识。”
诸葛羽眯起眼睛躲在烟雾中,吉格飞·康斯坦丁……已经故去三年了啊。
铁南道:“其实不去说那些顶尖的绝世高手,就说一般的地下格斗家也是很厉害的。格斗事关生死,哪有那么多规则,这个不能打那个不能打,这个不能用那个不能用。地下格斗只有残酷的生死,也正因为这种残酷,造就了更强的高手。对吧,老大?”
“道理有,但不全对。任何一项运动,任何一项格斗技术练到登峰造极都是恐怖的。让你手脚并用去和霍利菲尔德打,你也还是打不过他,而不是说你只是拳击不是他的对手。”诸葛羽说着,眼前浮现起在奥隆戈监狱,每个月最后一天进行的监狱格斗。
那些异能者由于失去了异能,只能凭借天赋和经验,在铁笼子里和人殊死一搏。其实规则才是最恐怖的限制,许多魔法师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死在了奥隆戈的“兽笼”里。
他深吸了口烟,对雷萌道,“按道理,这不是你们荃湾警方的管辖范围,但我们已经向上面申请借调你来E科,所以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直接参与这个案子。我们异现场调查科,由于在异能世界的特殊地位,所以被邀请作为这次大赛的安全顾问。这是最近发生的第二起暴力杀人事件,目前案子还很不明朗。”
“案子我当然有兴趣,跟你们一起总会很有趣。但调动的事情还是让我考虑下吧。”雷萌拍了拍警徽,“我是为了做皇家警察才干这行的。”
诸葛羽并不着急,他看着被抬出去的尸体,低声道:“好了,现在我们从这里得到些什么?”
“我问过了,死者身上财物都在,不像抢劫,所以觉得是帮派械斗。”雷萌道,“你知道香港有很多很多社团。”
“两个人是同一个杀手杀的,第一个人死在啤酒瓶上。你要知道,真的械斗不会拿这个做家伙。”铁南摇头道,“死者属于和兴社,最近和兴社很太平。死者只是个普通的外围庄家,社团纷争都是那些出位的大哥,也轻易轮不到他们这些二三线人物头上。”
“刚才进酒吧问了下,酒吧的人说,他们离开店里之前,没和人发生冲突。”艾米笑道。
诸葛羽把记事本拿出来,查看道:“三天前,也有这么个类似的案子,死者是看外围赛的混混,手和脚都被折断。凶手过度使用暴力。那场比赛,是在一个叫连风华的少年和东升一个打仔之间进行的。但我看这个样子,应该凶手不是从那个案子开始。艾米,你去警察局查下,有没有类似的案子,不一定杀了人,但是凶手一定要有暴力倾向。铁南,你去把那个垃圾箱采样,看看那个凹函到底是什么造成的。是斧头,还是别的什么。现场没有斧头伤痕的痕迹,那个凹当很奇怪。”
铁南和艾米一起点头。
雷萌问道:“如果凶手是有暴力倾向的格斗高手,会不会是参赛选手?”
诸葛羽道:“这目前不好说,这样的比赛,不论是比赛评委,还是参赛者本身,以及观摩比赛的人,都是格斗爱好者。身手好的有很多,你的猜测或许方向对,但排查的对象其实很广。三小时后,也就是午夜零点在荃湾会有一场比赛,到时候我们一起观摩下。地下格斗的世界,会是一个你之前完全想象不到的舞台。”
“额……这个我还真是挺感兴趣的。”雷萌握拳道,“如果能上去比划一下就更好了。”
“你还真是热血啊……”铁南苦笑道。
艾米则在心里道:“这个,上去估计就被打飞了吧。”
(二)
无论是在真实的世界,还是在小说里,强者的对战一直都是最让人热血沸腾的桥段。以我们的四大名著为例,三国的三英战吕布,西游里的孙悟空大战二郎神,水浒中的武松醉打蒋门神,无一不是坊间耳熟能详的故事。
世界格斗的历史源远流长。有人说最早的生死格斗是从公元前两百多年的古罗马时代开始的,奴隶主挑选强壮的奴隶成为角斗士以看他们厮杀为乐。但其实,人类作为残忍好斗的动物,以厮杀为乐的事早在古罗马之前就存在很久了。
到了现代,人们最熟悉的格斗运动则是世界重量级拳王争霸赛,拳击世界中的传奇拳王阿里,是全世界家喻户晓的名字。九十年代初拳王泰森第十回合被道格拉斯击倒,成为亿万人唾弃的对象。之后的新拳王霍利菲尔德三战里迪克鲍,则把这项运动推到了最高潮。世界拳王成就了运动员的亿万富翁梦,金钱堆砌的这项运动,让格斗越来越远离最古老的意义,究竟谁是最强,是那个依靠经济人挑选对手的家伙,还是那个遍体鳞伤还在不断挑战的拳手?
然而世人很少知道的是,在远离聚光灯,远离普通媒体,远离规则的地下格斗场,真正的强者对决从未停止过。在地下格斗世界,胜负就意味着生死,这里的对决双方,无流派无性别无体型的限制,甚至是否使用武器,也只要两边都同意就好。
一代又一代,依然有年轻人潜心研究技击,从孩提时代就开始为成为天下第一努力。无论是来自乡间还是城市,来自古老的东方还是来自原始的非洲,所有人都有同一个问题要解决—这个世界谁最能打,我是否能成为最强的人?
午夜十二点,荃湾广场外的空地上,出人意料地聚集了很多人,远近街区里的混混几乎都来到此地。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显露着各种文身的古惑仔,穿着暴露戴着稀奇古怪饰物的女人,仿佛变魔术一般出现在同一块地方。甚至有人趁机摆起了串烤等小吃摊。
谭青山舒展着身体,额头上扎起发带,眼镜交到教练也是狮牙拳馆的老板谭叔手里:“他是谁啊?看上去还未成年。”他没有在意自己的对手,而是把目光落在另一场格斗的选手身上。
“那小子叫连风华,是铜锣湾连绝的儿子,十四岁。”谭叔指着那个剃着平头的少年,笑道,“从小在拳馆泡大的小鬼,打了两场外围赛入围的,技术在同年人中算好的。”
“连绝。”谭青山这才注意到男孩身边,那个头发花白一脸沧桑的中年大叔。
“连绝当年如果不是在黄金期遇到龙翔云那样的对手,只怕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谭叔看着那一老一小,也露出唏嘘的神情。龙翔云后来成为了“天下武神”排名前十的高手,在上升期就遇到那种怪物实在是太不走运了。他忽然有些担心地看着谭青山,这小子的运气会怎么样呢?这种海选式的比赛,时不时会有杀神崛起,谭青山会是杀神,还是被杀的祭品?
谭青山看了对方的表情就知道大叔在打什么算盘,笑道:“放心,杀我的人还没生呢。”这时他看到了诸葛羽和雷萌,立即笑着迎了上去,“哟!美女警官,你也来这里啊?”他变魔术般的手里拿出一朵玫瑰,对雷萌献起了殷勤。
雷萌耸耸肩退到诸葛羽身后没搭理他。诸葛羽则打量了他一眼:“你这算准备好了?”
“我可是要去天下竞技场的人,这里还用准备吗?”谭青山大大咧咧地看着四周,笑道,“听说唐师道会来做评委,也不见人。”
“唐师道带着儿子上游船去公海了。他估计要八强赛才会到场。”铁南有意无意地挡在雷萌身前,他和诸葛两个正好把谭青山和雷萌隔开。他们口中的唐师道是当代蜀中唐门的掌门人,在“天下武神榜”排第十一位,将在年底的天下武神擂台登场。
“你在第二场?”诸葛羽问。
“是的,第一场是那个小鬼。”谭青山指了指远处的连风华,“虽然看上去很能打,但总觉得年纪有点小。”
诸葛羽笑了笑:“你小时候也很能打,只是你现在忘记了而已。”
“是吗?有多能打?”谭青山反问。
“你第一场穿越时空的战役,是在巨鹿,参与了项羽破釜沉舟之役。”诸葛羽慢慢说道,“你觉得自己当时能活下来是不是很不容易?”
谭青山愣了一下,冷笑道:“靠,说得好像你亲眼看到的一样。”他摆了摆手回身去谭叔那边继续准备了。我又不是项少龙(2) ,还穿越……他在心里嘀咕道。
雷萌在人群里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这边比赛还没开始,就有好几群古惑仔因为各种理由打了起来。铁南则饶有兴致地四处观望,他发现在这么个场地上,香港、东京、大坂、上海各个地方的拳手经纪人济济一堂。这里的比赛作为年底上海天下竞技场的前哨战,吸引了整个东亚的目光,很多到场的人都只是在资料上见过名字。
“已经入门的武者一般不会到处闹事,而是很安静的那种,他们有一个内心的小世界要掌控。”诸葛羽道,“但我们要找的凶手具有两面性,首先如果他在人前不能控制自己,那早就会曝光了,所以他一定是那种人前很压抑的类型。第二点,我们要找的凶手又有不得不和人冲突的理由。”
雷萌听了他的话,发现人群里的确有一些人似乎像一个个独立的个体,默然站在那里。他们散发着完全不同的气息,仿佛来自和她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种人前很压抑的家伙,一般招惹不到别人,但又有不得不和人冲突的理由,真矛盾。”铁南有些不理解。
诸葛羽站到高处台阶上慢慢道:“这就是我们要搞清楚的。那个凶手前两个案子都涉及外围赛,今天这里的两场拳有两个外围赛选手,一个是十四岁的连风华,他的对手是日本人山田克己。另一个是谭青山,他的对手是韩国人金斗成。我们要观察选手、身边的工作人员,以及他们的支持者,或者特别激进的反对者。”
“老大……如果你还有心灵倾听能力就好了。”铁南感叹道。
诸葛羽拍了他一下脑瓜子,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时,四周有铜锣声响起,广场中央迅速清空出一块三十平方米大小的空地。连风华和他的日本对手山田克己进入场地中央,当值裁判员迅速说道:“你们有人要使用武器吗?”两人摇头,裁判员又道,“比赛每回合三分钟,不限回合数,无规则,出圈者判负,投降者判负,失去战斗能力者判负。清楚了没有?”
连风华和山田克己同时点头。
铁南微微皱眉道:“看来日本人不准备使用武器,但资料上说他的强项明明是剑道。这是表示他在小看人吗?”
“地下格斗,小看别人就意味着增加自己的风险。”诸葛羽瞟了眼不远处化名“谭青山”的时飞扬,那家伙到现在一点都没恢复记忆的苗头,但少年时期那种狂妄的性格却是深入骨髓。
“这你们就都错了,这个小日本的剑术和你们想的不同。”谭青山笑嘻嘻熘达回他们身边。
“你不用去热身吗?”诸葛羽皱起眉头。
“天才需要热身吗?”谭青山反问。
连风华和山田克己很快打了三个回合,少年的速度比日本人快出一个档次,多次将对方逼到角落。耳边鼓噪声越来越大,日本人格挡住连风华的拳头,身子忽然旋转起来,双臂化作仿若利剑的光影直取少年的胸膛。连风华一个跟头向后翻出,武道服被划开渗出血丝。
“这是日本的剑掌断水流,他们是不用武器的。”谭青山道。
山田克己趁势反攻,双臂如风舞动,幻化出明亮的光影。
连风华大叫一声高高跃起,人仿佛停在空中,连续踢出十多脚。仿若大锤一样砸在山田克己的胳臂上,日本人硬接了三四下就招架不住向后退,却发现连绵不觉的腿影笼罩头顶,胳臂发出清脆的折断声,头部受到重击昏倒在地。在他倒地的瞬间,连风华没有停止动作,电光火石般地踢出三脚将其踢出场外。
裁判员和他的同门一起走上前观察,人群中连风华举起双手,发出胜利者的呐喊!周围有人狂喜大叫,更多的则是发出一片嘘声。
诸葛羽道:“大家都不喜欢冷门。看你的了,小子。”
“冷门就意味着大多数人输钱。他们当然不开心。”谭青山笑道,“不过你放心,我可是要去天下竞技场的人。趁现在去买我赢吧!”
看着谭青山的背影,雷萌皱眉道:“为啥我忽然有种想揍他这家伙的冲动?”
“你慢慢就习惯了。”诸葛羽笑道。他还记得小时候,时飞扬常和邻里的小孩打架,明显比其他孩子矮一头的时飞扬,是所有人里最好斗下手也最狠的一个。
场内谭青山和韩国人金斗成各自就位,韩国人比他高出一个半头,脱下外套,肌肉轮廓分明。一旁上一场日本来的支持者和香港人起了冲突,连死命拦在儿子身前,却不料想那些原本买了山田赢的香港赌徒也冲着他们丢杂物。这时大赛组织方和兴社的几个大哥出来将两边的人全都隔开。
雷萌仔细看着保护儿子迅速离开现场的连,不明白他为何脸上一点胜利者的喜悦也没有。
忽然场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叹息声,雷萌再回过头来,谭青山正双手叉腰傲视四周,他已经赢了……
“只是一下重拳,这也太强了!”铁南感叹道。
远处响起警笛声,巡逻的警察车正迅速前来此地肃清街道。广场上先前还不断鼓噪的古惑仔一面大叫着“条子来了”,一面四散离去。雷萌看了眼对战表,如果连风华和谭青山都继续赢下去,那么在四强战他们就会相遇了。
(三)
大约在一个半个小时后,又有命案发生,这次地点在荃湾广场的地下停车场。
“干吗要把电梯锁掉?”铁南从楼梯口走出来。
雷萌指了指电梯,一名死者头撞在电梯门上,他似乎是被抛起后撞在了电梯门上,巨大的冲撞力让他脖子都收入了胸腔。另一个则躺在汽车边,被地下室顶上的日光灯管插入眼睛,整张脸血肉模煳。天花板上几根灯管爆裂了,现场满地都是碎玻璃渣。两名死者的右拳都被捏碎,肩膀和嵴柱受到多次重击,所有骨头都碎裂开了。
“是同一个杀手。”诸葛羽略微停顿了一下,“他今晚就在这里。”
“巡警弟兄们说,来的时候这里的电闸跳掉了。”雷萌道,“凶手应该是先等在停车场伏击对方,这明显是有预谋的,不是遭遇战。另外……”她拿着车里的物品道,“这两个人是日本人,不出意外是来看格斗的。”
“但电闸那边没有指纹。”铁南从配电箱处跑回来。
“我问了,摄像头是好的!”姗姗来迟的艾米出现在楼梯口。她因对格斗不感兴趣,所以没去看比赛。
诸葛羽道:“雷萌、铁南,你们去看录像,艾米你用你的视角来观察一遍现场 。”
艾米梳理了下头发,微微皱眉看着四周一切,端着照相机把现场一一拍下:“案件发生在二十分钟之前,所以现在尸体还没有完全冷透。”她慢慢走到电梯边,挥着笔道,“老大,你还是得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在两个男人走出电梯的一瞬,把他们都打垮。不,他们不是在出电梯的时候,而是在车边遇袭。”她站到车边,然后看着两具尸体的方向,“一手将人抛出,然后他位置都没有动过,就按倒了另一个。”
“攻击方式你说对了,但有一个问题。”诸葛羽指着满地的玻璃碴,以及顶上几根爆裂开的灯管,“凶手如果站在你现在的位置,为什么没有踩到地上的碎玻璃?”
艾米扫视周围,拍摄下到处都是碎玻璃的地面。这些玻璃碴从尸体附近蔓延出去,没有其他人踏足过的痕迹,如果凶手是靠近受害人动手的,那他之后又是怎么离开的?
地下停车场的摄像头,每个大约要监控十部车的范围。凶手动手的位置虽然不是误區,但角度并不够好。更叫人头疼的是在动手前大约五分钟,这片区域的电闸被拉掉,虽然远处还是有灯光不算是一片漆黑,但凶手的样子就看不清了。
那是个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的男子,衣服和发型都有些模煳。在他将灯管插下之后,似乎东张西望了一下,镜头里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雷萌问:“是画面问题,还是他动作太快?为什么镜头那么煳?他又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是动作太快,摄像头拍摄显得模煳。”艾米道,“听说速度快到一定程度,会连摄像机都拍不下画面的。铁南你能处理下吗?”
铁南道:“这里没有设备,我要带回去处理。但他角度不好,即便弄清晰了,也没正面特写。”
“走,我们现场重新演示一遍。”诸葛羽朝外走,这案子不是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四个人重新回到地下停车场。
诸葛羽道:“灯就不用关了。艾米你站到最合适的地方,看我们演示的对不对。雷萌、铁南,你们两个从电梯走到汽车那边,我来演凶手。”
雷萌和铁南按照他的话,慢慢向汽车走。诸葛羽则站在远端的摄像机死角处。二人靠近汽车,一个去驾驶位,一个去副驾驶,诸葛羽突然出现在车头。雷萌和铁南同时转身,铁南先向诸葛羽扑去。诸葛羽握住他的拳头胳臂一扬,铁南直接被抛向电梯。雷萌看着杀气腾腾的诸葛羽,飞起一脚踢了过去,诸葛羽让过飞脚,按住她肩头,雷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翻身摔倒,倒地的瞬间她左手撑地右拳打向诸葛面门。诸葛羽身子微微一晃,一只手握住她的拳头,膝盖压在她小腹上,另一手拿着卷起的记事本插向她的脸庞。
记事本的“锋芒”让雷萌渗出一身冷汗,让她错以为这场演示是真的屠杀,掏出警枪对准对方的脑袋。但诸葛羽一把就将枪夺取,所有子弹都被卸下:“怎么当真了啊?”他笑了起来,阴影中的面庞有种悠然的感觉,和之前杀气腾腾的样子完全不同。
雷萌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远处铁南大声叫痛,他虽然没有撞到电梯门,却也吓得不轻。
“你们还没演完!”艾米叫道,“凶手杀了人,然后呢?”
诸葛羽一步居然掠出近二十米,飞速向安全出口弹去,站在楼梯口。
“老大,这个前提是凶手的身手要有你那么厉害才行!”铁南叹息道。
雷萌的手机响起,她听了几句,对其他人道:“死者身份查清楚了,是日本静龙社子弟,他们是来支持山田克己的。刚才和连风华那一场他们起了冲突。”
“看来我们要调查一下连绝连风华父子。”艾米道。
铁南摇头道:“那两个人我也见过,要说他们有老大的身手,我怎么都不信!”
“这点……你听说过真人不露相吗?”雷萌眼前再次浮现出连阴沉木讷的脸容。
诸葛羽慢慢从安全出口走回来,分派任务道:“铁南,你负责处理好摄像头的录像。艾米,你调查几个死者间的联系,凶手不会无缘无故杀人。雷萌,你和我去找那个连聊一聊。”
连风华除了偶尔因为打架被拘留外,在警局没有涉过大案的案底,无论是对于格斗世界,还是对于这个社会来说,他都是初出茅庐的新人。连绝的履历则丰富许多,尤其是在他十九岁到二十六岁的七年里,简直可以称得上光芒闪耀。他最擅长的是摔跤,不仅代表和兴社获得东南亚的自由搏击拳王,还一度在《天下武神周刊》的百大排名中进入前三十位,是那一年排名最高的香港本土格斗家。在前往天下竞技场前,他遭遇当时的大热门选手龙翔云,被打断了右拳和左腿,从此一蹶不振。龙翔云在那一战后,前往天下竞技场成为擂主,开始了其三十一战连胜的神奇旅程。而祸不单行的连绝,则因为被控赌外围盘口入狱三年,被捕前曾逃亡半年之久。出狱后,连靠经营拳馆为生,但他妻子五年前离开了人世,他重新开始酗酒赌博,拳馆也开不下去了,不仅学生散了,场地也被债主收去。
生活是魔鬼。诸葛羽将手边的档案放在桌上,隔着审讯室的玻璃,打量着面前这个被生活打败的男子,花白头发的他其实连四十岁都不到。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自己本来也可能变成这样,不是谁都能从监狱生涯挺过来的。
雷萌面色冰冷地问道:“昨天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你在荃湾广场看儿子的比赛,之后去了哪里?”
“回家睡觉。”连绝回答。
“比赛结束了,没去庆功?进入八强有一万港币,对你来说是大收入。这不是你的风格。”
“他下一场的对手是洪胜的九纹龙,我觉得他有机会。而且昨天打完,很多赌客都输了钱,我不想让他在外面惹事,所以第一时间回家。”
“那就是说,除了你们两个,没人能证明你们是否真的在家了。”
“到底了出了什么事,警官?”
“在格斗现场和你们起冲突的日本人,凌晨在停车场被杀了。”
“是吗?他们自找的吧。香港那么多社团,可不是他们日本人该来的地方。”连绝笑了笑,“但的确不是我干的,说到不在场证明,我带着风华回家是有邻居看到的。你一定要我说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外人看到,那就是抬杠。我同样也可以说,没人能证明我们不在家。我是和你们警察打过交道的,除此之外我只能找律师了。”
“你的腿怎么样?很多年没打拳了吧?”雷萌忽然问道。
连绝面色一冷:“谢谢关心,慢跑没有问题。”
雷萌想了想,问了一句题外话:“你家风华只有十四岁,你让他出来打拳是违法的。这且不去说,作为父亲,你怎么会允许他去做那么冒险的事呢,还自己来做他的教练?”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不甘于平淡的。我家风华是有天赋的男人,注定要成为格斗家,注定要去问一问谁是天下第一。与其交给其他不负责任的家伙,不如由我亲自来训练。”连绝的嘴角微微扬起,“这种事,很少有女人会懂。但谢谢你关心他。”
他说这话时,雷蒙第一次觉得,眼前的男子不是那个外表看上去被岁月摧残殆尽的家伙。她望向审讯室的玻璃,诸葛羽会作出怎么样的判断呢?这个男人,的确是属于他那个世界的人。
(四)
连风华和连绝的口供是一致的,更让雷萌头疼的是,他们邻居确认了连绝的说法,这一老一小的确在近一点半的时候回到家里。而那两个日本人死在凌晨两点,理论上连他们不可能在半小时内回到荃湾广场。
“这可复杂了。”雷萌有些懊丧地看着题板上连风华和连的照片,“总觉得就是他们。”
艾米将死者的照片一一贴在题板上,由于死者属于不同的区,信息汇总就用了近一天的时间。她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道:“我找了个相似的案子。十三天前,湾仔的一个格斗经纪人死了。死者是在赌场的办公室里被害的,抽屉里有五六万块钱,但没有动。”
“楼少陵死了?”雷萌有些吃惊地看著名字道,“你们或许不知道,这家伙在香港还是很有名的,算是经纪人中的大腕。”
艾米道:“我排查了一下,我们已知的所有死者,都可以和连家联系起来,尤其是他。”她将这个死在办公室的经纪人圈出来,“楼瘸子,楼少陵,他是连从前的经纪人,也曾是他们拳馆的合伙人。据说五年前连妻子死的时候,他提出退股。之后他们形同陌路,五年中几乎没有来往。所以我们一开始没注意到这个人。我是在调查连过往背景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老朋友死了。这案子实在是和后面的几起案子有点像。”
“十三天前……”诸葛羽翻看着现场的照片,书桌被砸坍,死者的脖子被扭了三百六十度,门上有一个和骆克道案子里,那个垃圾箱上差不多的痕迹。他沉吟道,“这可能就是最初的案子,到底是什么事刺激了凶手?”
铁南道:“不如我们把几个案子放在一起,并不把连他们当成嫌疑人,从头来推理。试试看?”
艾米道:“如果我们的案子都和这次的大赛有关,那十多天前是什么日子?”
雷萌翻看了档案:“十三天前是报名的截止日。报名费是三千块钱。真贵啊!我以为海选就不用报名费了。”
“穷文富武,通常过了外围赛,进入十六强,这报名费就有机会赚回来了。而十六强里的八个种子选手,是不用报名费的。”诸葛羽解释道。
艾米道:“连已经破产了,三千元报名费虽然不算很大的钱,但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吧。”
“为了儿子,三千块算什么?”雷萌合上档案,“不过他没那么多现金几乎是一定的。”
诸葛羽道:“地下格斗赛哪怕是外围赛也是帮派责任制,他从前是和兴社的人,现在他儿子要出赛,自然也是代表和兴社。社团是可以为他筹款的,只要有老板投资,这点钱就不是问题。艾米,你跟进一下这条线索,看是谁资助的他。铁南,你那个视频清晰点了吗?”
铁南处理好的视频并没有清晰太多,那个人影依旧飘忽,他将画面定格在一个侧面,问道:“你们觉得这是连绝还是连风华?从体型上看更像连绝,但他哪里有这个侧面那么嚣张那么有杀气?”
这的确是张意气飞扬,杀气腾腾的脸,雷萌不由想到诸葛羽先前演示的时候,也有点这个架势。
“我拿到了几段当年连绝比赛的录像,要我说刚勐犀利的确就是他从前的风格。”艾米皱眉从抽屉里拿出几盒录像带,“看来我们之前提审他有点早,现在再把他叫回来会有麻烦。而且他知道我们盯上他了,说不定会收敛很多。”
“这和早晚关系不大,他的确有不在场证明。”雷萌不喜欢被批评,“我们对这案子的侧写表明凶手是无法控制自己暴力倾向的,所以即便他知道我们盯着,还是会继续作案,越克制爆发得就会越厉害。”
“如果我们确定这案子是他们做的,那么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他们是怎么做的。”诸葛羽想了想道,“铁南,你在接下来连风华参加的比赛场地增加摄像头,艾米,你试试看将所有死者和连他们联系起来。雷萌,你和我去同和兴社的大哥们打打交道,将连的底子摸清楚。”说着他拿出一盒录像带到边上播放,八十年代竞技场上的喧嚣和汗水立时扑面而来。
他紧锁着眉头,目前为止他们仍然不知道这些案子是怎么犯下的,这些比赛录像能揭开真相吗?电视画面上,连在将对手抛出后,飞身一个直上直下的重腿,那是一击像大斧砍树一样的斧噼。
深夜十二点,外形上阔下窄像颗钻石的红体育馆外人头攒动。
“八强赛,被你们和兴社搞成了嘉年华。真犀利!比四大天王开演唱会还热闹。”诸葛羽拍着苏耀的肩膀,赞叹道。
和兴社的苏耀替他点上烟,转动着打火机,笑道:“这种小意思了,砸钱就可以了嘛。对不对?怎么样,你喜欢演唱会啊?Leslie复出演唱会要开了,要不要帮你弄票?最前排啊!”
“那就多谢了。”诸葛羽笑道。
“我知道你现在发财了,但你最近有点发福,要多出来打打拳。”作为大赛嘉宾评委的唐师道从一旁走来,他身后跟着个胖胖的小男孩。
“哟,脸又多了个肿块。这是被谁打了啊?”苏耀笑道。
小孩翻了下眼睛没理他,而是上下打量了下诸葛羽。
“唐飞叫人。”唐师道招手道,“这里谁敢打他?只有我呗。”小唐飞像大人一样点头给大人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跑到一边看风景了。
“你还真下得去手。”苏耀叹息道,“我家丫头比他大个两岁吧,我可一根手指都不舍得碰!”
“不好好练功夫,自然会多挨揍。家里老爷子就要把他丢到大山里去了,不抓紧练功都难活着出来。我也顾不得心疼了。”唐师道笑了笑,“这个世界高手如云,他生在我们家,如果不会武也就罢了,最怕就是半瓶子醋。”
诸葛羽点点头,看着远方的连风华,低声道:“身在武学世家就是这个命。苏耀,连风华是你们和兴社的人,我开门见山地告诉你,他们父子是我手上案子的头号嫌疑犯。而这案子最初也是你拜托我接手的。你觉得连绝和连风华,谁更可能是连环杀手?”
苏耀怔了一下,低声道:“我还真没想到最后会查到自己人头上。连绝我们有好多年没接触了,当年我们也算是一起打拳出道的。”他吸了口烟,眼里闪烁过回忆的神色,“我们那一批里他打拳最好,最早出位。他老婆很漂亮,当时有好多人追。你说他打拳狠我信,但他是连环杀手,我不信。他虽然是道上混的,但可以说是不偷不抢,当年说他打假拳,也绝对是被人陷害的。”
“其实连环杀手,和杀手有很大区别。未必是品德问题,更多是性格问题。”诸葛羽解释道,“比如钻了牛角尖就钻不出来的那种。”
“这样啊,那他的确算是牛脾气第一。”苏耀苦笑道,“不过你现在这么说,一定还没证据吧?”
诸葛羽道:“没有,但我做了点准备。”
这时,场地里响起欢呼声,和兴社的陈到出现在西面,他穿着背心军裤,扫把头特意染成了金色。
“古烈!古烈!”小唐飞吃惊地叫道。
“这家伙苦大仇深的眼神,还真有点街霸的味道了。”诸葛羽笑道。
“他本该两个月前就和谭青山打,结果一直等到今天。”苏耀笑道,“我还是很看好他的。”
与此同时,洪胜的谭青山高举双手像王者一样高调出现,他没戴眼镜,一身红色武道服,染了一缕金毛,扎着红色头带,出场就是一组旋风脚,以街霸里“疯子”的形象站在陈到对面。场地里的欢呼声潮水般响起,把和兴社的支持者们压了下去。
小唐飞握拳,大声叫:“肯!是肯!”
诸葛羽笑道:“那我看好他。”
“哈!我跟你诸葛。”唐师道立即道。
苏耀眯着眼睛,他更好奇的是诸葛羽为连他们做了什么样的准备。
赛场中,谭青山嚣张地对着和兴社的人做了个拇指向下的动作,引得背后洪胜的人大声叫好。和兴社那边连风华和连站在一起,愤怒地瞪视着他。谭青山却满不在乎,靠近了和兴社的角落,嘴巴里不停咒骂着。
“看赛程,如果谭青山赢了陈到,下一站就可能打连风华了。”唐师道翻看着战表。
“你们为何一点都不看好陈到?”苏耀皱眉。
“你等几分钟就知道了。”诸葛羽笑了笑。
铜锣声响起,裁判员把谭青山和陈到叫到中间,宣布注意事项,然后两人分别退到各自的角落。
陈到摆出格斗的架势,谭青山则懒散地摊开双手。陈到大喝一声向前扑去,谭青山踩着灵活的步点,突然就是一个直拳。陈到阴冷一笑,单手搭在对方手臂上,手掌蔓延开一片寒气,那森冷的寒气聚成一层薄冰,从谭青山的拳头向肩头凝结。谭青山冷哼一声,身子一沉抓起对方手臂一个背摔将对方抛出。陈到在翻身出去之前,手掌如电切出,连续拍中谭青山胸口和肩头几下。
两人第一个照面后,再次隔着两米站定。谭青山随意地将左胳臂上的薄冰扫去,陈到则微微皱眉,他明明击中了对方,为何那家伙没有受伤的样子?
“你的冰刃剑掌,比那日本人的强不了多少。还是不要再用出来现眼了。”谭青山似乎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抬手做了个尽管上前的动作。
陈到大怒,双掌向前灵动而出,谭青山突然也向前跨了两步,旋动踢出三四脚。陈到闷哼一声,一个空翻从谭青山头顶掠过,双手化作冰刃,直取对方咽喉。谭青山傲慢地抬头看着半空中的对方,整个人旋动而起,单臂挥拳向天。两人在空中电光火石的刹那交换了二十多下,陈到被一拳轰在脸上,旋转着歪斜跌落在和兴社的角落。
由于速度实在太快,在普通人看来他就是被谭青山飞起的一击冲拳击飞。四周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叹声,这一击完全就是街霸里的“升龙”!
谭青山跑到和兴社的角落,挥手挑衅着,甚至将口水吐向连风华和连绝所在的位置。和兴社的成员纷纷冲上前去,谭青山一手一个将他们全都抛出,他狂笑着指着连风华继续叫骂。连风华离开休息区,大步冲向谭青山,但在两人靠近之前,唐师道忽然出现在二人中间。这时洪胜的人也纷纷跑上来,将谭青山拽了回去。和兴社和洪胜的各大堂口老大几乎都出现在赛场周围控制手下的马仔。
一片混乱中,苏耀发现诸葛羽不知去哪了。
(五)
红前的秩序恢复正常,今天的主题就是和兴社对抗洪胜,之前洪胜的谭青山赢了陈到,这一场连风华决战洪胜的九纹龙,就成了必须拿下的战役。
苏耀拍了拍连风华肩膀,嘱咐道:“靓仔,威风点。”
连风华回望了眼父亲,连绝对他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连风华亦竖起右手拇指,面无表情傲然走向格斗圈。连深吸口气坐回位子,先前的冲突让他血脉膨胀贲张,他平稳住气息,看着圈内连风华脱下外衣露出武道服,对面的九纹龙也露出身上的龙形纹身。
连望向远处洪胜的人,想到了很多年前自己的擂台往事,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杀意。
谭青山拎着夹克缓缓从远处走来,诸葛羽站在车边笑道:“让你做夸张点,还真是没选错人。”
“废话……打倒和兴社是我们应该做的,这种帮忙一点也不麻烦。”谭青山毫不在意道,“不过你说的危险在哪里呢?我已经独自走了有二十分钟,也没见到什么危险。”
“一会儿就知道了,你继续朝下个路口走,挑人少的地方。”诸葛羽拨通联络器,“雷萌、铁南,你们那边怎么样?连绝连风华在什么位置?”
铁南道:“连风华和九纹龙打到第八个回合了,九纹龙很厉害,但连风华也不含煳。可惜他们两败俱伤后,下一轮不管谁遇到谭青山都不会好过。”
雷萌道:“问题是连绝在场边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显然他不会现在去找谭青山麻烦。”
诸葛羽微微皱眉,谭青山已拐去下个路口,现在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半,周围静悄悄的,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妥。
忽然,远处巷子里响起一下沉闷的撞击声!
“铁南,来后街的巷口!”诸葛羽一边说一边飞奔到拐角处,光线昏暗的小巷里,一条灰影揪住谭青山的头发,连续用力地把他的头撞在砖墙上。鲜血不断从谭青山头顶涌出,他拼命挣扎,左臂奋力撑在墙上,阻止了对方致命的一撞。诸葛羽凌空掠起,右掌勐噼对方的后脑。那家伙霍然转身,冲拳击向诸葛羽的面门,速度奇快无比,居然后发先至!
诸葛羽后退半步,旋身一个侧踢和对方的拳头碰在一起,两人微微一晃,各自擂出一拳都命中了对方的胸膛。巨大的力量将两人各推出三步。诸葛羽这才看清楚敌人长发披散下,是一张和连绝极度相似,但更凄楚乖张的面孔。“你到底是谁?”他问。
对方只是打量着他,然后慢慢后退。诸葛羽大喝一声,飞腿踢向对方,两人再次交换了一腿,那家伙借力向后飞跑。诸葛羽紧追对方到了巷口,巷子另一头雷萌和铁南从两边包抄而至。那家伙停下脚步,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冷笑着消失在夜色中。
三个人同时呼叫联络频道,“艾米,你那边连风华和连绝怎么样?”
艾米道:“风华刚在第十回合击倒了九纹龙,连上前和他拥抱庆祝。现在和兴社的气焰相当高涨。”
这不可能,刚才那个分明就是连。他们这下完全没了方向,诸葛羽跑回巷子,扶起从血泊中勉强站起的谭青山。这个嚣张的小子略带迷茫地看着他,单手捂着脑袋,皱眉道:“大羽……刚才那家伙是什么东西?”
诸葛羽苦笑道:“我也还没弄清楚。”
在异现场调查科经常会遇到难以解释的案发现场,但今天这状况依然让诸葛羽铁南他们吃惊不已。一个人如何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被包围的人又如何凭空消失的?如果不能解释清楚这两个问题,这案子就无法结案。
“卫叔叔,你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雷萌拨通了表叔卫先生的电话。
年轻时候就成为香港传奇的卫先生笑道:“分身?现在不是很流行说克隆吗?会不会是克隆人?我知道这项技术还没成熟,但科学这种东西,在试用阶段往往是超时代的。”
“可能性不大,克隆人通常比同卵双胞胎还要相似,这次的凶手和连绝之间,更像兄弟。”雷萌摇头道,“更何况克隆人也还是人吧?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卫夫人在一旁插嘴道:“那就只有鬼魂了,鬼魂可不可能呢?”
诸葛羽道:“那也要看是谁的鬼魂。连并没有死,灵魂怎么会出窍?”
卫先生道:“那么实体分身呢?诸葛羽,你要知道在我们古老的中华文明中,实体分身也是东方神话传说的一部分,会不会这也是一种异能?”
“你是说有这种异能?”诸葛羽拍了拍脑袋,他记得E科伦敦总部三巨头之一的马琳达·洛佩斯就是具备多重分身能力的,多重分身的实际攻击力很少有会超过本体的。但根据他的观察,连那个分身不论是暴力倾向,还是战斗力都远远超过了本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卫夫人柔声道:“你可能认为分身很少有实力超过本体的,但不管分身有多厉害,最终要追究责任的还是本体。我想,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在连身上吧。”
不管分身有多厉害,最终要追究责任的还是本体……挂断电话后,诸葛羽将这句话慢慢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最后的抓捕还是缺少一点证据。
“之前所有招惹他的人都挂了,他一定还会攻击我。”谭青山显然知道诸葛在想什么,“等他下次攻击我的时候,我们一定能把他抓住。”
雷萌道:“下一轮格斗赛是在后天的十二点,你要决战连风华。按常理说,他应该在大赛前干掉你。至少这两天的时间里,诸葛和你在一起吧?”
谭青山道:“痴线。我可不会那么容易被干掉,也不想被人发现在和条子合作。”
“我们的确不可能一直跟着他。毕竟他是古惑仔,我们是警察。”铁南点头道,“一直跟着他,对双方都不好。”
诸葛羽道:“是的,总之这几天你要小心。那家伙的身手相当不错,速度和力量都超过了他八十年代格斗录像里表现的水平。真要偷袭,换谁都很头疼。”
“靠!我现在就很头疼。奶奶的,走在路上被打破头的苦谁知道!”摸着头上的绷带,谭青山拎起夹克走出办公室。
艾米一路小跑地从档案室出来,说道:“老大,我发现了个问题。”
他们在上一轮比赛的时候,通过微型摄像机对连所在的位子进行了录像,结果把时间线理顺了之后,艾米发现在谭青山遇袭的时间里,连绝坐在那边没有动过。他周围的人一个个神情激动,只有他表情木讷,似乎完全神游画外了。
“这是否意味着,他分身的时候,本体是不能动的?”铁南沉吟道。
雷萌笑道:“这样的话倒好办了,到时候我们派个人站在他边上就是了。”
这只是推测而已。诸葛羽看了看办公室的时间,低声道:“现在距离下一场格斗赛不到四十八小时,雷萌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在下一场大赛前我要连在拘留室里。我会让和兴社的社团律师不第一时间出现。铁南你全天都在拘留室陪他!”
“这个会有点难度,香港是讲法制的地方,他如果自己请律师,我们很难控制他四十八小时。”雷萌说到这里,发现诸葛羽神态严肃,只得苦笑着道,“我尽力而为。”
谭青山走出E科办公室,大楼外飘着小雨,他的老大兼教练谭叔打着伞在路边等他。
“靓仔,你没事吧?打擂台威风八面,下了擂台倒被打破头了。别乱搞飞机,大事为重啊。”谭叔开始不停地说在大赛要保持低调的道理。
谭青山看着前方路口风雨中的红绿灯道:“老大,我拿下这次冠军能赚多少?”
“冠军有二十万啊!你知道的。”谭叔道。
“我是说外围盘口一起。”谭青山问。
“你如期拿下冠军,前往天下竞技场我们就能分到一百五十万。社团入账一百万,我们得五十万,五五分账。”谭叔慢慢道,“拿冠军,我不要你一分钱大赛奖金。再加上各个盘口的外围分红,你一共能拿五十五万左右,做了冠军以后你就能打世界大赛了。靓仔,前程似锦啊!不过你给我小心点吧!连风华你或许能摆平,后面还有一个武神周刊排五十位里的家伙,一战一战来吧!”
谭青山笑了笑,看着周围川流不息的车辆道:“放心吧,那种排名几十位的家伙不在我眼里。我会拿下冠军,送给你做礼物。”他轻轻叹了口气,忽然道,“如果能够直接和唐师道那种人打就好了,这一关一关的,又不是打游戏。”
“这其实就是一个游戏,活下去,才有机会赢。”谭叔道,“你想打唐师道?那么天下第一的艾哲尔想不想打?大把机会啊,年轻仔。”
(六)
傍晚时分雨越下越大,连绝打着伞提着一塑料袋好吃的朝家走。路灯下他的影子拖得很长,看上去仿佛是一个人一手打着伞,另一手提着一个人头。他微微一怔,想起很久以前,有个老拳手对他说过,人当前的心情和当前运气,看五官看气色都可能不准,但看影子却会八九不离十。如果你骄傲着,影子也会跟着雄赳赳,如果你落寞着,哪怕昂着头,影子还是会很凄凉。那么现在自己的影子说明了什么?他出了会儿神,依稀觉得面前的影子对自己展开了笑脸,这不可能……他的心一阵狂跳,影子怎么可能有笑脸。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雨伞被大风刮走,周围的雨滴一下子都打在身上。连绝追了几步,重新把伞捡回手里,直起腰时却看到雷萌带着一队警察在不远处等他。
“连先生,我们怀疑你参与黑社会活动。请跟我们走一趟。”雷萌面无表情道。
连绝心头一阵莫名的躁动,他提着食品袋的手微微颤抖,眼眸血丝骤显。
“老爸!”三楼阳台上连风华推开窗子喊了一声。
连绝看看儿子,不知为何居然想到了孩子出生时的模样。他还记得老婆临终前,对他俩有多么不放心。他对面前的雷萌低声道:“如果我是达官贵人,你们就不敢这么对我了吧?”他抬头对窗口的连风华道,“好好打拳。我等你进决赛的消息!”说着伸出手让雷萌铐他。
“于是他就老老实实跟你回来了?”铁南有些意外。
“是的,他们和兴社已经派了社团律师来。我让他们走程序,至少可以关四十八小时。”雷萌苦笑道,“不过他说的也对,如果他是达官贵人,我们还真没那么容易能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把他拘留那么久。”
诸葛羽沉默不语,本不该那么容易的,对方到底是太沉得住气,知道警方没有证据才故作忍耐,还是真不是他做的?
艾米则在一旁又滔滔不绝道:“老大,我又翻了很多资料。分身这种事情虽然并不多见,但在世界各地的传说中算是源远流长,最经典的就是孙悟空吹毫毛变出自己分身了。而从现代的意义上来说,分身就是克隆人。”
诸葛羽苦笑了下,克隆人……在1993年的伦敦大战中,他可是因为那个吃尽了苦头。而雷萌就完全没有兴趣了,开玩笑……马上都21世纪了,还说什么七十二变。
尽管连风华以罢赛为威胁,要求苏耀把父亲弄出来,但警方也咬紧牙关就是不放人。连风华毕竟无法放弃比赛,就这样,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连绝坐在单人拘留室里,栅栏外铁南一直守着他。其实E科的人并不知道怎么限制连可能出现的分身,他们能做到的就是在一旁观察。因为当有人在一旁,你就无法做一些私密的事,连的“分身”毫无疑问算是私密的范围。
“他一切正常?”诸葛羽问。
“一整天都没什么动静,该吃吃该喝喝,但睡觉很少,他几乎一直在发呆。”铁南回答。
“好,继续观察。”诸葛羽挂断联络器。
此时,午夜的维多利亚公园涌来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像过节一样手里拿着烟花,使得整个场地一派火树银花的景象。诸葛羽看着远处踩着三寸跟身姿婀娜的雷萌,轻轻叹了口气。他忽然很想念端木……那个女人此刻在哪里呢?
铁南挂断联络器,转过身就看到连绝站在身后,他一愣……对方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重重撞在栅栏上。
“住手,不要杀他!”栅栏里的连高声叫道。
栅栏外那个满眼狂野,杀气四溢的家伙对他微微皱眉,看着躺在地上头上渗出鲜血的铁南,默默搓了搓手。
“你到底是谁……”连绝望着对方追问,“他们查的那些案子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那个“人”咧嘴笑起来,但并没有发出声音,他指了指连的脚下,又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连全身立刻起了一阵战栗,四周的一切都有“影子”,只有他和“对方”没有。小时候,老人一直说只有鬼魂是没有影子的,他这算是死了?还是……只是影子离开了自己?
一个声音在连的心底响起:“我就是你,我就是你那么多年来愤懑、不平、绝望、痛苦、委屈,凝聚而成的影子。你所经历的一切,我都经历着。你平时不敢做的,害怕去做的,我都会去为你做!那些欺负我们的,看不起我们的人,都要死!”
然后,面前的那个身影就消失了,和他心底里的声音一起消失了……任由连继续无助地关在牢笼里。
外面的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随后就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谭青山知道前一场大赛已结束,现在外面的观众正期待自己的出场。谭青山微微皱眉,谭叔应该进来叫他了,怎么还没动静?和前几轮格斗赛不同,这次的选手拥有各自的休息区,他看着挂在衣架上的两套衣服,一套是街霸红疯子的红色武道服,另一套是白色中式唐装。他深吸口气,将手伸向了白色的衣服。
谭青山走出休息室,外面的走廊上站着个长发披散,两眼血红,面目阴沉的男子。谭叔和另两个助手都躺在地上不知生死。“没完没了,你真以为吃定我了?”谭青山嘴角挂起愤怒的微笑。而那个披头散发的对手无声无息地向前掠来!
“老大!那个家伙出来了!”铁南不顾脑袋还在流血,对着联络器吼道,“凶手不是连绝,是连绝的影子!所以它才飘忽不定。”
“连绝呢?”诸葛羽问。
“他在我身边……他现在没有影子……其实是他救了我。”铁南继续道。
但他这边还没说完,诸葛羽就听东面的临时休息区发出一声巨响,隔离墙坍塌一片。
谭青山和连绝的“影子”纠缠着打到了外面场地,谭青山被对方扭住了胳臂,一个倒背丢了出去。
谭青山的脑袋撞在拳台边,之前的伤口再次裂口,鲜血不断涌出。他按住伤口站稳脚步,周围的鼓噪声和灯光,让他一下子不知身在何地。脑海里过电影般,翻翻滚滚涌现出无数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影子无声无息地再次靠近,手搭在谭青山的肩头。谭青山下意识地肩膀一沉,迅速闪过对方的手指,手臂灵动地落在对方的喉咙上,大吼一声将对方按倒在地。影子的脸上第一出现惊讶的表情,在谭青山拳头落下的瞬间,突然消失,而后又出现在五步之外。
这时,诸葛羽、雷萌、唐师道、苏耀等人都赶了过来。诸葛羽看到谭青山那袭熟悉的白衣,一怔道:“时飞扬……”
唐师道盯着对战的双方道:“你们别打了!”
谭青山则伸出一根手指,冷笑道:“外人不要管!交给我了。”
周围的古惑仔听他这么说,不由再次爆发出排山倒海的鼓噪声。“打他!打他!打他”的叫声此起彼伏。
谭青山脸上挂起傲慢懒散的笑意,冷冷地看着连绝的影子,低声道:“你以为我是谁啊?你以为我是谁?”他话音未落,身形便突然动了起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出现在“影子”身边,一手抓住对方的肩头,同样一个扭摔将对方抛出。然后不等对方站起,就又飞掠近身又是一拳。
那影子还没站起来,就被他连续丢出了四五次。
“他……这算恢复异能了?这就是你说的时空能力?”雷萌捂着小嘴吃惊道。
诸葛羽道:“不……这是他正常的速度,不是异能。”
“天啊……到底谁是怪物啊?”雷萌苦笑道。
即便如此,那影子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躲开,或者让谭青山的拳头落不到实处。两人打了有近十分钟,虽然胜负明显分出,但那影子就是不会被打垮。诸葛羽皱着眉,这样下去怎么才是个终了。
谭青山再次冲起,在他冲起时影子忽然消失了,他人在半空感觉不到敌人。这时周围响起一片惊呼,那影子突然出现在他侧后方的天空,倒翻着若大斧噼树般,凌空一腿踢向谭青山的后脑。
谭青山眼中金芒闪烁,周围一切都为之静止,树影、晚风、海浪声……他双臂轻扬,人在空中转过身,一击冲拳打在“影子”的身上。
周围再次运动起来……那影子被匪夷所思地击中,眼中闪出难以言喻的痛苦,斜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然后仿若破碎了的画卷一样飞散在夜风里。
谭青山汗流浃背,手扶双腿弯腰站在那里,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时飞扬……我是时飞扬。”
诸葛羽搜索了周围,也没有看到那个“影子”死灰复燃。他拨通了铁南的联络器道:“那个影子被我们打散了。你那里怎么样?”
“真的散了?”铁南兴奋道,“一定是我在这里把连绝打晕了的原因!”
“什么?怎么回事?”诸葛羽惊道。
铁南解释道:“我跟连绝说了之前追捕的经过,刚才艾米打电话来说,时飞扬干不掉那家伙。于是,连绝觉得可能因为真正的本体是他,所以只有他被杀或者怎么样,那边才能分出胜负。于是就求我杀他。我实在下不去手,但又知道他说的可能是对的,所以就把他敲晕了。现在正好你那边也分出胜负,说明的确是有效的。只是不知道他醒了以后,那影子还会不会回来。”
原来是这样,诸葛羽长出一口气,他也不清楚那影子还会不会回来。他看了眼边上开打的擂台,连风华和遍体鳞伤的谭青山还是站到了一起,此时第一个回合正好结束,两人各自回角落。
“这家伙,到底算是恢复异能了,还是没恢复?”雷萌有些困扰地说道,“如果恢复了,打个小毛孩不用那么麻烦吧?”
诸葛羽转身离开人群,路上随手捏了下小唐飞胖嘟嘟的脸蛋。走到角落,他掏出万宝路点上一支,不管异能怎么样,那家伙算是回来了吧。想到这里,他开心地笑起来。
尾声
连绝的量刑是件麻烦事,他不属于精神分裂,所以不能作为精神病特赦。但也并不能说,这些人都是他杀的,“影子”的行为并不受他的约束。
最终,连绝被送去日本北海道锁龙监狱,作为异能者罪犯被囚禁,刑期定为二十年。
连风华和谭青山激斗了五个回合,还是被击倒了,额头上留下了很深的伤疤。而决赛里谭青山赢另一个格斗家只用了一个回合,因此在香港格斗界声名鹊起。
目送父亲的囚车离开,这个十四岁的大男孩终于明白父亲是如何凭空变出那三千块的报名费的,又是为何好好呆在家里却经常走神的。他看着地上的影子,琢磨着是否有一天自己的影子也会分裂出去。
“可惜你不能留在这里,也失去了去天下竞技场的机会。”一个黑瘦青年出现在他身边。
连风华耸耸肩:“是的,我父亲杀了好几个堂口的经纪人和庄家,我又让那么多人输了钱。现在外面要杀我的人恐怕在排队了。”
黑瘦青年看了看连风华脑袋上的伤疤,皱眉道:“这个会留疤的。额头又不像别的位置可以用文身遮掉伤疤,这就有点麻烦了。”
连风华看了看对方,这个男子虽然皮肤黝黑,但西装非常考究,手指甲也修得很整齐。他忽然记起对方在大赛的贵宾席上出现过,皱眉问道:“你有事?我不认识你。”
“你的格斗水平很好,但要想赢谭青山那样的家伙,还需要强化训练。这种训练靠你自己肯定不行,你需要去西伯利亚老营,在艾哲尔那样的强人身边训练。而我可以提供给你这样的机会。”青年递上一张名片。
“东方家,杜青锋。”连风华读了下名片,苦笑道,“可惜我是和兴社的人。”
杜青锋笑了笑道:“和兴社那边我去解决,只要你点头。我明天就能安排你去西伯利亚。新环境,新名字,新对手。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连风华笑了笑,“谁不想呢?但如果要换个名字,换成什么?风华这两个字是我妈取的。”
“那就换个姓好了,你的仇家那么多。难说去了西伯利亚还有没有人找你。”杜青锋眯着眼睛慢慢道,“我老大姓东方,我大叔姓西门。那个诸葛羽那么能打,也是复姓,不如你也改个复姓,就姓欧阳好了。”
连风华没听清杜青锋那么啰里啰唆一大堆的话,只听到欧阳两个字。“欧阳风华?”他抬头看了看天,这名字不错嘛。(欧阳风华在E科故事《功夫》中出场过。)
在同一时间,谭青山领到了奖金,那整整一皮包的钱就在面前,他却没有拿。
谭叔笑道:“干什么?靓仔!这里面还有社团特别奖励你的二十万,加上之前说好的,一共是七十五万。你不会嫌少吧?很多人一辈子也存不出那么多钱!”
“老大,我说了拿冠军给你做礼物。这些钱都是你的,我不要。”谭青山低声道。
谭叔愣了下,转而笑道:“也不是不可以,你以后就要去天下竞技场了,这点钱算什么?对吧!这钱,我先给你存着!”
“天下……我不去了。”谭青山慢慢道,“我记起自己是谁了……我叫时飞扬,我还有很多事要做,那些都比去打擂重要,我不去天下了。”
“放屁!”谭叔立即瞪起了眼睛,“我管你记得不记得过去,我有亏待你一点吗?说不去就不去,你以为社团是宗亲会啊?我们是黑社会!你现在说不去,明天有多少支枪会指着我们的头,你知道吗?这可是几百上千万的大生意!多少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
“我说不去,就不去。”谭青山抬起头,认真望着谭叔道,“谁不服气,让他们来找我。”那漠然的神态仿佛经历了无数生死,再不是之前初涉擂台的小混混。
谭叔本想再说些什么,然而想到和对方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一下子又不知从何说起。
是的,从第一眼看到对方,他就知道这个家伙不是身边那种混混。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有一天这小子一定会离开,但是这一天怎么会那么快?
他不明白。
谭青山走出狮牙拳馆,诸葛羽一早抽着烟,在车里等他。
他上了车,有些伤感地靠在椅背上。
诸葛羽发给对方一支烟,两人烟接烟地点上,车里浮起一阵烟雾。
诸葛羽道:“奋斗了那么久的目标,眼看实现了却又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
男人淡然一笑,看着前方道:“是有那么一点。只可惜……”
只可惜,我是时飞扬……
(完)
小组讨论会
唐飞: 哎哟喂!诸葛羽,你干吗捏我?
诸葛羽: 我捏的是小唐飞,跟你有啥关系?
唐飞: 关系大了!我是童星!哈哈哈,终于继罗灵儿之后,我也是童星了!
雷萌: 无语,谁家的孩子快领回去!
唐师道: 阿飞,跟我回家……乖!
铁南: 话说,没想到小唐飞是只胖纸……
唐飞: 去!那时我还是孩子。
艾米: 小胖纸也是胖纸……
唐飞: ……
时飞扬: 还是只会抢戏的胖纸。这集主角显然是我,你干吗先冒出来?
诸葛羽: 大家都知道你恢复记忆了,不用显摆了。你今天最拉风了,“肯”都COS过了。
时飞扬: 怎么样?拉不拉风,帅不帅?实话说,这香港E科目前为止受虐的一直是我,走在路上都会被打开头……
铁南: 打开头不好吗?记忆不是因此恢复了吗?
艾米: 记忆是恢复了,但异能貌似还早。时飞扬同学,你还是低调一点好。
时飞扬: 异能……我明明已经用过时间静止了。
雷萌: 那你后来打连风华怎么用了五个回合?
连风华: 是欧阳风华,谢谢。
唐飞: 原来后来的刺青成员欧阳风华本名是连风华,君天大人这个伏笔埋得够深啊!
铁南: 不知道他后来怎么误入歧途,加入刺青的。难道那时候刺青的头目在西伯利亚?
连风华: 谁告诉你加入刺青就是误入歧途啊?
铁南: 这个……未来故事里刺青的都不是好人。诸葛你说呢?
诸葛羽: 谁管他!我只想知道我的心灵倾听啥时候能恢复!
时飞扬: 对的对的!还有我的时空能力。
君天: 你们两个要恢复还早呢,慢慢来吧,接下来时飞扬可能还是会去天下竞技场的。加入黑社会容易,出黑社会难啊。
唐师道: 是要和我打吗?太好了!终于有对手了!
唐飞: 是啊。这家伙没对手的时候,就知道打小孩……
艾米: 来,小胖纸,让姐姐捏捏。
时飞扬: 唐师道有什么好打的,要打就打艾哲尔!
铁南: 大把的机会。靓仔!你着急啥?
诸葛羽: 话说,谭青山变回了时飞扬。那其他人是不是都有故事呢?比如雷萌和艾米。
君天: 我很负责地告诉你,她们都有故事。但是……慢慢讲,别着急。
雷萌: 我会有啥故事呢?
艾米: 就是嘛,不如先剧透一下。
君天: 这先不着急。请大家继续保持关注微博#异现场调查科#,关注新番的消息!谢谢!
所有人: 谢谢大家!
君天: 鉴于本集故事写于龙年春节期间,不知道出版又会是哪个春节,总之在此拜个晚年吧!
时飞扬: 这……也太晚了点吧……天晓得单行本是啥时候……
诸葛羽: 咳咳,时飞扬!低调!低调!
时飞扬: 大家201X新年快乐!
(1) 霍利菲尔德、泰森是那个时代最著名的重量级拳王。
(2) 项少龙,是香港著名作家黄易经典穿越小说《寻秦记》中的男主角。
面具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种族,人类、血族、异能者、精灵、妖魔、野兽……不管是谁要保持自我都不容易。如何坚持自我,自古以来都是所有生灵的问题。
如果每个人都坚持自我,世界是否会多一些色彩?如果每个人都活出自我,是否矛盾也会相应增加?这些问题很难得到解答。因为尽管我们在出生的时候,都是独一无二的,正如我们的指纹、我们的DNA。但是匆匆忙忙在浮华世界走过一遭后,虽然DNA和指纹没有变,但绝大多数人最后都无奈地泯然众人。
百花齐放,每个人都活出真我的时代从来都不存在,想来颇有些悲哀。
我们每天要面对很多人,陌生人、熟人、亲人、敌人……在面对不同人时,变化着自己的位置,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或者说,是否每一个都不是真实的你?真实的自己,未必是最好的,未必是最可爱的,甚至可能是连自我都无法接受的。
所以,在长大后,我们不自觉地戴上了面具,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最终整个世界都开始拼演技……其实回头想想,面具和枷锁,有什么不同呢?
人除了懂得爱人之外,更要懂得欣赏自己。否则活着能多快乐?
开始
雷萌拿着早餐匆忙走到街边,诸葛羽替她拉开车门,女人报以微笑,随之扭头看了看远端街角的两个陌生人。对方穿着宽大的风衣,不算小的照相机隐蔽在衣摆下。
诸葛羽笑道:“从你下车去店里,他们就等在那边了。不知道会不会一路跟着我们。狗仔队跟踪真是不挑人,还是说你得罪了什么人,仇家派了私家侦探跟踪你?”
“哟,你看不起我啊?难道姐就不能有张明星脸吗?给,你的咖啡。”雷萌戴上大墨镜坐进车里,“真有病,哪里的咖啡不能买一定要现磨的。这里是靠近嘉禾片场最近的一家咖啡店,每天不知道有多少狗仔在这里守着。”
“谢谢。在英国住久了,多少有点坏习惯。”诸葛羽一个加速,汽车便向着钻石山斧山道开去。
自从“街头霸王”一案后,雷萌便从荃湾警局调到了异现场调查科,正式成为香港警察和异现场调查科的合作探员。她和铁南一起负责媒体联络,和艾米·张一起做案件筛选,同时还参与现场调查。为一个毫无根基的新机构在港府打天下,真是会忙得不亦乐乎。雷萌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这么能干……而一大早,她刚从表叔卫先生那里得到了新案子,案子就发生在斧山道上的嘉禾片场。
平时号称自己“日理万机”的铁南早就等在门口,看到诸葛羽立即道:“老大,你能想象吗?当年李小龙的功夫片,就是在这里拍的!进门右手边,就是以前许冠文上班的地方!你说我们这次进去会不会看到成龙啊?我一早在这儿已经看到好多熟悉的面孔了。”
雷萌笑道:“成龙你是看不到了。他的《白金龙》正在全球热映中,还不得满世界做宣传啊?不过话说回来,《白金龙》那电影让我看得冷死了……我只喜欢考拉。”
铁南眼珠一转,心道:她喜欢的是考拉内裤吧。
雷萌不知他心思那么猥琐,扫了周围一眼,狗仔队果然正在远处不断地偷拍自己。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难道传说是真的,那家伙回来了?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艾米呢?”
“她去现场了。里面很大,我怕你们找不到,所以在外面等。出事的那部戏叫《风虎北望》。”铁南很认真地回答雷萌的话,毫不掩饰讨好的态度,“我也喜欢考拉,另外那电影里还有一条我很赞成,成龙拍片很拼命,但唱歌是真难听。”
“还好了,你当听戏来听嘛,全片亮点其实不少的。”诸葛羽都忍不住吐槽。
“我还是比较期待马上要上映的《甜蜜蜜》。时飞扬呢?”雷萌又问。
在“街头霸王”大赛后时飞扬加入了香港E科,但是平时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是一副古惑仔的腔调。时飞扬一心想去参加天下竞技场的擂台,说是现在“天下武神榜”上十大的人物,有两个是日本人,没有一个华人,他要为华人扬眉吐气。
“他当然也在里面,听说是嘉禾片场,他硬说这里有他很多兄弟,所以一副地头蛇的样子。”铁南强忍住想请人家看电影的话没说。
在香港,武行、片场、电影公司、计程车行,大多数都和社团有关。
犯罪现场是一处景棚,“八角亭”的普通布景,但亭子做得八面玲珑,雕刻和彩画都很雅致细腻。中央写着“邹公亭”三字,两边还挂着对联。一具身着很考究的古装戏服的尸体,躺在亭子的石阶上,喉咙已经被割断了,阶梯上有一把满是鲜血的匕首。
“死亡时间大约是昨晚11点到凌晨1点间。这女人叫郝婷,饰演公主,是这部戏的女主角。”艾米·张打量着周围,她还从来没到过片场,一切都觉得很新鲜,“时飞扬,你以前是时空能力者,到过各个朝代。你觉得这里的布景怎么样啊?”
“香港电影多数不是正经历史剧,所以不会完全根据历史来做布景。这里差不多就是明朝建筑的模样吧。”时飞扬远远蹲在角落,用全景视角看着整个现场,既然女人尸体是重新摆过的,但为什么不把凶器带走呢?“这个案子看起来普普通通,死者是小明星,不是穿越来的古代人,找异现场调查科做什么?”
艾米道:“郝婷不算小明星了,两年来在好几部电影中都担当女主角呢。说起来,大约三个月前,另一部片子的女演员,死在从片场回家的路上。案子到现在都没破,所以……嘉禾的邹先生听说诸葛能干,就通过卫大叔拜托我们来看看。那个女演员死在停车场,也被割了喉。”
时飞扬研究着这个戏棚的出入口,皱眉道,“照道理这里半夜是该上锁的吧?”
“戏棚出出进进的人很多,有钥匙的人也不少,这蛮难排查的。”诸葛羽他们出现在入口处,“铁南,你去弄一下戏棚外的那个摄像头,看看案发时间里有谁出入过。”
铁南瞥了时飞扬和雷萌一眼,叹了口气朝外走。
“郝婷……这消息传出去,不知多少小粉丝会在外面拜祭呢。”雷萌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拜了拜,“这电影若如期上映,那恐怕会涨一节票房了。”
时飞扬道:“那也未必,死了人的剧组很少能做出大热片。”
“你们认真点。”诸葛羽皱着眉打断了他们,指着尸体的头部,“她居然还带着头套啊。”
雷萌和时飞扬同时围拢过来,他们翻开女尸的假头套,女子本来只是短发。雷萌认真拍下头部特写和尸体全景。
“艾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和剧组相关人员谈?”诸葛羽问。
艾米道:“已紧急召集他们了,不过我们要尽量一次问好,这些人都是大忙人,平时很难叫得动。”
雷萌和诸葛羽用照相机记录现场,除了血迹外这个现场出乎意料的干净,似乎被人认真打扫过。时飞扬无所事事地跑到戏棚高处,拉开厚重的窗帘望向窗外。
“一大早就有人在拍武侠片啊?拍戏真是辛苦活。不过诸葛,这里拍片的人比我想象的少。我看了门口的通告,大概只有三四部戏在拍。但这里绝对不只是为这点儿量服务的吧?”
艾米道:“据说九七以后政府会收回这里的地,嘉禾在酝酿建新的片场,而且最近何老先生身体情况老是反复,所以投资会有点谨慎吧?”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时飞扬说到这里沉默下来,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很多似曾相识的情景,“奇怪,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很熟悉?我明明应该没来过。”
“或许你在其他时空旅行时,到过嘉禾片场?”诸葛羽道。
也许……时飞扬忽然心头生出不好的感觉,他记起嘉禾投标新的片场没有成功,那么说……这里就快关张了?而嘉禾会没有自己的片场?他半蹲下单手按着额头,脑海中涌现出许许多多似曾相识此刻又记不清的人和事,不仅是关于嘉禾,更多的其他时空的经历,此时正在脑海汹涌翻腾。
诸葛羽皱眉看了他一眼,经过上次的“街头霸王事件”,那家伙记起了自己的身份,但很多记忆依旧缺失,时空能力更远没恢复。诸葛转而对艾米道:“之前还有个女明星死亡的案子具体什么情况?”
艾米拿出记录本道:“两个月前,当红女星沈玉玲死在车库,对外宣布是死于心梗,其实是被杀死在车里。法医判定为死因应该是被一刀割喉,在割喉前被注射了毒药。具体档案,今天会送到我们E科。”
“你让他们送到这里来。我们要在这里一整天,这事情你跟进一下。”诸葛羽转而面对雷萌。
雷萌第一时间道:“警方这块我来处理,这里的凶器和郝婷的家庭背景都交给我来查。”
“奇怪。”时飞扬这时插嘴道,“你居然放弃和那些明星打交道的机会,你是不是女人啊?这个剧组还真有几个实打实的明星呢,你都不感兴趣?”
雷萌眨眨眼睛:“在香港最不值钱的就是明星了,满大街随便看。”
“她穿着戏服到这里,还是?她的包呢?女人怎么可能不带包?”诸葛羽问最早到现场的艾米。
“这个……她家人不在香港,一大早乱糟糟没人管这些细节。我印象中还真没看到什么包。”艾米因到片场太兴奋而漏了这个重要细节。
诸葛羽道:“搞清楚她的衣服和包在哪里。这种人肯定有移动电话,看看昨晚她到底联系过谁。”
这时,艾米接到电话,扭头对诸葛羽道:“老大,剧务打来电话,说昨晚到过这里的人都到齐了。”
“很好。”诸葛羽招呼时飞扬,“你跟我去同他们谈话。大家都紧张起来,我总觉得这个现场很不对劲。雷萌,禁行线继续拉着。关照片方这个布景不要拆,我们还没查好。”
有时候,从外看娱乐圈,你会以为圈内人都是好朋友,但作为娱乐圈的工作人员,站在圈内看四周,只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成功是大家的成功,失败是你一个人的失败。无论是公司、乐队、剧组都是如此,所以你会发现一些大热的电影要拍个续集是那么难,一些势头不错的乐队,动不动就有人要单飞。但又有时候,外头的粉丝整个你死我活闹出人命,作为当事人的明星却表现得毫无芥蒂,他们未必是兄弟,但绝对会惺惺相惜。所以演艺圈,就是个神奇的地方。
诸葛羽和时飞扬陆续询问了《风虎》剧组的总导演和两个副导演以及剧务、主要演员等十七人,结果得出的郝婷的形象居然完全相反:在朋友的眼里她是个受气包好孩子,从没负面新闻;在外人眼里,这女人就是闷骚,因为和制片人有交易才谋得这个位置。但制片人之一的韩先生当然不认同这种说法,而是表示选择郝婷来出演这部剧,是因为他亲眼看到郝婷可以抛离乖乖女的形象,而有一种女王的气质。这部片子的女主角最后成了女王,很适合郝婷演出。
时飞扬邪恶地想到了制片人和死者在房间里关上门的情景,女王啊……
“那么抛开她的个性不谈,郝婷最近和什么人有过摩擦吗?”诸葛羽问副导演老何。
老何五十多岁,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皱眉想了想,苦笑道:“圈里自己人有摩擦,大家也不会往心里去,工作压力那么大是难免的嘛。但是最近挺太平的,没发生什么大冲突。嗯,不过郝婷最近几个月有点暴躁,对周围人态度不太好。从前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以前她对下面的小工都很客气的。”
“郝婷最近为什么有点暴躁?”诸葛羽问经纪人邓玲珑。
邓玲珑眼睛还红着,摇头道:“压力大吧。之前她只是二线演员,最近半年参演了一部大片,然后又连接了两三部做女主角的戏。新人脾气有波动很正常。挺过去就是一线,挺不过就消失。但你要说这个得罪了什么人……娱乐圈嘛,遭人嫉妒是寻常事,不遭人妒是庸才。但她又没夺人夫杀人父,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好孩子吧。”
“这里前些时候还出过事儿,沈玉玲你熟吗?”时飞扬问。
“圈里人我都熟啊。官方说她是心梗死的,但其实……你们懂的啦,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邓玲珑笑时露出两个酒窝,虽然年纪在四十左右,却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官方只是暂时这么处理,之后会公布真相的。”诸葛羽慢慢道,“你觉得沈玉玲的死和郝婷的死,除了都是在片场出事之外,会不会有其他交集?”
“靓仔,官方如果有你那么有正义感倒好了。我看他们会等到相关影片上映的时候拿出来炒作。”邓玲珑笑嘻嘻瞟着诸葛,丰满的身子自然地贴上了来。
诸葛羽只能后退一步,等对方回答前面的问题。
“这个……”女经纪人知道对方有求于她,拉长了声音,很笃定地伸手捏了捏诸葛的胳膊,发现那肌肉坚硬如铁,暧昧地笑道,“交集当然有。沈玉玲是郝婷的师姐,合作过几部戏,也曾经竞争试镜过几个角色。这种情况在圈内常常出现啊。你要是问私生活嘛,艺人的私生活是很自由的哟。郝婷嘛,除了和老板有点暧昧外,私生活还算简单的啦。”说到这里她忽然道,“能不能让我看看她……现场的照片。我来的时候已经不能进去了。”
诸葛羽将现场两张全景照拿了出来,邓玲珑皱起秀眉说,“这个不对劲,她昨天走的时候明明是中长发。她特地问了导演和外形设计用不用剪发?他们说不用……”
诸葛羽拿着照片又去问了剧组里的其他人,果然答案都是一致的。他和时飞扬一起走出休息室,笔记本上写满了一个艺人的八卦,却没有找到嫌疑目标。诸葛羽再次怀念起自己的“心灵倾听”能力,如果能有办法了解这些人的真实想法,那何必一个个去谈?他瞥了眼时飞扬,发现对方一副很好笑的样子。
“怎么?”
“原来你也会被人调戏……啊哈哈!笑死我了!其实刚才那经纪人虽然徐娘半老,但是很有味道啊!你可以试试!”时飞扬很无良地大笑起来。
“靠……”诸葛羽皱眉道,“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时飞扬笑了一会儿,才道:“凶手肯定是剧组的人,或者是熟悉片场的人,否则不可能选择半夜里在戏棚杀人。”
“这一点我同意。你说凶手为何取走受害人的头发呢?”
“这很难说。但这头发雷萌和艾米研究过,她们说这是认真修剪,而不是匆忙一刀取走的。但是尸检肯定无法告诉我们,是死前还是死后被剪的。”时飞扬亦抓了抓自己的长发,诸葛羽已经让他剪了好几次了,他都没舍得。
“只有这条,是已知所有线索中最有突破性的。”诸葛羽自语道。
忽然,铁南从前面一路小跑过来,拉着二人向前奔,“老大,你绝对想不到我在视频里看到了什么……”
他们跑到监控室,最后那几步却变成了诸葛羽和时飞扬拽着铁南,速度很快,远处的工作人员还以为有人在拍武侠片吊威亚。
录像很清楚地显示了郝婷是在晚上11点出头进入戏棚的,她身着米色的小洋装,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腰肢一扭一扭的。
“她……不是穿戏装进棚的……”时飞扬吃惊道。
摄像头只是对着戏棚外的走廊,所以没有拍到里面发生的事儿。录像一路快进,在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一个身着灰色衣裙的女人走出戏棚。因为角度问题,摄像头只拍到一个侧脸,但这足以让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因为这个女人是沈玉玲——已经死去的沈玉玲!
(一)
中环广场香港E科本部,所有人围在一块研究片场戏棚的那段录像。这次不仅有走道摄像头的录像,还有建筑外广场上那个远景摄像头的画面。
“她有影子……所以一定不是鬼。”雷萌发现自己拿咖啡的手都有点抖。
“问题是这个画面是正面,若是别人假扮的怎么可能这么像?”铁南指着远景画面道,尽管有点远,但这的确算个正脸。
“完全乱了。沈玉玲有没有兄弟姐妹?会不会是他们扮的。”时飞扬问。
诸葛羽摇头道:“她有个弟弟在加拿大,现在肯定不在香港。”
这时,雷萌的移动电话响起,她皱眉听了听,回头道:“杀死郝婷的凶器指纹结果出来了,是沈玉玲的指纹。尸检结果表示,她是事先被注射了麻醉剂,然后再被割喉的。”
“有多大的可能沈玉玲没死?”铁南问。
“完全没可能,警局第一时间确认了尸检记录,他们不会搞错。当然,如果你一定要说是诈尸了……我们没有得到家属同意前,也不能开棺。”雷萌叹了口气,沈玉玲死时嘉禾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劝说家属不要声张的啊。也正是因为嘉禾极力保证一定会找到凶手,才请了异现场调查科来两案并查。没想到这一查,居然真出鬼了。诈尸这种事,在我加入E科前,是不相信的……现在,哎!阿铁,你知道当谋杀案把鬼魂牵扯进来,会变得多复杂吗?”
铁南苦笑了下,其实在E科范围内也很少有鬼魂作案的事。
诸葛羽扭头对艾米·张道,“你忙半天了,有没有新发现?”
艾米一直在排列两个案子的犯罪现场照片,而作为艺人的另一个好处是,他们几乎每天都拍照,所以在案发当天两个受害人都有影像留下。鉴于郝婷莫名其妙地少了头发,艾米觉得或许两个受害人的尸体最后都被处理过。
“的确有发现,但……”艾米指了指题板上的照片,“随便比较一下,大家都能一目了然。”
沈玉玲死前那天穿到片场的衣服,就是郝婷死的晚上,摄像头上拍到的那套,而她死时穿的是同一套衣服。当然,摄像头里她的衣服很干净,而案发现场她几乎周身是血。郝婷当天穿的衣服和皮包则在她的化妆台下被找到,什么东西都没丢,但所有人都记得出事时这些东西不在那里。
铁南摸着鼻子道,“我们是不是该考虑找个通灵人来了……在香港,风水、周易和灵媒几乎算是产业化了。”
“不,我觉得不是鬼做的。如雷萌说的,鬼是没有影子的。你也无法在摄像头上拍到它。”诸葛羽啪地甩给铁南一个脑瓜子,他来回踱步,“凶手很聪明,用了鬼魂杀人的招数混乱视线,但有一条反而画蛇添足了。他用了沈玉玲的形象。反而说明这两个受害者是有联系的。我觉得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沈玉玲是不是鬼,而是她和郝婷到底有什么联系。时飞扬,你和铁南接下来给我排查两个受害人死时所在的剧组,看看有谁是同时在两边都有工作的。”
“两部戏是同一个制片……所以有交集的人应该不少。”艾米悄悄说了一句。
“那也要查。”诸葛羽沉声道,这个凶手杀人时完全用他人替换了自己的角色,所以现场的线索很具有误导性,“艾米,你负责所有证据的汇总和筛选,并且关注这几天郝婷剧组里其他人的动向。不要放过任何八卦!”
“这没问题,我最喜欢八卦了!他们已经开始找郝婷的代替者了。”艾米点头道,“他们前面还来问,现场布景什么时候能拆,我怎么回答?”
诸葛羽道:“我还要再去一次现场,之后就可以拆了。雷萌和我再去把新旧两个现场过一遍。我总觉得少看了什么,这世上是不存在完美犯罪的。”
雷萌撇嘴道:“说是这么说,但三个月前的现场,现在能看出什么?”出于某个原因,她真不太想在这时去片场……但终于还是把这半句话忍住了。
诸葛羽和雷萌来到嘉禾片场车库,之前的老车库当年只有巨星和老板才能使用,现在的车库是后来翻修扩建的。尽管雷萌戴着大墨镜,但一路上许多工作人员都认真地对她打招呼,要说他们认错了人,有几个人分明叫的就是雷姐。
雷萌则一路无视过去,平时鼓噪的她一点都没招惹诸葛羽。诸葛羽的心思也完全不在她身上,只是认真地扫视停车场。三个月前的摄像头上并没有记录下任何东西,确切地说那天的摄像头是坏的。也正因为那次差错,导致嘉禾在其他位置的摄像头都经过检修,这次才拍下了所谓的“鬼影”。
沈玉玲的停车位地上的血迹早已经被清洗干净,但那位置一直没人用。摄像头都是新安装的,三个月前这里作为没有摄像头的安静停车场,真是杀人越货的绝佳场所。
诸葛羽道:“这里只有三个出口,一个是走下来的安全信道,一个是电梯,另一个就是汽车信道。根据保安的笔录和停车记录,这个区域在当天夜里一共有三十九部车出入。有人说沈玉玲当晚曾走出停车场,但事实证明目击者所说的时间,沈玉玲已经死亡,或正经历死亡。所以有谣言说,当夜有人见到鬼。鉴于不论是走电梯还是汽车信道,都必须经过值班室,凶手无法开车出去,更无法大摇大摆出去,所以凶手在当夜就曾假扮沈玉玲。只是这条记录当时被当做错误的线索忽略了,而这又揭示出了一条新线索。”
“什么?”雷萌问。
“这家伙是熟人。不仅仅是剧组的熟人,还是保安都可能认出的熟人。”诸葛羽笑了笑,“我们去戏棚吧。”
时飞扬和铁南在片场收集到了两个剧组的名单,列出有交集的工作人员一共21人,然后逐一拜访。头几个小时,时飞扬还挺有耐心,但问了十多人千篇一律的问题,得到的几乎都是差不多的答案后,他开始沉不住气了。反而铁南由于对这项工作的琐碎程度早有准备,居然丝毫不动声色。
时飞扬给他买了瓶可乐,笑问:“你是不是跟诸葛很久了,显然一副受惯他虐待的样子。”
铁南狠命灌了一口可乐,舒了口气道:“我93年才认识他,到现在也不过三年而已。其实作为警察,这种问询工作本就琐碎枯燥。你刚开始做不习惯很正常。但就是以这种工作为基础,积累足够多的信息量,我们才能开展后面的推理工作。所谓的灵感和直觉都是创建在恶狗啃骨头的日常工作基础上的。”
“这是他教你的?”时飞扬翻了翻眼睛。
“不……这是伦敦的老大丹尼·肖恩说的。”铁南很细致地将汽水分五口喝完,点头道,“说起来,你的异能是否一直没恢复,记忆也没完全好?”
“没错。很多东西都是支离破碎的。常常看到一个东西觉得似曾相识,然后就冒出来一段不知哪里飞来的记忆。自己也会被吓一跳。”时飞扬舒展了一下身体,“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的战斗力可没受什么影响。”他看铁南露出不屑的表情,立即道,“你不信啊?较量看看啊?我让你一只手。算了,我脚也不用。怎么样?”
铁南把汽水瓶放在凳子上,挠头道:“这也太看不起人了。”
时飞扬退开五步对他挥手,表示不服气就来。铁南微微矮了下身子,看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突然跨前几步,飞腿对着时飞扬的脑袋砸了下去。时飞扬剑眉轻扬,轻巧闪到铁南身侧,单手摁向对方脖子。铁南双臂架起,缠上对方手臂,膝盖斜顶向时飞扬的小腹。时飞扬不能用腿攻击,只得后退半步。铁南立即趁势追击,两条腿旋风而起,侧踢向时飞扬的心口。时飞扬低喝一声,身子忽然鱼跃而起,后发而先至,胳臂肘一下顶在铁南的颈部动脉上。铁南立即被打得斜飞出去,跌了个四脚朝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时飞扬忙赔不是将其拉起。
“靠……”铁南龇牙咧嘴地挣扎站起,“你居然下那么重的手!”
“我也不想……就是收不住。”
铁南苦笑道:“好了。以后再也不会跟你打了。现在继续干活!”
“你先等一下。我一路看过来,发现这个片场有许多临时工。我们名单上的工作人员,手下几乎都有两三个小工。如果名单上的人和两个剧组有交集,那他们手下的小工也一定有不少是有交集的。这怎么查得过来?凶手甚至可能不在名单上。”
铁南道:“这个可能不是没有。但是你能想象一个小工深更半夜叫女明星出来,她就会出来吗?所以凶手一定是有点身份的人。而且你说的只是可能性之一,我们手边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时飞扬笑道:“哎!你就不会偷点懒吗?你看雷萌就出来摸鱼了。”他指了指经过小路朝办公楼走去的女人。
铁南皱眉道:“她这算啥情况,而且墨镜也没带。她之前到片场,不管白天黑夜哪次都是大墨镜遮面的。”但他话还没说完,时飞扬就已经冲了出去。这家伙完全像小孩子一样……和从前老大嘴里的时空游侠完全不一样嘛,看来记忆没有完全恢复,导致他性格也变得和先前不同了。
时飞扬两步就走到了女人身边,笑道:“喂!诸葛那边查得怎么样了?是不是有新线索,所以你们分头行动?”
对方后退一步,皱眉道:“你是?”
“你居然还有空化妆?”时飞扬一怔,对面的女人明明就是雷萌的样子,为何给他完全不同的感觉?
“是啊。每天不化妆是不能出门的。但我看你刚才说线索……我明白了……”
面前的女子画着淡妆,头发比雷萌稍微长些,肤色则白皙不少,衣服还很考究,看似简单的搭配却包含了最时尚的元素以及鲜活的色彩冲击。这个女人不是雷萌……时飞扬尴尬地笑了起来:“对不起,我认错了人。只是……你和我同事实在太像了。”对方总不能是易容改扮的吧?他小心地扫了一眼对方耳朵后面的皮肤,并没有面具的痕迹。
女人嘴角浮起优雅的弧线,低声道:“片场出事当然少不了警察。你们是雷萌的朋友吧。”
“是的……这么说你是?”铁南也来到他们身边,“你是她姐姐?”
“对了,她档案上是有个姐姐的。”时飞扬松了口气道,“只是……我们都不知道,你们居然是……”
“是的,我们是双胞胎。我大她三分钟,是姐姐。”女人伸出手道,“我叫雷薇。”
关心演艺圈的人多数都知道这个名字,雷薇七年前出道,拿过港姐的季军,1992年离开香港去欧洲发展,是著名的小提琴家和声乐歌手,偶尔也参与影视作品。由于她常年在国外,所以在香港的曝光率并不高。而平时雷萌大大咧咧的样子,根本让人联想不到雷薇。
诸葛羽再次回到“八角亭”的布景下,手上是从导演那里借来的剧本。他不仅看了这处布景,还看了戏棚里其他几个在用的。他皱眉道:“这处布景根本没出现在剧本里啊!”
“也许是导演临时删减了。这是常有的事。”雷萌小声道。
“但是这个戏棚里有三处场景,为什么选择把尸体放在这里呢?”诸葛羽觉得再次陷入死角。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能是巧合吗?”雷萌反问。
“作为警察,你相信巧合?”
雷萌抓着头发,摇了摇头。诸葛羽走到高处俯瞰整个景棚,低声道:“我要和搭这个戏棚的人再聊聊。”他拉开窗帘望向远处的小广场,笑道,“怪不得你紧张兮兮的,原来你姐姐回来了啊。”
“什么……”雷萌小嘴张得大大的,“你……你怎么……你心灵倾听恢复了?”
“这需要什么心灵倾听。我把你招入E科,当然看过你的资料。”诸葛羽好笑道,“不就是有个明星双胞胎姐姐嘛,至于那么神秘吗?”
“你不懂……那女人和我完全不一样。”雷萌撇嘴道。
诸葛羽则看着广场上和时飞扬讲话的雷薇,忽然道:“我们可不可能让雷薇帮个忙?”
“她?她不要害我就可以,帮忙则不可能!”雷萌斩钉截铁道。
(二)
负责《风虎》剧组道具的叫王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剃着半寸头发花白,一脸土匪相。王臣是艺名,本名叫王达,据说他常把“员工和老板的关系就该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挂在嘴上。在演艺圈看来,他这个年纪还是整天做个场务,并不算有出息,但偶尔也会大权在握,属于不上不下的阶级。他手里拿着一根手杖,似乎有点腿脚不便,他解释为季节性风湿,但并不严重。
“王先生,我调查过了,导演临时删减了一场戏,而那场戏用到的布景就是案发现场这个,照道理是不该建的。你能给我解释下,这到底算什么情况吗?”诸葛羽和相关人员一个个聊过去,找到王臣时已是当天深夜,之前他认认真真通读了剧本。
“你不用叫我王先生。我大你几岁,叫我臣哥,或者阿达就好。”王臣态度很和善,“其实你之前问的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这个问题很好解释。第一,导演删戏,很正常。而剧组布景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在仓库就地取材,另一种则是我们之前按照最初的剧本提前去做。做好了,他不用是另外一回事。我们同时开工好几个片子,底下的工作人员在各剧组间窜来窜去,没人会过问这些。一般大家都是,提前半天做好。如果临时删了用不上,那争取下次用上。郝婷死的那处布景,亭子是我们上一部戏用剩下的,当然我们提前做了点加工,但并不复杂,也就是两三个小时就能处理好。”
“亭子是你做的?好手艺啊!”
“主要是我做的。那场戏是导演临时删减的……”王臣压低声音,笑道,“听说郝婷不喜欢那场戏,所以提出修改剧本。她是当红炸子鸡嘛,搞得定制片。导演自然要把她当女王一样供起来。”
“有多少人会因删减这场戏受影响?”
“这个……原定的戏和原着不符,所以郝婷不喜欢。受影响的除了女配角和男主,别的倒也没有啥。当然我们工作人员都白做了很多工作才是真的。但郝婷死了后,那各方面受影响的就多了。”
“怎么讲?”
“首先要有新的女主角,然后就可能要有新的女配角。各自还要有各自的班子,另外剧本甚至档期都可能有新变动。这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王臣比划道,“而中间的你争我夺,作为圈外人很难体会啊。”
王臣的谈吐很好,完全不像他粗鲁的外表,这让诸葛羽有些打消之前对他的怀疑,但也因此使得整个调查陷入僵局。之后一连五天,整个片场风平浪静,案件调查亦没有新的进展,直到……
“诸葛!嘉禾又出事了。死的是新女主陈烟。”时飞扬在电话里十万火急地说道。
郝婷饰演的“公主”在最初选角时,三个热门人选里陈烟是呼声最高的,但郝婷最后意外获得了角色。这次郝婷出事后,剧组用了二十四小时重新敲定了陈烟,没想到才进剧组三天就又出事了。
陈烟于深夜在女宾室遇害,身中十二刀,尸体被摆放在休息区的躺椅上,死后被修饰了妆容,看上去很安详,地上的鲜血也被擦拭干净。凶手动手时和动手后判若两人。
时飞扬皱眉道:“凶手算是失控了吗?很难想象上次精准一道割喉的家伙,这次杀人要用十二刀。激情过度了吧。”
“杀人间隔时间也明显缩短,应该是失控了,所以这次我们一定能找到破绽。”雷萌轻声同意。
“叫她的经纪人来。看看死前和死后,她身上被处理过什么部位。”诸葛羽低声对艾米道。
不多久,陈烟的经纪人就到达了现场,居然又是邓玲珑。那个美艳女人神情哀绝,再没调戏诸葛羽的心情,几天内连续死了两个合约下的艺人,任她神经如钢铁般坚固,也会难以承受。其他人都退出了现场,只留下诸葛和时飞扬站在一旁。
邓玲珑仔细检查了一遍,转而对诸葛羽道:“她没有什么变化,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儿,那就是她被卸妆了。卸妆后,又被略微补了点淡妆。而陈烟出来工作向来都是以浓妆示人的。”
“对她来说,浓妆和淡妆有什么区别?”
“区别嘛……陈烟的形象其实很普通,但她的优势是气场强,能驾驭各种人物,现代化妆术鬼斧神工,通过化妆能把普通女人画成绝代尤物。因此她可以说淡妆和浓妆完全是判若两人的。”
时飞扬点头道:“是,最初发现尸体的工作人员,都没第一时间认出是陈烟。”
这时,检查了走廊摄像头的铁南小声在诸葛羽耳边说了几句。摄像头拍下的居然是郝婷的身影,打扮和发型都是郝婷死前最后的样子。
诸葛羽让人照顾好邓玲珑,把同伴重新召集到现场,“你们怎么看?”
“这家伙现在处于失控边缘。这次的案子他露出了破绽,我们要做的就是理清楚三个死者间的关系。”时飞扬加入E科后,第一次认真发言,“死者是才进入剧组的人。现场很干净,他即便在杀人选择上失控了,但依旧没有失去对现场的控制力。这第三个谋杀现场,没有发现一点突破性线索。”
铁南小声道:“我们是圈外人,不会明白在圈内人到底在意什么,有些我们以为只是小矛盾,对他们来说却是大问题。有时候我们以为是大问题,他们却一点都不在意。”
“这里有个问题,凶手为何每次都在受害人死后,处理尸体?处理尸体能起到什么作用?他显然不是用来掩饰自己的。”雷萌问。
“他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把谋杀做得像鬼魂杀人,所谓冤冤相报?沈玉玲死后,杀了郝婷,郝婷死后杀了陈烟,如果真的会有第四个死者,那他会扮演陈烟出现的。”艾米·张理着头绪道,“但是这个受害人的选择,到底是怎么样的?他总不能看谁不顺眼就杀谁吧。”
诸葛羽道:“艾米,你去查一下三天来陈烟都做了些什么。在剧组里和谁发生过冲突。他的确不能看谁不顺眼就杀谁。”
时飞扬却皱起眉头道:“即便如此,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拿出前几个现场的照片摆放在尸体周围,“这家伙是个化妆高手,这三个死者面部轮廓风格不同,身材也略有差别,但他扮演三个人却都能乱真。我们要找个懂化妆的人来,需要更专业的角度来看待现场。”
“必须叫局外人来看。”铁南立即补充道,“片场内所有工作人员都可能有嫌疑。”
诸葛羽对雷萌道:“那就只能麻烦你姐姐一次了。另外上次,我跟你说的事,看来还是要她来做。”
凌晨时分,雷萌和雷薇站在E科会议室里默然相对。
“我可以理解你不喜欢我,但不理解你干吗对我这个态度,我明明对你很不错嘛。”雷薇喝了口咖啡,又皱眉放下。
“你对我不错?”雷萌怒道,“从小到大,也不知是谁每次闯祸都装无辜赖在我身上。更不知是谁,在踏入演艺圈后,还在外面用我的名字冒充路人甲!你但凡做了坏事,哪次不是用的我名字?”
“你同样也可以用我的名字嘛。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不过就是用你的身份甩掉几个富二代或者小白脸嘛。这算多大点事儿?你可以出去用我的名字享受一切明星的待遇啊。”雷薇笑嘻嘻道,每次看到雷萌生气,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你这个小组不错哟,诸葛羽和时飞扬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美好。”
“你别打他们主意,那两个都是异能者,捅出娄子来,没人能帮你收十。”
“异能者我又不是没见过。当年我可是和诺兰家四大天王都打过交道呢……”雷薇望着吊灯,悠然叹了口气。
这时,诸葛羽等人进入会议室,雷薇立刻收起坏笑,摆出一副淑女的姿态,对诸葛羽他们而言,从她身上丝毫感觉不到雷萌说的“恶女”形象。
雷薇认真地研究了几遍照片,从各个角度对比同一部位,灯光下闪耀着一种知性的美丽。大约过了半小时,她才道:“诚如你们所言,这个凶手是顶尖的化妆大师,看他在录像中的身影,可以推测每张面具都是硅胶头套面具,他的技术鬼斧神工,毫无破绽。”
“硅胶?”铁南皱眉。
“是的,硅胶是做面具的最佳选择,做硅胶面具需要陶土模具。”时飞扬比较懂行。
雷薇笑道:“那么多照片作对比,还是无法看出他到底是男是女。但是,因为我了解到他对每具尸体做了什么,我大约明白他每次处理尸体是为了什么。”
“目的是?”
“他是为了补全对作品的理解,尤其是第二具尸体,他把郝婷的头发剪了,因为郝婷的头型特殊,他要做出那个发质效果会很麻烦,需要有原型做参考。他在新的录像里,甚至用了死人的头发做头套,虽然瘆得慌,但确实完全达到了效果。而他杀沈玉玲时,取走了对方的指纹。所以才在郝婷的死亡现场留下了有血手印的凶器。他在陈烟的现场,给受害者卸妆其实是为了研究对方的妆容,因为陈烟据说是从不会素面示人的艺人。这个凶手如果是完美主义者,哪怕只留下一秒钟的镜头,也一定希望抓住所有的细节吧。”
“这么说……我们能从这些得出什么结论?”诸葛羽问。
雷萌道:“这个凶手如果是女人,至少应该有五年以上的从业经验。化妆师这个工作当然要天赋,但要在短时间内做出天衣无缝的化妆,自然要有丰富的经验才行。但如果凶手是男人,或许五年还太少,至少要有十年以上的从业经验才行。男扮女比女扮男要难,因为男人通常脸型比较大,骨架也无法改变。”
铁南端详着照片:“可惜因为这几个女演员都比较高挑,我们无法一眼看出是不是男扮女装。”
时飞扬慢慢道:“在我四处闯荡的生涯里,也见过绝顶高手能够用缩骨法变化身形的特例。希望这次不会出现这种奇葩。”
“是的,我在巴黎也见过你说的这种缩骨高手。抱歉我尽管看了又看,还是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雷薇略有遗憾道。
“雷薇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诸葛羽将照片收起,慢慢道:“他们这次必然还要选新女主,不知你对这个角色有没有兴趣。”
“完全没有兴趣……”雷薇皱眉苦笑,“制片早就问过我,但我只是路过香港看看朋友,并没想要搞这个。”
“那你能否假装表示自己有兴趣?我并不用你冒险,所以只要你答应接这个角色。雷萌会以你的身份进入剧组,从内部寻找那个凶手。你们是双胞胎,而你在剧组熟人不多,雷萌按照你的生活方式打扮起来,应该能瞒过大多数人。而且我从一开始就没让雷萌参与对剧组的问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警察的身份。”诸葛羽笑着对雷萌补充道,“我倒不是有预谋,而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抵触进片场,所以不想太为难你。但现在你必须接手这个工作。这案子已牵涉到三条人命,现在只能拜托二位了。”
“我向来不接古装戏,而且最近两年我几乎算是淡出演艺圈了。不过你既然说不用我演这个无聊戏,只是要我这个身份,那当然没问题。”雷薇转头对雷萌道,“你啊,你可是完全不会演戏的。凭什么觉得能扮好我?”
雷萌板着脸,冷笑道:“我从一开始就对扮你没兴趣,但这是工作,而且事关三条人命……”
雷薇轻拍对方肩膀,打断她道:“那我就期待你演出好戏给我瞧瞧了,阿萌。我可是会在旁监督的哟。”
“我去扮你,你应该不能到场吧。”雷萌皱眉道。
雷薇笑道:“我会让你看看什么是另一种鬼斧神工的,小妹妹。”一直表情温婉的她忽然露出刀锋般的犀利,叫时飞扬和铁南面面相觑,忽然觉得雷萌敌视对方可能是有理由的。
“很好!”诸葛羽道:“铁南你依旧做排查工作,将近期在片场的所有化妆师和道具师的资料拿出来,寻找五年以上工作经验的老手,对比他们的身形做筛选。每个人从伤人到杀人都会有个过程,相信这个凶手应该是有暴力记录的。时飞扬、艾米你们负责保护雷萌。观察每一个接近她的人。凶手喜欢注射下毒,随身带好解毒药。”
雷薇笑嘻嘻道:“诸葛,我很赞同你的计划。换了其他人或许可行,但我家阿萌从来都不会演戏。而演戏这种事,是冒充不来的。我很好奇她怎么熬过那么多人的眼睛。”
“不就是个古装戏吗?我保证会做得很好。”雷萌冷哼道:“我连卧底都做过,那种如果出错就会丢掉性命的工作,可比演戏难得多。”
“是吗?”雷薇眼波流动道,“你还真是看不起我们演员呢!这世上没什么工作是容易的,我从不小看警察,而你是不是以为演员只是花瓶?”
(三)
“卡!”导演大叫一声,所有人都无奈加同情地看着雷萌。
“这是今天的第三十二次了……”边上有人小声数着。
“之前是你的眼神对了,走路的动作不对;现在是动作对了,眼神不到位。你没事看什么镜头啊?”导演忍无可忍道,“给你三十分钟冷静一下!回去!重新想一下戏!”他也不明白雷薇怎么说也是有几年表演经验的演员,怎么基本走位都不对呢?两天时间,只拍了三场戏,凡是稍微复杂点的表演,就要NG十次以上。
雷萌咬着嘴唇,瞟了眼远端同样一脸无奈的诸葛羽,快步退回化妆间。诸葛羽挠了挠头,他也没想到演个戏会那么复杂,更没料到雷萌居然一点表演天赋也没有。两天来,整个E科小组都以各自的身份进入了片场。时飞扬扮成替身武行,艾米扮成助理,诸葛羽则作为警方代表。
而在雷萌去休息室的当口,动作导演让替身演员上前赶排打戏,由于这部戏主要的打戏都是战场野战或者攻城战,时飞扬吊着威亚在布景的“城墙”间飞来飞去。他似乎很在行,居然连续两个镜头都一次通过。
“我真该早点让你来受这个罪。很多事不是你以为自己可以就可以的。”扮成演员助理的雷薇,看上去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人,这让雷萌响起了养母训话的样子。
雷萌瞪了她一眼,重新翻看剧本,然后又忐忑地看了眼外面的戏棚……她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入剧组两天来,虽然和组里所有人都和和气气的,但要找出凶手谈何容易。一天找不出凶手,就可能要多一天煎熬,就要继续被这么呼来喝去。这样下去,真不知要拍多久。更可恶的是两天来,所以人都从开始尊敬崇拜的笑脸,变成不耐烦的鄙视,仿佛都觉得她是靠和制片人潜规则才拿到这个位置的。她这么想着心事,完全没有把剧本看进去。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再抬头时,外面已有人在敲门了。
“呀……你都没给我补妆。”雷萌皱起眉头望向雷薇,却发现雷薇居然卸去了助理的妆容,飞快地上了戏妆,并自己挑选了两件合适的华服。
“你这是要干什么?”雷萌诧异地问道。
雷薇冷笑道:“我来教你演戏,再这么被你演下去,我的一世英名都毁在《风虎》剧组了!快点搭把手,帮我把戏服系好。你给我躲在里面别让外人看到你!”
外面的人又敲了两次门,就连王臣也皱着眉走了过来,他最看不得工作拖拉耽误所有人的事。化妆室的门忽然打开,雷薇穿着水蓝色的及地长裙,双手捧在胸口四顾生妍,直接把王臣惊得退了两步。雷薇表情淡然,轻轻一挽长袖步入镜头。
她站在众多武将之间,导演喊了开始,边上有人抱拳施礼道:“公主不走?”
“当然不走。”雷薇平静地看着众人,“诸公与我同来十堰,要走同走。莫再多言。”她谈笑间,自然地流露出一种尊贵之气。
其他角色面面相觑,随即群情激奋起来。
“卡!”导演笑道,“很好,很有感觉!趁热打铁,下一组!”
就连诸葛羽都看得一愣,他当然知道对面的一定是雷薇,但这个差距也太大了点,为何明明是两张差不多的脸,却会有那么大的反差?边上艾米悄悄递来一份资料,上面是铁南整理出的整个片场资历在十年以上的化妆师和道具师的名单,为了确保无人漏网甚至还包含了有相关技能的演员和导演的名字。铁南在资料上圈出了重点怀疑对象的名字,剧组里王臣的名字赫然在目。
王臣是这个片场的老员工,在嘉禾服务了有三十年之久,这里新冒出的许多小明星还未出生,他就在片场了。他出身于武行,从前脾气火爆,曾经因为伤人被拘留过。但因为老板出钱保释,才免去了牢狱之灾。他的手艺很不错,虽没得过什么大奖,在业内却也有口皆碑。
王臣身高一米六七,体重在一百二十斤左右,身形比较接近那些高挑女性的标准,也不会显得太壮。只是这把年纪的人如果没有什么突发事件,怎么会变成杀人狂?诸葛羽小心走过时飞扬身边,将资料给对方。时飞扬看了眼名单,立即心有灵犀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走,但他们的目的显然都是在戏棚边缘的王臣。
王臣正忙着给演员分发道具,手中同时拿着几把仿真刀具,他敏感地注意到时飞扬出现在自己附近,而斜后方的诸葛羽亦正在靠近。王臣将一把刀具反提在手,小碎步后退几步,小心注视时飞扬和诸葛羽的表情,发现对方关注的果然是自己,不由一阵紧张迅速退入道具室。
诸葛羽和时飞扬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弄得鸡飞狗跳,两人只是稍许加快脚步跟过去。但当他们进入道具室,只看到地上有刀具,走廊上迎面走来五个蓝色服装的道具部工作人员,其中有两人还叼着烟嬉笑打闹着。
“达叔呢?”时飞扬问。
那几个工作人摇头表示没有看到。诸葛羽一个箭步冲入堆道具的库房,里面果然空无一人。时飞扬微微皱眉,立即追着那几个工作人员回到戏棚,却发现先前的五人变成了四人……
“这怎么可能?”时飞扬皱眉道,“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变成另一个人?易容又不是魔术!”
诸葛羽和时飞扬同时跑出戏棚,但广场上各个剧组都忙得热火朝天,各式人员奔来跑去,许多人都穿着工作制服,真是闹鬼了……
诸葛羽对联络器道:“铁南,王臣果然有问题。立即把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给我找到。”
铁南回答道:“他在太子道和牛头角都有公寓。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
“很好!”诸葛羽联络警方和时飞扬分头行动前往那两处住所。
诸葛羽前往的太子道是间堆着许多大箱子的空房子,经常有人打扫,但不常居住的样子。同时,时飞扬则也来到了王臣位于牛头角的居所。他憋着一口气,一脚把房门踢开,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王臣!举起手来!”时飞扬身后五六个警察冲入屋子,同时吼向背对着房门坐在厨房里的老头子。
那老头子慢悠悠,一脸迷茫地转过身。他转身的方式很奇怪,是整个人和座位一起转过来。“警察就算不愿意敲门,也不用把我的门……撞成这样吧。”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撞成卷帘一样的铁门……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王臣……”时飞扬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老头,这是和片场的王臣极为相像的一张脸,所不同的是这张脸上多了许多老人斑,气色不佳皱纹也更明显。
“是的。”老头子回答。
“你有没有兄弟?他在哪里?”时飞扬扫视四周,屋内就老头子一个人,“你的腿……”
“我没有兄弟,但我知道了,你们是来找他的。那家伙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闯祸?”老头随即皱眉道,“这么大的阵仗,他到底做了什么?”
“我相信我们说的‘他’是同一个人,请问他的名字是?”时飞扬示意警察们收起武器,掏出证件道,“我是时飞扬,你朋友用你的名字在外犯事了。”
王臣皱眉转着轮椅来到客厅,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相片框,指着上面一个漂亮的男子道:“你们说的是他吗?哦,我老煳涂了,你们不可能再看到这张脸了。不过我想你们如果要找一个和我很像的人,那就一定是他了。他叫高翔。”
“高翔?”有警察失声道。
“你知道他?”时飞扬问。
那警察小声道:“是的,高翔是以前香港人的青春偶像,演过几部电影,其中凭借《刀锋箭影》拿了最佳新人奖。但因为片场事故,被大火毁了容。这本该是值得同情的事,但媒体曝光他是同性恋,所以不太受人待见。你要知道十年前的香港还没现在这么开放。”
时飞扬点了点头。是的,八十年代银幕上的同性恋形象大多都是被丑化的负面形象。
“原来过了八年依然有人记得他。”王臣皱眉看了时飞扬一眼,“你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我可怕得很!”
高翔,曾做过三年青春偶像,当时的他就像一股旋风刮过香港演艺圈。出唱片,拍电影,毁容,闹丑闻,打架大闹片场,然后消失。最近几年已完全没有他的消息,你可以说这就是娱乐圈,也可以说……人有时候真倒霉。
诸葛羽从太子道公寓的大箱子里找到许多面具模具,以及各种人物的特写造型,真不知他究竟做了多少面具。
王臣坐在E科总部,对诸葛羽他们讲述着高翔的故事。边上电视机里放着《刀锋箭影》的录像,雷萌和雷薇第一次意见一致地认为这男人的确是个“尤物”。
“他如果不毁容,也许就是四大天王之一了。要知道现在就是个靠长相吃饭的年代。”王臣轻轻叹了口气,“他红的时候出手豪阔,一旦栽跟头后,衣食温饱都成了问题。要知道作为演员脸蛋毁了,事业就毁了,根本不可能翻身。他一度非常消沉,在片场外捡垃圾度日,看他实在可怜,我就收留了他。怎么说呢,我也不是什么太好心的人,只是他红的时候对我们这些工作人员不错。”
“但我们查了,没有他在片场工作的记录。”铁南道。
“他那样子,那身份,风口浪尖的时候,在哪能踏踏实实工作?香港的狗仔队有多无良,不是当事人是体会不到的。”王臣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面具,“这是我给他做的头套,当时他就是以这副容貌参与工作的。”
雷薇将面具套上,众人面前出现了个满是痘痘的青年男子。“痘痘多,人家就不会盯着你看,真是周到啊。”
“之后他就自己学着做了,本以为他在片场工作只是临时行为,后来却一直做了下去……而他那张脸,第一次换肤重塑失败了,去国外做手术要花很多钱,凭现在的他是做不起的。明星赚钱多,有经验的技术人员赚得太少……”
雷萌道:“不是有演员工会那种组织吗?没人给他捐款?我一直以为……”
“理论上我们可以帮助大多数人,但总有人帮不到。但实际上,我们只能帮助少部分人,总有些倒霉蛋。”王臣轻声道:“人要靠自己,这就是现实。”
“他什么时候开始假扮你的?”诸葛羽问。
“快一年了……我中风后行动不便。”王臣捶着腿道,“他那么多年一直做得都是临时工,虽然也能赚到点钱,但肯定是不如我。而我一旦因为生病丢了那份油水不错的工作也很不划算。所以他提出日后继续照顾我,作为交换他扮演我去片场上班。”
“他提出?”诸葛羽笑了笑。
“也可以算是我提出的。我收留他本来是临时行为,但后来他的技术磨练得很好。人聪明手又巧,有时候编剧人手不足都可以让他顶,我这个队伍里不能少他。我曾提出过,让他独当一面,戴着面具过日子,并不代表不能好好过,是不是?但他已经没有勇气独自面对世界了,和原本的家人都断绝了关系,就一直寄居在我这里。他个子本就和我差不多,没有人比他来装扮我更可靠的了。”
时飞扬道:“所以,你们的协议就是,他以你的身份上班赚取高薪,在享受一个有尊严的世界的同时,负责你日常的生活。”
“是的。他每周会来看我两次,生活必需品都由他置办。我也没什么生活限制,只要确保不被人同时看到我们两个就可以了。”王臣抬头道,“我不相信他会成为杀人凶手。他明明……是个很胆小的孩子。”
“你觉得这是不是他?”艾米将片场录像播放出来。
王臣认真地看了又看,“这……怎么可能分辨得清。但如果说男人扮女人能到这个境界,或许也只有他了。他自从做好我的面具后,陆陆续续做了片场很多人的面具,上到制片人下到打杂的,挨个模仿过去,绝对是上瘾了。所以我了解他的水平。”
“除了你的居所,他还能住哪里?”诸葛羽问。
“不知道。”
“除了你他还有什么朋友?他和亲戚还有来往吗?”
“亲戚……说来奇怪,因为他是同性恋这回事儿,家里人就很少和他来往。他毁容之后就更不和他们联系了。他作为高翔基本没有朋友,但作为伪装成的其他人,可以说到处都是朋友。”
雷萌忽然道:“作为最为了解他的人,撇开性格不谈,你说他到底为什么会杀人。现在三个受害者的关系很清楚,她们两两间都曾是竞争对手,沈玉玲在其他剧组欺负过不少新人,其中对郝婷尤其不好,三个死者中她对外的口碑最差。而郝婷用不正当竞争,拿到了《风虎》中本该陈烟得到的角色,并且恶意删减他人的戏份。陈烟则在重新得到郝婷的角色后,多次因为个人事由耽误剧组进度,并欺负了道具部的工作人员。”
王臣道:“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在演艺圈有何大不了的?但你若一定要拿出来说,这些事每一件都涉及了片场的忌讳,欺负新人、擅自改动剧本,以及拍戏迟到,都是老电影人不想看到的。”
雷萌皱眉道:“总不见得,他杀人是为了给剧组帮忙吧?”
“但他从一个好人变成杀人魔,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时飞扬道,“最近他的生活变化很大吗?”
“他大约十一个月前开始扮演我,这算不算大变化?”王臣想了想,轻声道,“你们可以看一眼,剧本里面有没有落款署名是‘杜天’的,若有就说明他还参与了编剧。找每一幕最后的署名,不要找整个剧本的署名,临时编剧是没有剧本署名权的。”
铁南迅速翻看了剧本,果然在二十多处都找到了“杜天”的名字。
王臣道:“一部电影,最后出字幕的名字看似很多,其实没有机会打上名字的人更多。是许许多多无名小卒打造了电影帝国,而不是那些所谓的明星。但上到制片,下到粉丝,谁又管小人物的死活?我听说嘉禾这个片场很快就要废弃了,老板会另外投标地皮建新片场,只怕也是个新变化。”
雷萌嗔道:“时飞扬,都怪你们,之前打草惊蛇,那么好的机会通知我一起包围他不就好了。现在我们找他就麻烦了!算你和诸葛本事大,了不起是不是?”
的确如此,诸葛羽皱着眉头在边上踱步,即便知道了嫌犯是谁,但怎么抓这个千变万化的家伙?上到制片下到打杂的,他都有面具……能够随意出现在片场任何一个剧组,更能瞬间变化妆容,变成另一个人……
“诸葛,你说我们还要在片场蹲守吗?我可不想继续演戏了!”雷萌抱怨道。
诸葛羽摸摸鼻子,笑道:“这个……我们除了四处通缉他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蹲守在片场了。鉴于他常年混迹片场,很少和外界接触,我们依然有很大机会在片场抓住他。”
“他杀人还没杀够吧……”时飞扬第一次发现,侦探为了抓住凶手,原来是会盼着凶手再次作案的。
“雷萌,这几天你可以在片场故意找茬,耍耍大牌。看那家伙会不会找上你。”诸葛羽吩咐道。
王臣道:“高翔是武行出身,挺能打的。你们抓他的时候千万小心。”
诸葛羽并不担心这个,他只是觉得这个凶手很可怜。但可怜……并不是杀人的理由。
(四)
高翔从道具堆里慢慢站起,为了躲避追捕,头上戴着的是中年阿姨的面具。谁会把连杀三人的凶手和扫厕所的阿姨画等号?这是他在片场被诸葛羽和时飞扬围捕后,东躲西藏的第三天。
晚上睡觉不超过一小时就要换个地方,总担心在睡着的时候被人抓到。时飞扬当时追着他进入道具房走廊,若非他早就准备了可以两面反穿的衣服和备用的面具,当时肯定被抓到了。
“傻掉了……他们又没证据,就算叫你过去又能怎么样?跑什么嘛……”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略停顿了一下,轻轻推松颈部皮肤,将面具缓缓摘下,镜子前是一张灼伤大半,犹如厉鬼的面庞。他又道,“但是,万一被看出戴了面具,那就太冒险了……”
“我怎么可以被抓到?这部戏还没拍完……剧本是我参与编写的,道具是我制作的,甚至很多临时工都是我以王臣的身份去请的。这是时隔八年后,真正属于我的第一部戏啊……不能允许任何人破坏……绝不允许!”高翔翻看手边的工作人员排班表,上面赫然有两个属于他的假身份,他拉开皮箱把新面具摆在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雷薇风华绝代的身影,“这个女人,美则美矣,这几日亦开始误事了。但我若换掉她,这剧就又要耽误了,而且又会来什么人呢?或是我取而代之?”他拿起桌上的面具慢慢戴在脸上,那居然是一张和雷薇有七分像的面孔。他轻轻摇了摇头,又拿出另一个面具,那是一张知性女子的脸,手边还有副道具眼镜。
片场里流传着一个关于“面具恶灵”的传说,说每日的午夜两点,恶灵会在片场杀一个女人,使得各剧组人心惶惶,拍摄进度全都加紧。
每天临时工和各种工作人员人来人往,诸葛羽并没有下令清查所有人,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很担心一旦将网收紧,高翔离开剧组后就再难找到他。整个E科的人都相信他的感觉,那就是这部高翔投入了无数心血的戏,一日不杀青,高翔就一日不会彻底离开。
只是在诸葛羽认真观察每个人言谈举止的同时,不得不琢磨的是,对方是选择依然作为工作人参与拍摄,还是作为外围打杂的人在旁观察。铁南在整个戏棚布置了一个高科技的设备,这台设备可以分析所有人的身高,他们预测高翔可以扮演的人大约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五之间,每天他们用这套设备秘密扫描所有人,以期缩小监控范围。但即便如此,工作量仍然很大。
诸葛羽不由想到了苏耀家那个叫七七的孩子,一个高超的化妆师都能让人如此头疼,万一是“变形者”犯案,又将恐怖到什么地步。
由于有雷薇的“竞争”式表演,雷萌对表演的把握有了显著提高,NG的次数明显减少,雷薇临时上阵的情况也从每天四五次,减少到一两次。由于拍戏进度良好,所以她偶尔耍个大牌,骂一下工作人员,或者挑剔一下道具,甚至故意迟到了两次,都被人容忍接受。用导演的话说,只要戏好,别的要怎么都可以。
雷萌今天又迟到了,其实这次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她在家琢磨马上要演的一场戏里弹奏古筝的感觉,结果忘记了时间。她飞奔冲入化妆间,叫道:“这次是真迟到了,快来给我化妆!这场戏是大战过后,所以不用太漂亮!”
雷薇立即来到她身后,手指轻拂过她发尖,然后将发套举起。雷萌微一皱眉,每次和她讨论剧情,雷薇从来都不会给她好脸色,这次怎么一句话都没说?雷萌看着镜子里的女人,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化妆师一笑,将一根针管扎向她的脖子。
雷萌用力踹了脚梳妆台,椅子向后撞出,但敌人的身手也非常敏捷,侧翻绕到她右方,针管扎在她手臂上。
“你是高翔?”雷萌从椅子上站起,一记飞腿踢在对方胸前。
高翔双臂交叉挡下雷萌的腿,两人各自向后退出几步。雷萌眼前一阵恍惚,身子瞬间软绵无力,高翔冷笑上前,将其击倒在地。雷萌眼望天花板的灯光,眼前交织成一片扭曲的光影,她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拼命想发出嘶吼,喉咙里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高翔飞快地给自己上妆,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他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变化成了“雷薇”的样子。化妆室外静悄悄的,似乎大家都习惯了容忍雷萌的迟到,亦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打理一切。
高翔手握短刀,站在雷萌身前,露出一丝纠结的表情,“你知道吗?有时候你对工作人员很好,有时又很差。有时候你演戏很好,有时又很差。我真怀疑是不是存在两个你。其实……你罪不至死。但是留着你,我又如何完全取代你呢?”他轻轻叹一口气。
雷萌感觉对方冰冷的手指在自己面颊上划过,却苦于不能说话,甚至连眼皮也不能动一下。然后她感觉自己似乎被搬到了橱柜里,眼前不再有刺眼的灯光。
高翔非常满意自己的妆容,低声道:“我叫雷薇,Vicky。刚从法国回来。”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摆出各种姿态,兴冲冲地走出信道。在即将踏入戏棚时,深吸口气露出一种婉约的风情。但就在他踏入戏棚的一瞬,听到一阵古风的女子歌声传来。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古筝之声叮咚响起,布景下雷薇坐在马车上,膝盖边放着一个酒壶,仪态微醺悠然望天。
“这不可能……”高翔看着自己的装扮,再看看布景中间的女主角,“这不可能!”
几乎同时,不少人都发现了闯入现场的身着女装的高翔。站在高处的诸葛羽面色微变,因为他知道雷萌没有雷薇化妆,是不可能出场的,那么这个闯入现场的家伙,就只能是已经杀死多人的凶手了。
“艾米,你去化妆间找雷萌。时飞扬、铁南,时刻准备进行抓捕。”诸葛羽沉声道,其实他更担心的是雷萌现在的情况。
雷薇的戏戛然而止,她第一眼就认出了进入戏棚的不是雷萌,整个剧组都顺着她的目光向高翔望去。
诸葛羽高声道:“高翔!”
高翔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后默然望向诸葛羽,低声道:“我是雷薇。我是公主……你是谁?”
“不,我才是雷薇!”雷薇迎向对方道。
“所有人散开!”诸葛羽大叫。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立即退向两边,但高翔一把抓住了导演,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嘶声道:“你胡说……你们谁都不要过来!”
诸葛羽高声道,“高翔,我知道你身世悲惨,这几年非常坎坷。”
“你知道个屁!我不是高翔……我不是……我是雷薇……我是这部戏的主角!”高翔发现铁南和时飞扬正向他靠近,将刀用力推了一分,鲜血从导演的脖子上流下。“你们谁都不要靠近!去把那个冒充我的女人抓起来。”
“高翔!她不是冒充你……”铁南皱眉道。
雷薇高举双手,走到高翔近前,柔声道:“你叫高翔,你爸爸叫高岳……有个哥哥叫高飞。你1986年进入演艺圈……拿到年度最佳新人奖。你最卖座的电影叫《刀锋箭影》。我知道你压力很大,这几年很苦。但是你不需要一直活在阴影里,你不需要靠一部新的电影证明自己。”
“我叫高翔……我爸爸叫高岳……有个哥哥叫高飞……”高翔慢慢重复道。
“是的,这里所有人都看过《刀锋箭影》,大家说是不是?”雷薇大声道,边上的工作人员纷纷附和。
“你几年前出了事故,面部烧伤,事业出现挫折。王臣让你在片场干活,把化妆和道具作为事业重新开始……你还记得吗?”边上铁南将王臣做的面具丢了上来,“这是他给你做的第一个面具。”
“王臣……”高翔皱眉看着地上那张熟悉的面具,他略带迷茫地看着四周,“我叫王臣,你们也可以叫我达叔!是的,我叫王臣!”
雷薇靠近一步,柔声道:“不,你不是王臣……你是高翔。”
“不,我是沈玉玲……嘻嘻……我到底是沈玉玲还是郝婷?我到底是谁?”高翔又作女人状,摇头道:“郝婷、沈玉玲都该死……沈玉玲一直在欺负新人,欺负即将做主演的郝婷,各种肮脏的手段令人发指。所以我杀了她,是的。但之后,没想到郝婷也是这种个人。然后就是被夺去位子的陈烟……这一个那一个……为什么每个人上位之后,都会变成坏人?”
“高翔,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坏人!”雷薇道。
高翔愤怒道:“你闭嘴!高翔也是坏人!他是失败者!我不是高翔……”
时飞扬道:“雷薇,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别靠他那么近!”
高翔推开了导演,举刀冲向雷薇,狂吼道:“我不是高翔,不是王臣!不是雷薇!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时飞扬一个箭步挡在雷薇和高翔之间,高翔的刀立即斩向时飞扬的头颅。时飞扬眼中爆发精光,拳头握紧……
“呯!”几乎同时枪声响起!高翔被子弹击倒在地……戏棚门口出现了握枪的雷萌和支撑着她的艾米。同一块场地出现了三个相似的身影。
“你……”高翔后背中弹,痛苦地望向雷萌,又看看雷薇,先是不解然后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
他扯下面具,露出那张那张犹如厉鬼的脸,望着远处的布景,低声道:“其实,扮演别人真的很累啊。但是我的脸毁了,怎么办?”他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和口鼻流出的鲜血混在一起,脸上再次鲜血淋漓,“每天这样,我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他眼光逐渐清明,低声对雷薇道,“雷薇,你是个好演员。可惜我不能扮演你演一出戏。”
雷薇苦笑道:“你也是。你坚持下去,我们想办法让你在片子里出一个镜头。”
“我当然也是个好演员……片子里早就有我一个镜头,你们能找到吗?”高翔嘴角挂起一丝孤傲的笑容,低声道:“可惜看不到杀青了。”说到这里他很放松地笑了起来,一挥手中的短刀,将自己的喉咙割开。
鲜血流了一地,将面具浸成血红……诸葛羽看着众人,忽然想如果没有发生毁容事故,高翔是否会比在场的每个人都活得光鲜?但生活是没有如果的,生活比电影要难的多,现实太残酷了……
尾声
经过那么多事之后,电影最终杀青了,但是制片人说他会将胶片永远封存,以寄托对所有死者的哀思。
E科众人看了大约五个小时长的胶片也没法确定,哪个是高翔的龙套镜头,最后不得不放弃。这种“寻找”到最后演变成确认哪段是雷萌演的,哪段是雷薇演的,这至少还能有个定论,而不是死无对证。
在杀青那天,艾米几乎收集齐了片场所有明星的签名。铁南向片方借了摄像机,让E科每个人录一段内心独白。
时飞扬立即站到镜头前,双手合十道:“异能异能快回来,快回来!我不要留在香港!我要去穿越!”
铁南好气又好笑道:“又不是叫你许愿,这算搞什么飞机啊?”
诸葛羽看着他们忙里忙外,独自在棚外给卫先生家打电话:“是的,案子最后就是这么结束了。但我现在有个问题,雷萌和雷薇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很少有双胞胎像她们这样合不来的。”
“她们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两个不同的家庭抚养。所以待人接物、生活习惯完全不同。再重逢时,雷薇已经是明星了。”卫先生沉吟了片刻,又道,“雷萌有过一个未婚夫,都快结婚了,对方忽然悔婚。”
“为什么?”
“因为对方忽然遇到一个家里资产六亿的富家女……六亿和雷萌,孰轻孰重?对方显然觉得不用纠结。之后雷萌脾气就一直不太好。”卫先生叹了口气,“听说雷薇有过一个通灵人男朋友,你知道吗?那家伙姓杨,她在几年前和对方失去联系,之后为了找他,得罪了一些不能得罪的人。曾经给家人招惹了很大的麻烦,所以在那之后,她也算是刻意和妹妹疏远吧。”
几年前失踪……姓杨的通灵人……诸葛羽苦笑道,“该不会是杨梦吧。她还真是谁都搞得定啊。”
这时候,戏棚里时飞扬出来叫道:“诸葛羽!轮到你了!快来!”
诸葛羽进入戏棚时里面已空无一人,他看着地上依然隐约可见的血迹,忽然想起了几年前的伦敦异能大战,后来的奥隆戈监狱暴动,以及……那个血雨腥风的梵蒂冈地牢之夜。
打开摄像机,诸葛羽看着镜头轻声道:“前几天和我铁南又聊起了你。他说鉴于全世界的血族都陷入战后的低潮期,而你已去了大洋彼岸,如果可能我还是忘了你比较好。”
他说到这里,站起来将摄像机关掉,自语道:“神经,我干吗要录这些?”他慢慢走出戏棚,抬头看了眼苍茫的星空,忍不住又想到,如果三年前没和那个女子分开,现在他俩会变成什么样。只可惜……生活是没有如果的。他叹了口气,人单影只地向远处走去。
“我听说你这两年都很少接通告,而是在全世界到处乱飞,这算什么情况?”雷萌对即将上车去机场的雷薇道。
“别以为帮我开枪打人,就能过问我的事。我接不接通告和你有什么关系?”雷薇拍了拍车顶,望向远处的霓虹,“其实我周游世界各地,只是为了找一个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值得你这样?你不常说,这世上只有男追女,没有女追男的道理吗?”
“他叫杨梦,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雷薇眼圈一红,她找遍了万水千山,却感觉和那个人越来越遥远,为何对方一点都不体谅自己的心,难道真的从头到尾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怎么了?”雷萌小心翼翼问道。
雷薇并不回答,而是强颜欢笑:“保重,亲爱的。”说着坐入汽车扬长而去。
“你也保重,我的姐姐。”雷萌目送汽车消失在视线尽头,慢慢转过身走回办公室,又道,“我不信会有比诸葛羽和时飞扬更了不起的人。”
办公室大厅被清出很大一块空地,时飞扬和诸葛羽正隔着十步对峙着。
“这算干什么?”雷萌吃惊道。
铁南笑道:“时飞扬跟我打的时候说只需要一只手,然后我问他跟老大打又会怎么样。他说正好自己没有异能,老大也没有心灵倾听,此刻正好凭原始实力对决一次。老大居然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据说是时飞扬所在的社团,又来威胁他参加擂台赛,这次是去天下竞技场。时飞扬想去,老大不许。”艾米补充道。
“哇哦!”雷萌拍手道,“时飞扬,加油!打倒诸葛羽!去天下竞技场!”
“老大加油!”铁南同时喊道。
“你们可别把这里拆掉了啊!”艾米苦笑着关照道。很难想象一直黑口黑面的老大重逢时飞扬后不但笑脸日多,还和他一起胡闹起来。
诸葛羽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周围的人安静。然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举手做了个放马过来的手势。时飞扬长啸一声凌空而起,但他人在半空,却忽然发现对方一点破绽都没有,更有一股凛冽昂扬的气势压迫而来!时飞扬身形不由一滞……
诸葛羽立即出手,他右手爆发出惊人的拳劲,摧枯拉朽地一拳轰在对方腿上。时飞扬立即向后斜飞出去,直把三张办公桌都撞碎了。
“你失忆后,似乎忘记了精神力的作用。若是如此,你上天下竞技场只是死路一条。”诸葛羽走到办公柜边,将时飞扬的长剑抛了过去。
时飞扬接过长剑“青山”,面不改色重新站起, “谢谢提醒,可惜你没能一下击垮我,接下来就没那么简单了!”长剑出鞘,淡淡的剑气在场中绵延开,他再次跨前一步,居然和先前的气势完全不同。
诸葛羽眼中露出激赏之色,依然以静制动,等待对方的进攻。时飞扬若九天神魔旋转而起,长剑散发着淡淡青芒,分从四面八方刺向诸葛羽。诸葛羽微微一怔,这剑法给人一种层峦叠嶂的风景扑面而来的感觉。他双拳若奔雷而起,将所有的剑意杀气挡在身外,碎石爆炸般的声音出现在办公室里。
两人风驰电掣地交换近百招,时飞扬只觉长剑被一种越来越恐怖的感觉压制,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冲破诸葛羽的拳风。他后背靠近落地窗,即将退无可退,一种压抑困惑不安的感觉布满心头。
诸葛羽大喝一声,拳头雷霆而出,飓风般的力量将落地窗震得粉碎,而时飞扬却突然不见了……诸葛羽面色微变,立即向侧后方移动,但时飞扬的长剑“青山”忽然凭空出现在他右方。
诸葛羽冷哼一声,飞身掠出中环大厦。时飞扬亦没想到,他会这么躲避,因为在几十层的高楼向外跳,无异于自杀。就在他愣神间,诸葛羽突然从窗下飞了上来,拳头重重击打在时飞扬的脸上……
时飞扬再次飞跌出去,他不明白刚才那神来一剑为何会失手。诸葛羽满身汗水地站在落地窗边,这就是许久未曾体验的死里逃生的感觉吧……
(完)
小组讨论会
诸葛羽: 哈哈!哈哈哈!
时飞扬: ……
铁南: 各位观众各位听众,各位读者,各位亲朋好友,时飞扬和诸葛羽谁更厉害的争论,终于有了结果。胜出者是……
时飞扬: 等等,我刚才若不是不想杀他,剑偏了偏,怎么可能会让他逃掉再反击?
铁南: 这个……我不管,反正最后的结果你在一次对决中,被两次打飞。而且第二次你还拿着剑。
诸葛羽: 哈哈哈哈哈!
雷萌: 你够了,这次的主角明明是我?干吗你们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场,就把我的风头都抢去了?
雷薇: 真好笑,主角当然是我,你演戏都不会演,凭什么跟我抢?
雷萌: 就凭最后那枪是我开的!
高翔: 我以为主角是我来着……不过既然你们这么说了,好吧……
诸葛羽: 你是第一反派,不是主角。不过最后结束那段,还是挺酷的。
艾米: 我印象中,这是我们E科第一次对付一个普通人用那么久的时间。果然易容术是门很深的学问啊!
高翔: 是化妆术,谢谢。
艾米: 怎么都好吧。不过我觉得,这次既然去了嘉禾片场,没能让一些明星出场,有点遗憾。
雷薇: 难道我不是明星?
雷萌: 赞美上帝,你当然不能算,真正的明星应该是成龙、周润发、张国荣那种。
雷薇: 好吧,这点我没意见。不过让明星出场,会涉及一些复杂的版权啊,隐私啊什么的。所以这个遗憾也只能是遗憾了。
艾米: 也不会啊,你让他们出场,说他们一点好话就没关系。
雷萌: 你与其关心明星,不如关心自己吧。艾米你不觉得自己打酱油打得太熟练了吗?
艾米: 我是螺丝钉,需要酱油就酱油,需要发光就发光!
诸葛羽: 其实这一次的办案过程中,我挺伤感的,人如果一直戴着面具活着,生活的意义在哪里?
君天: 这个……
时飞扬: 君天大人!作为超级英雄,如果一直不能恢复记忆,恢复异能,生活的意义在哪里?
君天: 你继续抒情……反正下一集你又要去打擂台了。
时飞扬: 君大,我对你很失望!你居然让我打平了诸葛羽!
诸葛羽: 什么叫打平?明明是我赢了!另外时飞扬同学,你少点吐糟……小心下次就不只是被打飞了!以前有个叫唐飞的菜鸟,就是因为一直吐槽,所以一直身受重伤。
君天: 其实我还挺想念唐飞他们的,虽然他们的单行本也该上市了。
时飞扬: 我……从没被打飞过!我恨香港!来到这里就没潇洒过!
雷薇: 来,时同学,我来给你个拥抱。
时飞扬: ……
雷薇: 你不要我抱,难道要雷萌?还是你好死不死地学高翔,喜欢诸葛羽抱?
诸葛羽: 我才不要抱他。话说现在的女人怎么都那么腐?
君天: 因为现在是21世纪,不再是上世纪90年代了。
所有人: 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那么伤感……
禁字师
魔法真实的吗?异能是真实的吗?鬼魂是真实存在的吗?诅咒是真实存在的吗?
当我们问起这些,很多人会嗤之以鼻,表示不要追问虚无缥缈的问题。
那么语言是怎么发生的?文字是怎么发生的?梦是怎么发生的?所谓的预言,又是怎么发生的?历史是如何被抹杀的?记忆是怎么产生的?
这些“严肃”的问题,又有多少已经有了确切答案?
这世上有太多无法明确解释的事,比如我们说不清古老的山壁符号,发展到复杂的甲骨文,这一复杂的进化是怎么产生的。比如,我们不知道猿猴进化为人,是如何完成那个神奇的“跳跃”的。
从古老蛮荒时期,我们就睁大眼睛,努力观察着广博的世界。一直到今天,即便进入地球村时代,这个世界依然神秘。
(开始)
清晨,香港历史博物馆的古文字区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诸葛羽拿着咖啡,亮出证件走入案发现场,艾米快步从里面迎出,快速汇报说:“一早香港警署派来的案子,死者有两人,都是昨晚值勤的保安……”
“丢了什么?”诸葛羽问。
“暂时没发现有物品丢失……”
“没有丢古董?那死者有什么特别?”通常异现场调查科只负责调查特殊现场的案子,除非文物涉及灵异问题,普通的失窃和他们无关。
这个……艾米苦笑了下,“老大,你看了就知道了,这两具尸体让法医很头疼啊。”
古文字区并不大,也就是三四十平米的一个展厅,但陈列着各历史时期诸多经典的文字示例。两具尸体隔着不远倒在血泊里,一具四分五裂地压在一个损毁的玻璃陈列柜上,满地的玻璃碴和鲜血就是来自于死亡时的冲击。另一具尸体靠在白墙上,摆着个奇怪的造型,地上的鲜血已经凝固,显然是死去多时。
雷萌蹲在尸体边,皱眉查看着那些伤口,如果说是刀砍的,这力量也太大了……这“刀口”从脖子延续到胸口,再延伸到小腹。看似两三刀,但又好像是连在一起的。“刀口”很深,不仅直接划开了内脏,更把接触到的肋骨全都划断。雷萌小心查看尸体贴着的墙壁,就连墙壁上都印着那同样形状的伤口。
“这种感觉,有点眼熟。你有没有见过这种?”雷萌闻到咖啡味知道诸葛羽来了。
“凶手的力量很强,的确不像是普通人的手笔。”诸葛羽侧头看着墙上的划痕,“但真要说熟悉,你或许是因为那部电影吧?”他手在空中划了个Z字。【电影“佐罗”里,蒙面侠就喜欢用剑划Z字。】
“对……怪不得……但这个划痕,肯定不是Z字,但这算是什么字符呢?”雷萌轻轻比划着。
“人字?”艾米小声问。
“人字哪有这么写的。”雷萌摇头。
“甲骨文里的人字?”艾米指着甲骨文区里的一幅图表,将其和伤口对比。“也不完全是。”她皱起眉头,两者还是有差异的。
诸葛羽走到另一具尸体边,端详着尸体四分五裂的形状,后退两步比了下方向,再向前走出近十米,那是一排靠墙的陈列架,架子和墙壁上同样有着一个接近甲骨文人字的痕迹。普通的刀绝没那么大威力,这家伙用的是什么武器?另外如果对方在找东西,那为何会什么都没丢?
“时飞扬和铁南呢?”雷萌看了看周围,发现今天来现场的组员真是少。
“铁南一如既往地在开会。至于时飞扬,他既然坚持要参加几天后的天下竞技场擂台,我就只能放他去闭关了。”诸葛羽说。
天下竞技场是全世界最著名的格斗擂台,而站在那个擂台上,是时飞扬近期最大的梦想。
“这个……他在哪里闭关?”雷萌问。
“你居然不知道?”艾米笑道,“他和狮牙拳馆的谭叔闹矛盾后,去了你表叔卫先生家。在香港除了那,还真难找到能不受古惑仔影响的地方。”
卫先生是香港异世界的知名人物,黑白两道交友广博,其充满传奇的一生更被所有后辈景仰。
诸葛羽扭头看了眼古文字馆边的博物馆平面图,这里位于博物馆的内维,可不是随便散步就能到的地方,那家伙到这一定是有目的的。
“艾米,你查一下,博物馆古文字区,最近有没有新到的馆藏。又或者看看有没有特殊物品。雷萌,你负责查最近其他区域的警局有没有类似的伤人案。这种高手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第一条好查,第二条的定义就太模煳了……什么才算是特殊物品?”艾米轻轻撇了撇嘴,她拨打了几个电话,等了大约十多分钟。皱眉对诸葛道:“老大,说来奇怪,负责馆藏的工作人员说他们日常用的馆藏记录丢了,另外有人报失丢了一套西服。应该就是昨夜丢的。”
雷萌没好气道:“他们的报失还真及时,搞清楚这是凶杀案不是盗窃案吗?人家来博物馆偷他一套西装?阿玛尼的啊?”
马湾东湾海滩的一处渔家小屋内,一个长发短须面目古朴的男子正认真翻看着历史博物馆的馆藏记录。当看到“古梁石鼓”这一栏时,他扬起眉头深吸口气,大步走到外面的海滩上,向着海面拜了几拜。他抬起胳臂时,古铜色的手臂上露出条慑人的剑痕,剑痕于阳光下泛出血青的光泽,可见当年受创极重。男子在大海边跳起古老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苍凉古意,舞姿千变万化,仿佛来自亘古的蛮荒。
直到日薄西山,他才走回小屋,将暂借“古梁石鼓”的人名圈下。穿起昨夜拿回的那套男用服装,男人修剪去胡须,站到镜子前。
“这就像这里的人了吧。”他自语道。
(一)
一日后,数量救火车呼啸来到大屿山,这里的新月别墅的半边已烧得摇摇欲坠,长长的警戒线再次被拉起。
夜风里诸葛羽在警戒线外打量着四周一切。据他所知死者和历史博物馆有关,但通常杀人者和纵火犯还是有差别的,会是同一个人做的吗?
也许因为是深夜,所以平日里忙于奔波于会议的铁南也有机会参与现场调查。他低声道:“别墅主人梅晓声死于大火。梅晓声四十五岁,离异独居,是历史博物馆的常务理事之一,由于之前博物馆的案子,他一出事别人就通知了我。”他矮了诸葛羽半头,举手投足见亦更多些书生气息,“我知道你想的,博物馆案的现场更像一个掌握先天刀意的武者,那种武者通常不屑于放火杀人。”
这时,艾米张在远处挥手道:“可以进去了。”
香港E科众人小心进入刚被扑灭的火场,大火燃烧的原点位于二楼书房,梅晓声的焦尸倒在角落里,书房已被烧得面目全非,书架和陈列柜东倒西歪。诸葛羽戴着手套,小心翻看尸体,眉头紧锁道:“这家伙身上没有刀口。”
铁南问:“死者是研究什么的?”
“古文字……甲骨文和金文。”艾米小声道,“在得到他出事的消息后,我查了下他的背景,他最近两三年基本处于搞独立研究的状态,很少和外面打交道。老大,你是觉得凶手作案手法不同,行凶手段也不同吗?”
“不……现在还难说。”诸葛羽手指按在尸体胸口,死者的胸骨和博物馆的保安一样都折断了,被火烧可很难有这个效果。“也许死因有联系点,只是我们没找到罢了。雷萌呢?”
“来了!来了!”雷萌一路小跑从外跑来,“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但一整天下来,警局档案资料里也没查到类似的案子。这凶手一定是凭空冒出来的。但有一点,死者我可能比你们多一点了解。”
“你是想说,梅晓声本身格斗能力很强吗?”诸葛羽问。
“你居然也知道?”雷萌吃惊道。
“这个书房,里面有很多普通书房没有的东西。比如放剑的桌案经过大火亦没怎么受损,显然不是普通装饰品。尤其是那座小巧精致的青铜剑客像,算是完好无损。”诸葛羽看着尸体道,“死者臂展很长,手指颀长很适合握剑。”
“梅晓声在江湖上用的名字叫梅箬,是香港知名剑客岁寒三友中的一人。不过听说,近年来对剑法的兴趣日减,反而沉迷于古字研究。”雷萌回忆道,“他和我卫叔叔家是朋友,曾几次想申请加入非人协会而不可得。”
“非人协会可不是会耍耍剑就能入的。”艾米说着小心从歪斜的桌案边捡起长剑,摁机簧长剑出鞘,剑锋如一泓秋水在月色下烁烁放光……
“当今天下好剑固然不常见,好剑客更是稀少。”诸葛羽轻叹口气,艾米拔剑的动作非常灵动,但却从未听说她也曾习剑啊?他并不多问,而是对雷萌道,“那卫先生会否知道点消息,比如最近梅晓声得罪了什么人?”
“这却难说,卫叔叔和他关系一般,梅先生好像是和白阿姨来往较多。”雷萌将一份资料递给诸葛羽,“这是从博物馆档案管理调出的梅晓声近年来的一些往来记录。”
记录显示,梅晓声大约六七个月才去博物馆一次,上一次从博物馆借取东西是在一年前,“借取古梁石鼓,以供研究之用。”这是梅晓声亲笔签收。
诸葛羽眯起眼睛,这古梁石鼓看分类是在古文字区的文物,但具体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雷萌忽然指著书房接近断裂的西墙。
所有人随着她手指望去,艾米皱眉道:“好像是个多边形。”
铁南低头寻找着,从地上捡起半块墙砖,低声道:“是个字……类似甲骨文的火字。墙壁缺了半块,所以我们进来时没看清。”
“你很懂甲骨文?”诸葛羽和艾米同时苦笑起来,这可不是简单的事。
铁南道:“我也是之前你们提了,博物馆出现个人字,我才稍许恶补了下甲骨文。”
艾米翻出甲骨文对照表,点头道:“的确是火字。”
“这里还真是被火烧了……”雷萌皱眉拨打卫先生家的电话,“喂?卫公馆吗?时飞扬……为什么是你接电话?你这也算闭关?”
“他们都不在家,当然我还要负责接电话。”时飞扬笑道,“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来求助啊?说来听听?”
“我们求助也不是找你,而是找老卫。”雷萌没好气道。
诸葛羽接过电话,低声道:“古梁石鼓,你听说过吗?”
“当然……我现在就能看到它。”时飞扬笑道。
“别开玩笑。那是历史博物馆的文物。”
“是真的,它就在卫夫人的书案上。”时飞扬慢慢道,“是一个直径四十厘米的石鼓,看质地更像是某种化石。石鼓上刻着许许多多符号,前几天卫夫人跟我介绍过,说是从朋友那里借来的。他那个朋友叫……”
“梅晓声?”诸葛羽道。
“啊!你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是符号,不是文字?”
时飞扬笑道:“卫夫人说是甲骨文,但我看不完全是,它不完全是甲骨文,也不像金文。似乎可能比甲骨文更早。我潜意识里,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又记不起来。”
“你这家伙最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诸葛羽道。
“等等!卫夫人好像回来了。不对……”时飞扬听到外面车道上响起沉闷的碰撞声,也不挂电话就冲了出去了。
“我马上到你这里来,你看着古梁石鼓哪都不要去!”诸葛羽的后半句话,时飞扬是听不到了。
别墅车道上起了一阵淡淡的雾气,卫夫人的汽车撞在围栏上,响起长长的喇叭声。时飞扬目光扫视四周,看到一截树枝插入了汽车的轮子,前后轮都有……在汽车开动时,用树枝插入轮胎,这要怎么样的力气?他单手拉开卡住的车门,将神智迷离的卫夫人从车里背出,这才开始悉心寻找敌踪。
突然,时飞扬心头一悚,惊栗感觉布满全身,他飞身斜掠而起。即便背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喀拉……”先前所站的花坛如被利刃削过,那是连续的一层隔空气劲。
时飞扬抬头就见一长发男子,身着黑色西装,手腕上戴着个狼牙穿起的手链,左手拿著书房里的古梁石鼓。
“时、飞、扬!”对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时飞扬觉得面前敌人非常眼熟,但不论他怎么搜索脑海里的记忆残片,都记不起对方的名字了……他将卫夫人放在路边,冷笑冲起!
对方亦毫不犹豫地向他发动攻击,黑衣人左手握拳,右手隔空划了几下,轰隆一声空气间立即炸开。时飞扬被他一击震出十多步……
“雷系魔法……”时飞扬自语道,他后退的同时踢起地上的碎石攻向对方。但那如出膛子弹般的石块却阻挡不了敌人,黑衣人不容他喘息,右手再次闪动。时飞扬只觉周围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无论向前后退都会粉身碎骨。嘭!他跨前一步,却被无形的气墙弹出,左半边身体全都麻木,挣扎了一下居然无法爬起。
怎么会那么厉害?时飞扬近期也算屡遇强敌,但从未像这样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咚!见他被击倒,黑衣人居然兴奋地拍了下石鼓,那几千年都未曾发出声音的石鼓,居然发出了铿锵的金石之声。这石鼓一响,顿时激起漫天风云。咚!第二下鼓声向起,黑夜里突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时飞扬嘴里发苦,先前每遇凶险,他都能临时激发异能,但无奈的是他从未主动操控异能……“时空能力……时空能力……不论是瞬移还是时间暂停,只要有一样我还怕他什么?”但他的能力越是想要,越是不来……
黑衣人上前一步,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狰狞的眉目透着邪异的猩红,“恶魔!”他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匕首的刀柄上有着一只红色的蜘蛛,蜘蛛肚子上画有一枚红色的眼睛。
“赤月……赤月……赤月中天,星辰飘零……连山雪照……大艰难书……”时飞扬没来由地记起这一句话,他身上的麻木感稍好,却还是无法躲避对方的刀锋。
突然从别墅的楼顶响起一声轻鸣,黑衣人侧身一让,一枚白羽小箭落在他的脚边。但他随即闷哼一声,右肩中了一箭。黑衣人面色微变不停退让,身子团团舞起,但雨水中不知有多少小箭混迹其中,不知不觉竟被迫退了六七步。鲜血顺着他手臂流淌落在石鼓上,石鼓上的符号就像喝了酒一样舞动起来!
黑衣人大喝,右手划破夜雨,一道强光从他指尖放出。哗啦!别墅的楼顶被强光完全照亮。楼顶无有人影,而他转过身,时飞扬已落入一个并不高大的女孩手中,这时远处警笛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黑衣人咬牙冲向时飞扬,夜雨中一道七彩光芒爆炸开来,黑衣人嘴角溢血推出十多米外,时飞扬则被一层淡淡的紫光笼罩着。
黑衣人手捧石鼓,眯着眼睛注视眼神坚毅的女孩,咬牙道:“委员会?”
他一跺脚退入黑暗里。
(二)
“赤月,你是说打我们家石鼓主意的人,叫赤月。那个小妹妹又是谁?”卫先生安顿好卫夫人后,坐在书房中接到起香港E科众人。
时飞扬苦笑着摸摸鼻子:“名字可能叫赤月,我也不是很确定。至于那姑娘……”
他完全记不得正被诸葛羽在隔壁房间询问的女孩,而他也曾试图询问对方,但这个才救过他命的女生居然放声大哭起来……不管是多么潇洒的男人,都会害怕女人的眼泪。这是自古以来女人最强的武器,或者说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本能吧。
“我叫年静弈。”女生出现在书房门口,她有着弯弯的一双笑眼,眼眸带着些许紫芒,看着谁都像对谁笑。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戴着一双紫色的耳坠,仔细看那耳坠好像两个娃娃的脸。她身着月白色的套装,但又不是平时见惯的那种女装。尤其是她背上有一把蓝色短弩,更和香港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时飞扬望向紧随其后的诸葛羽,那家伙一副全都了然于胸的表情,走在最后的雷萌则带着诡异兼八卦的笑容。
“年家……怀远年家,还是温哥华年家?”卫先生笑问,这个世界姓年的本就少,属于他们这个圈子的大家族更屈指可数。
“都不是。”年静弈甜甜一笑,“我来自另一个空间,一个叫做元丰国的地方。相对你们这里第七时空来说,是第三十一时空。”她毫不掩饰地说出这个让所有人发愣的来历,然后正对时飞扬道:“亲爱的飞扬,我穿越十多个时空来到此地,就是为了娶你。”
卫先生一口红酒喷了出来,艾米张和铁南则各自瞪大眼睛望着时飞扬。雷萌则强忍着不笑出声来,但显然憋得很辛苦。
时飞扬张了张嘴,看了眼诸葛羽,又扭头对年静弈道:“你再说一遍?”
“你已经听见了,我不用说第二遍。”年静弈气场十足的看着他,“我知道你失去了记忆,这一点诸葛羽给我解释过了。没关系,我会慢慢等待,只要你恢复记忆,就会知道我是谁。”
“你不如给大家介绍一下,那个赤月是谁?”时飞扬立即转移话题道。
卫先生亦打圆场道:“我们都想知道,因为他对我的家人构成了威胁,还请你帮忙。”
“他不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年静弈按了按腰带,身上衣服幻化成一套新的服饰,在她肩膀上射出一道光束,书房的空地上立即投影出一片三维三維的影像,“但我刚才已经将他的样子和攻击手段记录了下来,相信很容易就能查到他是谁。”
三维影像里,同时打开了近许多个屏幕,但却没有任何一点信息出现。女孩皱起眉头,又修改了一下搜索条件,大屏幕终于开始闪动。
先是无数个闪动的小点集中在大家面前,然后小点逐渐变大差不多能看出是闪动的是人物头像。然后从千多个到百多个,最后停留在十三个极为相似的人物上。
“这十三个人是同一个人吧?”雷萌问,她虽然没见过嫌疑犯,但这十三张照片五官相似度极高。
“不。确切的说……这是不同时空的长得比较像的人。这里有些是同一个,有的则可能是他祖先或者后代。”时飞扬的某些记忆被激活,他对年静弈道,“这个是只有……时间委员会才有的设备。你到底是谁?”
年静弈看了眼诸葛羽,慢慢道:“诸葛先生,面对这么个低幼的时飞扬,我该从何说起呢?”
低幼?时飞扬顿时瞪起眼睛。诸葛羽轻咳一下,对四周众人道:“你们都知道时飞扬是谁吧?”不等别人回答,他就接着道,“时飞扬在变成现在这样之前,是时空旅者,并且拥有时空能力,也就是他可以控制时间,肆意穿越时空。”他让所有人都坐好,慢慢道,“我们这里的人都没有时空穿越的经历,但穿越者在这个世界是确实存在的,平行时空,回到过去和前往未来也并非无稽之谈。时飞扬在穿越时空的旅程里,不仅遇到过类似的穿越者,还遇到过一个非常厉害的时空组织,名叫时间委员会。简单说,那个机构亦正亦邪,隐藏在时代背后,小心窥探着,研究着各大时空。并把他们触手可以伸展到的地方用数字编号,我们这里是第七时空,而这个姑娘来自第三十一时空。年姑娘是第三十三时空的监督者,老家是三十一时空。因为时间委员会的原则之一,就是时空异地管理原则。”
艾米小声道:“也就是第七时空的人,可以管理第八时空第六时空,但不能管理自己的时空。”
年静弈道:“其实理由很简单,因为一旦发生时空事件,你不知道是哪一个时间点出问题。如果我的祖父在某个时段被杀死了,那么未来那个时段的我就不会出现。一旦发生这种怪异事件,时空管理者就会出现空位,会导致一连串的问题。不过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们的是,第七时空没有时空监督者,因为这里有时飞扬兄妹,这对怪物。”
“兄妹?”雷萌吃惊道。
时飞扬点头:“是的,就像你有姐姐,我也有个小妹。我妹妹时雨霏也是时空能力者。”他心里叹了口气,好在时雨霏没看到自己现在的倒霉样子。最近变得几乎谁都打不过了。
“这些都只是题外话,了解到年小姐的来历后,我们可以回头来看这个案子。”诸葛羽让众人把目光重新看回三維屏幕。说话间,年静弈将十三个头像减少到了五个。
“我暂时只能把嫌疑犯的名单缩小到五个。接下来,我需要去这五个时空一一确认他们所在的位置。一个时空的盛世,在另一个时空却或许是人间浩劫……同DNA,同出生,却可能不同名,不同命。”年静弈摸了摸耳坠,那娃娃脸的耳坠似乎也有无奈的表情。
这让雷萌看得头皮发麻,她赶紧道:“即便知道了凶手是穿越者,对我们的追捕也没有很大的帮助,我觉得我们要弄清楚两件事,第一这个杀手来这里的目的,第二古梁石鼓到底是什么东西。”
艾米将已有资料投影在另一面墙上,分别将包括卫公馆在内的三个案发现场的画面贴出。
卫先生道:“三个现场,三种作案方式。第一个是闯入后的杀人,第二个是纵火,第三个,听飞扬说的过程,是声东击西?他先攻击我妻子,然后潜入书房盗走了石鼓。”
诸葛羽道:“其实他从头至尾目的之一个,就是古梁石鼓。”
“古梁石鼓是什么?”所有人都和时飞扬一般地望向年静弈。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数据库!你们第七时空也不是时间委员会的监管范围。”小姑娘嘟起了嘴。
卫先生解释道:“这枚石鼓,是二十年前在香港出土的东西。由于之前香港从没有出土过这么怪异的文物,曾一度引发各界关注。但是尽管许多考古学家参与研究,都不能确定它是来自哪个时代。石鼓上有许多类似文字的符号,但并非甲骨文,也非金文。若一定要说,它可能既有金文,又有甲骨文,还有古篆。另外还有许多,我们不认识的文字。所以我家那位就感兴趣了。她这些日子和梅晓声来往,主要就是为了这个石鼓。前几个月,梅晓声说他有了突破,但又卖关子不说具体是什么。我和他打了个赌,说给我这里半年,我们也能研究出来。”
“什么样的赌注,他会把这个宝物借给你们?”雷萌好奇道。
“两瓶好酒罢了……”卫先生微微一笑,要说到激人打赌,他绝对是专家里的专家,无需什么珍贵的物件就能达到目的。但他随即又面色黯然,梅晓声已经故去了。妻子也因此受伤,皆因石鼓而起。
艾米将电脑里的资料投影出来,石鼓并不大,斑斑驳驳的都是文字。铁南仔细查看了现场照片,又对照石鼓和各种其他字表,最后将几个“符号”放到了投影最当中。然后他清了清喉咙道:“这个……我有一些发现,大家参考一下。以下这些是甲骨文里的字。分别是刀、火、行。还有个这个……”他拿出的最后一个字符接近于田字。
【甲骨文字符刀、火、行、雷纹】
田
“我们的第一个现场,是两个保安被刀伤屠戮。印在墙上的是甲骨文的刀,这个字和甲骨文里面的人字很接近,只是冒头的方向不同。”
【甲骨文 人和 刀】
“第二个现场是火灾现场,而在墙上我们找到了字符的残片,类似一个甲骨文的火字。而第三个现场,也就是卫公馆的外面车道上,我们采集了两个印记。时飞扬你能否回忆一下,当时是受到何种攻击。”
“一种是禁咒,身子不能动,另一种是雷鸣的感觉。”时飞扬看着最后那个接近于“田”的印记,皱眉道:“这个应该不是田字,而是雷纹。很多青铜器上都有。”
铁南道:“这就对了,我想这个杀手,用的能力可能是文字禁咒。虽然,之前我从未听过这种功夫。”
“啊!铁南,你真是天才。不如我娶时飞扬之后,把你也娶了。”年静弈大声道,“这么说来,这个家伙是赤月部落的,这样……”她点几下三維屏幕,嫌疑犯的头像只剩下三个。
艾米笑问:“为什么是娶,难道不是嫁?而且你怎么能同时嫁两个男人?”
年静弈道:“我来的地方,婚姻制度讲究男女平等。只要愿意,女的可以娶男人,而且无所谓几个。”她微微一笑,又道,“我也可以娶女人哟。只要是两厢情愿,法律也不禁止的。”
“Oh my God。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啊……”铁南翻起眼睛。
“真是好地方……”艾米第一次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
雷萌扬眉道:“这么说,这种禁咒,类似如来佛用五指山镇压孙悟空?
“更类似佛家道家各种符咒的无纸化吧。”时飞扬苦笑道,“即便我们知道了这些,又去哪里抓他?他如果是穿越来的,如果目的就只是石鼓,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若真是这样,香港倒少了不少麻烦。”铁南耸耸肩。
诸葛羽扫视了一遍现有线索,转首对其他人道,“雷萌,你负责联络警局,最近发生的那些案子里有类似的立即去调查。年静弈,确认凶手来历的事就交给你了。多了解一些,就更容易明白他来往的目的。先前你跟我说,你是走海里的时间裂缝来的这里,我需要你带我去一次。”
“这个我拿手的,要参加!”时飞扬立即道。
“你还有两天就要在天下竞技场面对蜀中唐门的唐师道,明天就该飞去上海。唐师道尽管并非绝顶高手,但也具备了冲击天下前十的实力。说实话我真不想你这么去送死!但这擂台你现在必须去,案子就暂时不用管了!”诸葛羽没好气道。
他目光扫视着铁南挑出的字符,默然想到,原来写字……也是可以杀人的。
(三)
写字,亦可杀人。
赤月熏在马湾沙滩上写着各种外人看不懂的符号,抬头望向初升的朝阳,轻轻吸了口气。很多年前他第一次看父亲写出“刀”字,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原来,杀人可以变得如此容易。从此……写字,再非单纯美好之事。
他在沙土上银钩铁画的写出了时飞扬三字,然后一脚踏去。向着海天间,发出难以抑制的咆哮。大海则发出低沉和缓的水声,悠然回应……来自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舞蹈,再次昂然舞起……
第二十一时空,星月国祥帝五年,长达十三年的统一战争结束的第二年,祥帝立长子为太子,并册封诸子为王,举国欢腾。小民百姓无从知晓的是,星月朝内战一触即发,短暂的和平正危如累卵。
祥帝六年,五王子应书获罪,被贬谪出京。
祥帝七年,二王子获疑谋反,打入天牢。三百士子上书求情。
祥帝九年,帝病危,二王子出狱,中元节太子率军埋伏于朱雀门前,除五王子外,祥帝众多王子尽数卷入混战,京城化为屠场……四大王子皆败,九门提督霍天都执掌京师摄政。
祥帝九年冬,被贬在外的五王子率兵北上勤王,遂天下大乱……
那时候,赤月熏年方十五,其父即为星月国太子赤月曾。朱雀门前,太子军原本占尽上风,但不知何处突然冒出一个白衣剑客,一剑贯穿了父王的咽喉。他疯狂地扑向父亲遗体,手臂亦被对方剑锋划开,险些废去一臂……
“时……飞……扬啊……”赤月熏痛苦的一字一字说出这个名字,再看看自己斑驳的白发……不知不觉二十年了。
忽然屋内的石鼓发出急促的鼓声,他心生警兆望向海岸线,有敌人靠近了。
诸葛羽和雷萌、年静弈共同来到马湾东岸。“就在那里,大约两海里左右,有一个时空裂口。裂口通向好几个时空,匆忙穿越也不知会到哪里。所以你们还是别尝试较好。”年静弈手指前方的水域。
两海里,从这里要么在马湾上岸,要么就是去荃湾。诸葛羽还是要求小姑娘带去裂口看看。女孩只得拉着二人站到海水里,海水逐渐淹没他们的膝盖,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胶囊丢在水中。咚的一声,胶囊化作一个像漂流瓶一样的巨大瓶子,将三人装了进去。
周遭日光淡淡,薄云悠悠。那瓶子随波逐流漂入大海,然后两个浮沉即化入海中。
诸葛羽并非没见过时空门,但像这样在海里的却是头一次看到。那扇蓝色晶莹的时空裂痕,足有两个足球门大小,成群的鱼虾经过它周围二十米内都被吸了进去。他们绕着裂痕转了一圈,发现在时空裂痕的边缘,有一些类似于“古梁石鼓”上的文字符号。有些鱼附着在裂痕边缘上,绕着字符不停转动。这个裂痕难道是人为打开的?
但就在他们试图进一步靠近的时候,那道时空裂缝却忽然消失了,只留下那道淡淡的字符光影。
“雷萌,你让警察将附近百米区域封锁起来。别让人靠近了。至于那个穿越来的人……”浮上水面,诸葛羽打量了一下周围,对联络器道,“艾米,你查一下马湾最近有没有可疑的案子。”说完,他对年静弈道,“另外年小姐。我们虽不清楚那个杀手来自哪里,但你这里应该有记录说时飞扬去过哪里吧?看他和对方仇怨深重的样子,与其对比别人,不如对照时飞扬。”
“这却也不容易,这家伙实在去过太多地方了,而且他还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从不知道消停。若非他最近失去能力了,只怕我也找不他。”年静弈小声道,“不过你的想法之前我也有所考虑,等我们返回后,时间委员会将给我具体消息。”
这时联络器里,艾米道:“老大,你真神机妙算。就在马湾东海岸上五天前有个案子,我把地址发到你这里。”
果然在附近?诸葛羽眼睛亮起,年静弈立即调动漂流瓶向海岸靠拢。
马湾海岸上的案子,原本被定性为“意外溺水”。照片显示,一个渔民倒毙在海滩边上,全身湿透锁骨断裂,据法医分析,死者呈现出溺水的特征。在远端的礁石上有半个印记,E科众人仔细检查,觉得那像块缺角的“流水”。
“就是他了。”诸葛羽拍了拍礁石,这个凶手若是有栖身之所,优先选择的就是这个海岛。
雷萌打电话询问了当地警所,低声道:“由此过去三公里是海滨旅馆区。外来人口都在那里住,据说有一家几天前来了个客人,符合我们说的特征。那是个红房顶的小屋。”她报出了宾馆地址。
三人沿着河岸走去,很快红顶房子出现在他们视野,也几乎在同时,诸葛羽的耳边响起缥缈的鼓声,一阵似曾相识的血腥气随风而至。“就是这里了!”诸葛羽加快了脚步,那小姑娘衣服自动变化为战斗服模式紧跟而上。他们速度极快,把雷萌远远落在后面。
沙滩随着鼓声颤动起来,点滴的沙土和浪花组成各式各样的字符,迎面就是“风雨雷电”组成一道屏障卷向诸葛羽!诸葛羽掠入风阵,借着风势绕过雷电,硬受冰雨穿过“字符杀阵”。年静弈紧随其后,弓弩连发竟然用实体的箭弩击碎了缥缈的雷火。
但二人刚越过“风雨雷电”,前方更多的“字符”组合迎面而来,“风林火山”、“白云苍狗”、“刀枪箭索”……或四字一组,或几个词语联合,更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符号旋动而至,直到面前施展出,才了解那是什么意思。
诸葛羽单手结印,四周气流汇聚,无论是箭雨还是白云都在他身前自动退散。他右手凝聚磅礴的气流,爆发出恐怖的杀力,只一拳就将各种字符全都轰散!
字符后,出现了赤月熏那苍凉野性的身影。那家伙一身黑色劲装,露出两条古铜色的手臂,耳朵上带着巨大的赤铜环。“果然各个时代,都有强悍得超越时代的家伙。可惜……即便是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赤月熏单臂举起古梁石鼓,眉心锁成一个山字,一个又一个未知的字符从他眉间冒出,布满他的面孔。这些诡异的字符仿佛鲜活的生命,迅速蔓延全身,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能看到有字符游动。
赤月熏单手向前,大喝了一声。一个来自蛮荒的“死”字,化作八仙桌大小的黑色字符,雷霆万钧的砸向诸葛羽。诸葛羽目光收缩,全身力量爆发在拳头上……
嘭!面前的沙滩被巨大的气流激起二三十米高的沙浪,数不清的沙子四散开来,但每一颗沙粒仿佛都受到了字符的感染,变成血红色,组合成不同的字符向诸葛羽飞去。诸葛羽左手画出一道弧线,各式各样的幻影都被他挡下。赤月熏眉头紧锁,双手一合掌心闪开金光,灿烂的“驷”字出现面前,一驾马车咆哮着冲向诸葛羽。
年静弈脚步轻跺,挡在诸葛羽身前。她的衣裳泛起紫色光华,之前保护时飞扬的力量再次升起,马车化作沙粒四散落下。
诸葛羽切入赤月熏的近身,一拳砸向对方胸膛。赤月熏手中石鼓却自动飞向诸葛羽的拳头,拳头砸在石鼓上,诸葛羽被震退六七步,赤月熏则趔趄地跌出二十几米。蔓延在他身上的字符突然全部消失。赤月熏大吃一惊,赶忙画出一道符号,红顶小屋周围立时遍布厚薄不定的云层,他借着诸葛羽视线受阻向后狂奔。年静弈惊呼一声,因为一直走在最后的雷萌出现在赤月的退路上。
雷萌眼看对方逼近并不后退,而是飞快地掏出手枪瞄准对手。赤月熏狞笑一下,左手扬起一个“刀”状的字符斩向雷萌。距离只有五六步远,雷萌根本无法闪躲。但赤月熏的脑袋突然头痛如刀割,发出的字符刚刚泛起刀光就突然消失。
“砰!砰!”雷萌连开两枪。赤月熏肩头遭受重击,古梁石鼓掉落掉地上,被雷萌一把抓起。他不可思议地看了这女人一眼,扭头飞退入海中。他拉开距离后,头疼的感觉也迅速减弱,不等那边诸葛羽围拢过来,赤月熏就画出一个“沙”字,消失在海滩上。原本要紧跟下海的诸葛羽和雷萌跑到一个方向,因为过于靠近雷萌,脑袋若刀割般剧痛,错失了追击的时机。
年静弈吃惊地看着雷萌,又看看诸葛羽,叹息道:“你们都好特别,真想全部娶回家啊!”
诸葛羽哭笑不得的抓了抓头,那个怪人这么跑了,绝对会成为一大祸害。看来要把雷萌的“屏蔽”能力调教得手法自如才行啊。
雷萌则抱着石鼓左看右看,实在不觉得这块东西有何了不起。
(四)
从香港飞上海并不需很久。对时飞扬来说,这点时间终于能让他把一切干扰抛在脑后。大约一年半前,失去记忆的他出现在马湾海滩,当时身受二十多处重伤,手里唯一的物品是宝剑“青山”。洪胜的元老谭叔在海边将其救下,而由于他天生是格斗的料子,开着“狮牙”拳馆的谭叔顺理成章的想把他培养成拳手,并给他取名谭青山。尽管失去了异能,失去了记忆,但为了能够站在天下最强的擂台“天下竞技场”上,为了成为天下第一的格斗家,他每天都在努力着。在一年多的时间里,甚至也和谭叔情同父子。直到后来,他遇到了老友诸葛羽,沉睡许久的记忆开始被陆续唤醒。
我或许是时飞扬……那个曾经在无数个时空游戏天下的时空游侠……可是,现在我只想做拳手,做个能站在天下竞技场上的格斗者。这是和诸葛羽重逢后,他最初说的话。但随着记忆恢复的越多,这个想法就变得越彷徨。人的过去,是不能说忘就忘,说抛弃就抛弃的。
我是时飞扬……无论怎么改变,我都是那个纵横三千时空的人……不再是洪胜的谭青山。当他想要离开洪胜,却被社团的人拿谭叔的命作威胁,逼迫他必须参加天下竞技场的擂台。他无奈答应了社团的请求,但是在做出决定后,他开始同谭叔保持距离。除了拳赛事宜外,私生活上不再接触了。因为他不想老头子以后还因为他的缘故,生命被人威胁。其实洪胜没啥了不起,但其他想对付他的怪物实在太多了……
时飞扬望着机舱外棉絮般的白云苦笑起来。自由意识,到底坚持怎么样的自由,怎么样的自我,才算是自由意识?他固然向往天下竞技场的擂台,固然期待和唐门高手唐师道决战,但并不想在别人的逼迫下去打此战。
这次的天下竞技场之行,又会如何呢?时飞扬想着想着沉沉睡去……睡梦中,他梦到了星月王国。那是个武士和巫师并存的世界,并没有发达的科技,却有很多玄之又玄的巫道知识。人类通过和大自然的交流,形成了一个和第七时空这里完全不同的文明。他还记得朱雀门一战,自己所处的是二王子集团,理由很简单,第一他进入那个时空时,意外陷入了天牢,就关在二王子隔壁。第二、根据他对那个时空历史的了解,二王子会在朱雀之役,击毙太子成为帝王。他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只是……当他真的参与到这场大战中,才发现一切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时飞扬睁开眼时,飞机已到了上海。走出机场,候机大厅有几个洪胜的人正等着他。但时飞扬皱眉看着四周,“谭叔呢?”谭叔作为时飞扬的老大,也是教练兼经纪人。应该是坐早两班的飞机,来给他打前站的。
“这个……我们先去旅馆。青山大哥。”洪胜的人还是叫他谭青山,而不知道他叫时飞扬。
“谭叔怎么了?”时飞扬发现众人面色不对,他瞪着上海方面的接待人员杜青锋道。
杜青峰摸摸鼻子,拉他到一边小声道:“谭叔没来。我们一早就在这里接机,没有接到他。但是有人给你留了一张纸条。”他递出纸条,“但不管发生了什么。天下竞技场的擂台时间不能改。终极搏击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兄弟,你不要太着急。我已传话给洪胜方面,以及香港那边我的朋友,他们都会去援救谭叔。”
石鼓和你,换谭叔。给你一天。——赤月。
时飞扬看着纸条背后的六组数字,根本不听杜青锋的话,转身就去购买回香港的机票,只丢下一句,“靠你们?我不放心。擂台你可以继续安排,我会准时回来。”
“可是只有二十五个小时了啊!”杜青锋苦笑道。
诸葛羽他们围坐一圈,看着桌面上的古梁石鼓。这石鼓出土的地方叫做梁村,因此得名。石鼓上字符死板的一动不动,与在赤月熏手里时完全不同。除了雷萌被诸葛羽安排操练使用“屏蔽”异能外,艾米和铁南想尽了办法,都无法激活它。铁南甚至抽了自己一百毫升的血浇在石头上,但这种极端的方式也仍旧无效。
艾米小声道:“这些字符也许也是巫术的一种,只不过这种巫术是用各种符号排列组合而成的。必须找到规律才能把它激活。”
“肯定还有别的什么窍门,同样的字符同样的排列,我们就发不出那个怪人的手段。”铁南努力将诸葛羽他们战斗里遇到的字符排出了十之七八,却并没有出现任何效果。
诸葛羽拍着脑袋小声道:“也许是这样……我来试试看。”他看熟了所有字符,用手一遍又一遍画着甲骨文的“火”字,他手掌慢慢亮起了赤芒,却就是发射不出。诸葛羽闭上眼睛,沉浸在精神世界里,脑海中浮现出魔法师的火系魔法,一个神奇的火苗在脑海中翻滚而起,他闷哼一声,手指再次划出字符。
一道火焰从空气中跃出,弹射在落地窗上,随即消失不见……留下的那个痕迹像极了在梅晓声书房发现的那个。
所有人都张口结舌地看着他……诸葛羽看着手指,摇头道:“这里肯定还有诀窍。单这样要有实际作战能力不知要练多久。而且字符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个家伙肯定心里早有这些字符,那他还要这个石鼓干什么?”
这时,年静弈表情古怪的从隔壁走来,低声道:“我联系上了委员会,知道这是件什么东西了。”
委员会,实时间委员会,网罗招揽各大时空能人,隐藏在未知里的最强悍组织。她手在虚空里一抬,一道三維屏幕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屏幕里转动着一面看上去色泽和古梁石鼓很像的墙壁。“这是第四十九时空的传承之墙,地球历2137年毁于一场事故。古梁石鼓是那场事故中飞散到第七时空的传承碎片。”
“第2137年是未来世界吗?”雷萌偷懒熘出练功房,她可从小就对漫画书和科幻小说没有兴趣。
“不,第四十九时空和你们这里属于不同的平行世界,所以那里的任何一个时间点,都和你们这里不存在过去还是未来的关系。简单说,就是那个时空某个时间点上出了事故,由于产生的能量太大,那边的碎片突破时空飞到了你们这里。由于是时空突变,所以碎片可以飞到任何时代。”年静弈看着桌子上的古梁石鼓,叹气道,“我真没想到,这是块那么伟大的宝物。”
“它不就是块带巫术的石头吗?”雷萌莫名道。
“你知道传承之墙是什么?”年静弈瞪起眼睛,她那两枚人面耳环同时瞪起眼睛。“地球上任何一种东西,不论是狗还是猫,乌龟还是青蛙,大树还是小草,顽石还是沙土。只要能和传承之强沟通,就能成为智慧生物!它掌握着生命进阶的密码!”
听到这个,连诸葛羽都吃惊地望着那枚石鼓,铁南则更是爱不释手的将其捧起。但众人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和石块互动。
艾米小声问道:“那么厉害的东西,委员会知道怎么用吗?”
年静弈道:“据说当年他们就是依赖传承之墙的力量,将突破时空的知识系统化了。但是在2137年发生的事故,毁了很多人和事。”她将一份赤月熏的资料交到诸葛羽手里。
如果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作为委员会成员的年静弈来此的真正目的会否是为了这个?诸葛羽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女孩。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电话那头传来卫先生的声音,“诸葛,上海传来消息。时飞扬的老大谭叔被赤月抓走了。时飞扬已坐头一班飞机回来,但他不和其他人联系,时间上看他应该已到香港。赤月要求拿石鼓换老谭。我怕时飞扬会一时冲动,你们最好有所准备。”
诸葛羽直接电话找时飞扬,电话那头时飞扬简单回复了一长串数字,就不再多说。和先前不同,诸葛羽对他没有责备,也没有进行过多询问,谭叔是时飞扬的救命恩人。只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诸葛羽从铁南手里拿过古梁石鼓,环顾四周道:“小年,找到赤月留的这组坐标的位置。”
年静弈眼中掠过一丝异色,赤月的留言如果这样的坐标,只怕他对时空的了解远远超出预期。但她并不担心,根据《时空地图》的记载,同时拥有时飞扬和诸葛羽两人的组合,办案成功率达到98%。
赤月坐在远离香港的一处小岛上,平静的在地上画着符号,他每写一串字符,那写符号就亮起一阵奇特的光芒,然后消失不见。他先是站在岛上画,然后是沙滩,慢慢的甚至走到水中还在画。水里的生物在字符中穿过,有的死了,有的则变大了一圈,还有些开始跟随着他游走。
海岸边,谭叔被字符封印在怪异的礁石上。赤月平静地坐在他身边,慢慢道:“别着急,你和时飞扬都快死了。”他望着海天之间的云彩,默然想到,二十年的努力很快就要有结果了。
祥帝九年,朱雀之役,十五岁的他先眼看着身为太子的父王战死,然后发现在那场混乱中死的并不只是一个太子,而是几乎所有的王族。从那以后,之后连续十年的战乱,他加入勤王大军转战南北。他的天赋原本极高,加上时飞扬那一剑的震撼,让他在十年中成长为勤王军头号勐将。一直到……
一直到鼎王谷之役,十五万勤王军和二十三万牧野军相互绞杀,山河变色,流血漂橹,死神的面孔出现在鼎王谷的上空。他和牧野军的大巫师为印证“传承之墙”,深入地宫决战,最终两败俱伤,皆被封印在神墓中。
他个人的战役没有赢家,外面的战役同样没有。此役之后,关内再无万人以上的大战。海外的蛮族趁势入关,星月王国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繁荣辉煌的星月国,巫武鼎盛的赤月族连文字都被抹杀……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天赋异禀,什么文成武德,什么锦玉传承,什么世代贵胄,一切都是虚妄。
长剑空折的他爬出死人堆,离开鼎王墓时,已是一百年后。赤月熏成为了一种介乎于僵尸和活人之间的奇特存在。鼎王神墓前,那道揭破天道的传承之墙早已不知去向。而当他重新走上那片熟悉又陌生的故土,更发现故国的文字没有了、巫术没有了、碑文没有了、甚至连语言也没了!即便他还在又能如何?即便他依然保持着被封入墓地的年岁又能如何?他已经是最后一个赤月族了。
最后一个……很少有人懂得“最后一个”的真正意义。那是一种带着绝望的骄傲,更是幕天席地的寂寞和无奈。之后赤月熏踏上了寻找“传承之墙”的道路,机缘巧合下,他终于得窥天机,穿越去到了“第四十九时空”。但当他站在“传承之墙”的废墟前,已是整整二十年后了。而在那一天,他又见到了时飞扬……
这个恶魔没有死,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星月国的覆灭和这个新的世界间有什么恐怖的秘密?
于是之后赤月熏的生命里只剩下两个目标,第一,收集“传承之墙”的碎片回星月国,重建赤月文明。第二,杀死时飞扬。因为对于他来说,若是没有这个恶魔杀死父王,太子军就不会败,太子军不败就不会有勤王军,自然也不会有牧野军。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都不会发生!
赤月熏苦笑着看着天空,自语道:“圣墙之神在上,终于让我在这里遇到了他。时飞扬那个恶魔真是难找啊……但是这次来的恶魔怕不止他一个。”
(五)
时飞扬根据坐标出现在小岛时,已是第二天中午。距离天下竞技场的擂台,还剩十二小时。
赤月熏了然于胸地注视着对方,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单独来的。石鼓在你同伴手里吧。何不让他们全都出来?那么多年过去,你真是一点都不显老啊。”他轻轻敲打礁石,海岸线上闪烁层层灵光。“诸葛羽,是你拿着我们赤月的宝物吗?”
诸葛羽慢慢出现在海岸另一边,他手掌托着古梁石鼓,在他背后的海岸线上,一轮金色的朝阳正缓缓跃出水面,天地之间一片金芒。
“赤月熏,第一时空的星月王国赤月部人。父亲赤月曾,母亲师妃少华。十五岁参与朱雀之役,身为勤王军大将参与鼎王谷之役。”诸葛羽沉声道,“我知你想用传承碎片恢复赤月文明,而这石鼓归根结底也是你们部落的东西。我也知时飞扬当年在你们时空游历的时候,刺杀了你的父王,和你的确有仇。但你也要知道,凭一己之力恢复文明,史无前例。而即便时飞扬那天不出手,朱雀之役里你父王终究还是要死的。时间委员会的《时空地图》里记载的很清楚。三百三十条时空支线里,你父王都会死。”
“即便无论如何他都会死,也改变不了时飞扬在我面前杀了他的事实。是不是?”赤月熏看到诸葛羽默认他的话,又昂首道,“更何况,你有所不知的,时间中的文明本就是无限发散的。一条时空主线由于多条不同的时间线会延伸出许多分支时空。而悲哀的是,在我后来寻觅的所有时空里,星月帝国或许有,但赤月文明都被抹去了。我居然成了真正的最后一个赤月族,换做你又会怎么做?即便重铸文明史无前例,但也不代表我不能去试试看。是不是?我虽没有什么《时空地图》,但也知这个道理。”他目光在诸葛羽和时飞扬身上闪动,沉声道:“留下时飞扬的人头和石鼓,我把谭叔还给你。”
时飞扬深吸口气,慢慢道:“说得那么轻松,我看你怎么阻挡我去救谭叔。”
赤月碰了碰海水,四周海岸同时亮起一年金色水光,谭叔所在的礁石忽然消失了,沙滩上出现了三条赤月熏的人影。“人多,未必势众。时飞扬,你失去记忆后果然差了很多。”
三位一体啊……诸葛羽和时飞扬笑了笑,突然同时冲向其中一条人影。诸葛羽的双手击破左中右飞来的几百条字符印咒,并封死那条人影所有退路。时飞扬拔宝剑一剑斩去!海天间扬起一阵青山叠嶂的灿烂光影,那段分身被一剑毁去。
二人同时掠向另一条分身,如法炮制,只一个回合赤月弄出的三位一体就剩下一个。赤月冷笑一下迅速后退,脚下带起层层沙土,所有沙土旋转着组成一个巨大字符,然后化作呼啸而出的子弹扫向四周。
诸葛羽微微皱眉,这家伙的字符是会进化的?短短几天就从冷兵器和符咒变化出这个时代的热兵器了?他在枪林弹雨里闪动,迅速拉近和赤月熏的距离。而时飞扬则是长剑挥出一道剑芒,就将子弹扫开一片。甚至有三分之一的子弹回旋着飞射向赤月熏,那柄名叫“青山”的宝剑居然有着驾驭一切的魔力。
赤月熏双手一合,两手扬起居然是一个闪着红光的“车”字,这次出现的不是马车,而是气势汹汹仿若从蛮荒一路賓士而来的火车头!
时飞扬一个箭步跃到诸葛羽之前,长剑斜撩竟像斩马刀一样将火车头由下至上噼开。那家伙的禁咒居然进化成现代的内容了……诸葛羽和时飞扬凌空换位超越上前。
赤月熏大吼一声,迎着诸葛羽打出一拳。他的拳头上文字如蚯蚓扭动,扭曲的气流里闪动出一个硕大的“力”字。诸葛羽闷哼一声,同样一拳回去。两个拳头碰在一处,沙滩上顿时飞沙走石狂风阵阵,二人各自退出二十多步。
时飞扬趁势迎风侵入赤月熏近身,一剑削去赤月熏的头颅。光影闪动一下消失不见,但并没有鲜血冒出。
赤月熏的身影出现在大约五十米外,站在消失的礁石处。他按着谭叔的脖子,苦笑着高声道:“你二人联手或许天下无敌……但却杀不死我。以鼓换人!否则他死定了!”
“你若杀了他,你就死定了!”时飞扬狠狠道。谭叔那老头子昏迷着在礁石上,一年多以前,时飞扬倒在海滩上时,是谭叔救了他,现在两人的处境调了个。
“你我本是死仇。我杀了他又如何?”赤月熏立于礁石,眼望四周左手向天,写出一个大气磅礴的“道”字。这个道字飘逸而端正,猖狂而优雅,一气呵成又纷繁复杂。和诸葛羽意识中的甲骨文浑然不同!
这个“道”字向四周洒出点点霞光,那礁石也化作一个足有三米高的石人,石人将谭叔握在手心。同时,数个由沙石化成的沙人护卫在石人身边,周围的天空里不知从何处飞来数只巨大的老鹰,而海水中更有数十米长的大鱼浮沉出现。
“你们该知道抓我并不容易。如果还不交出石鼓,不如我先断其一臂!”赤月熏让石人攥紧谭叔的胳臂。
诸葛羽和时飞扬同时皱起眉头,“等一下。”诸葛羽将石鼓举起慢慢向前。
“放在地上。后退。”赤月笑了笑,“别想轻易靠近我。你们的实力太恐怖。时飞扬,若你没失去记忆,该知道我不是嗜杀之人。而诸葛羽,如果你的心灵倾听没有失去。就会知道我没有说谎。把石鼓放在地上,后退五十步。”
诸葛羽面无表情地地大步后退,犹豫了一下很不甘心将石鼓放下,“古梁石鼓”落在沙土中很快和沙滩融为一体。一个沙土巨人出现在石鼓边,看着诸葛羽退远后,才将石鼓捡起。沙土巨人的行动很慢,它沿着沙滩走向赤月熏。忽然天空中出现一片紫光……
一直埋伏在周围浅海里的年静弈若一条飞鱼冲出海面,她人未到光影先至,带起的霞光照在沙土巨人身上,那巨人立即土崩瓦解。年静弈一把抓住石鼓,毫不停顿一拽肩头的拉索,背后忽然生出一对飞翼盘旋而去。
这一突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你们耍我?”赤月愤怒的下令毁去谭叔的左臂!
“这算什么?不是让她等我们暗号才出手吗?”时飞扬吃惊道。
“时间委员会是想做黄雀……”诸葛羽一面说着一面临风而起,手中大把的沙土甩出,笼罩向年静弈的后背。
年静弈于半空一个盘旋,虽然那对飞翼被打得千疮百孔,却还是滑翔向更远的地方。时飞扬则拼尽全力向赤月熏冲去,他绝不能接受谭叔因自己断臂。一身白衣的他化作一道白虹飞掠而起,倏忽一下陡然出现在石头人面前。长剑青山仿若直接割破空间,一剑斩断石头人的胳膊,将谭叔抓在手里。
赤月熏怒斥一声,一拳击向对方脑门。但时飞扬鬼魅般出现在后方,一脚踢在他后背,将其踢出十多步……
这家伙恢复异能了?赤月熏勃然变色,眼看着被夺走的人质和石鼓,犹豫了一下,贴着海面掠向半空。人在海天间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啸,双臂若翅膀展动,空中盘旋的飞鹰全都杀向正在逃逸的年静弈。
年静弈击落几头飞鹰,行动被迫变缓。忽然她身后气浪涌动,年静弈扫了眼平稳站在海浪上的诸葛,吃惊道:“这家伙太难缠了!”
诸葛羽冷笑举起右手,原本有力的大手幻化出妖魔利爪的样子,隔着二十多米就一爪扣向年静弈的后背,强大劲风几乎将她的飞翼扯下。但年静弈身上闪起紫色的光芒,诸葛羽依稀在光影中看到一件紫色的铠甲。
嘭!年静弈翻转着跌落海面,但同时诸葛羽也被紫铠反弹来的力量震入海中,石鼓翻滚着从半空落下。突然,空中出现一个黑洞,洞口光芒环绕,仿若日食的感觉。黑洞中数个黑衣人踏空而下拦向诸葛羽。
“时间委员会……”“时间裁判员所!圣墙护法!”时飞扬和赤月熏同时脱口而出。
赤月熏大吼冲入海里,面前的浪涛自动分开,让出一条笔直的道路。他单手一扬,古梁石鼓就停在半空,但立即有黑衣人冲向石鼓。赤月和对方互换一掌,赤月沉入水中,而对方则全身扬起一阵金光,一把握住石鼓。
诸葛羽面色阴冷,那眼神好像威严的百兽之王看到另一种怪兽侵入自己领地。海浪和大风不能阻挡他的行动,他连续击退三个黑衣人,同样伸手抓住了石鼓。那奇特的是被击退的黑衣人皆化作黑光,幻化到那击退赤月的人身上。那个黑衣人的力量骤然增强,他和诸葛羽的争夺带起一阵飓风般的能量。
时飞扬想要帮助诸葛羽,却被年静弈截击,他连续几个瞬移,却都在那缕紫光中被拦下。
落入水中的赤月熏忽然踏着一条大鱼的脑袋冲出海面,他人在半空双掌合十,骤然放出一个漆黑的“封”字。那团光影直接打在日食般的时空裂痕上,青黑色的光影立即弥漫在整个天空。时空裂痕的边沿闪过一圈封印文字,闪烁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海面上冲起十多米高的浪墙。
轰!时空裂痕关闭了!
争夺石鼓的黑衣人咆哮一声,手掌上的力量陡然增大数倍,诸葛羽仍不松手。
嘭!古梁石鼓发出诡异的声响……两人被一股巨力弹开,手中各持有半块石鼓……黑衣人表情古怪地看着诸葛羽,长啸一声消失在身后的天空。
诸葛羽感到身上似乎被什么附着了,但他摊开双手却看不出有何变化,而那半块石鼓也是如普通岩石一样安静。而另一边,时飞扬则突然一个闪影,将年静弈推翻在岸边。
“时飞扬!你用时间停止!你太无耻了!”小姑娘大声抱怨。
赤月熏看看似乎全面复苏的时飞扬,当机立断向后飞退。时飞扬脸上则毫无成功的喜悦,他对赤月道:“既然敌人是时间委员会,我们是不是只能先联手来对付他们了?赤月先生,你应该看出来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你我并非死仇,我们不想占有古梁石鼓,我们只是不能允许你再到处杀人!”诸葛羽亦飞快道。与此同时,铁南和雷萌带着两队香港巡逻艇出现在远端的海上。
赤月熏面容沉重地看着诸葛羽手上那半块石鼓,握紧拳头勐地停住脚步。
(六)
中环广场,香港E科总部。
铁南挂断总部的电话,小声对诸葛羽说出上头的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解决时间委员会的危机,时间裁判员所的家伙远比赤月熏要危险。诸葛羽摸了摸鼻子,这次上头的决断果然又不符合他的胃口。
审讯室里,年静弈一脸无辜地道:“如果时飞扬恢复了异能,是否该知道我是谁?”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丫头居然把服饰变成了囚服。
雷萌摇头道:“他还是不记得,但他觉得你的确很熟悉。”
诸葛羽道:“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找时飞扬,还是为了传承之墙?”
年静弈皱起鼻子哼了一声,小声道:“我当然是为了找时飞扬。传承之墙只是意外发现,我来之前也不知这块石头有什么用。但是时间委员会告诉我,如果我真要脱离他们组织,必须最后给他们做一件事,就是把这块石头给他们搞到。否则,他们不会给我自由。”
“所以?”雷萌轻叹口气,这种说法就像洪胜的大佬们逼时飞扬在天下竞技场打最后一场拳,否则绝不给他自由一样。
“是的,所以我就答应了。我本就是委员会的人;这块石头又不是时飞扬的,即便拿走也没啥大不了的。何况以我和他的关系,当年在我们那儿,我救过他很多次,他的命都是我的,只要他恢复记忆了,肯定会原谅我。”年静弈转着小眼珠振振有词道,她显然很确定时飞扬就在审讯室外听着。
的确,玻璃板另一边的时飞扬只能苦笑,他隐约记得这个姑娘的名字,更深切觉得和对方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是具体的是记不得了。若一定要说,他现在反而对这半块石鼓有更多的记忆涌上心头。他还记得当年杀死星月太子后,忽然发现时空的历史发生了出乎意料的转折。一切都和自己认知的不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涌上心头,并且发现在许多事件里有“外来”干预。他在调查里,发现了时间委员会的人,并一路跟着他们去到了四十九时空。他甚至在对方总部里看到了破碎的“传承之墙”。但即便是那时候,传承之墙也已不是完整的了。长达三十米丈的传承之墙只剩下七米,尤其是记载着天地之机的《大艰难书》更是不见踪影。
赤月中天,星辰飘零;连山雪照,大艰难书……这是在星月帝国毁灭前夕流传的一句语言,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完全理解。
时飞扬来到另一个审讯室,对赤月道:“其实那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和你虽然有仇,但和你们赤月的覆灭,其实并没关系。”
赤月熏咬了咬牙,微微点了下头。
时飞扬抬头道:“这么多年来,时间委员会一直在修补传承之墙,而你则在寻找那堵墙的碎片。我想那个组织神通广大,你的收获肯定没有他们多。但他们来抢这些石块,到底有什么用?”
这时诸葛羽也带着年静弈走了进来。
赤月熏面无表情道:“传承之墙,是我们赤月文明繁衍的基石,他不仅能带给生命智慧,更对天地万物有完美的解答。据我所知,若干年前,时间委员会破坏我们赤月族的文明,就是想将其占为己有。他们夺得传承之墙后,得到了时间密码,将时间委员会对时空奥秘的理解提高到了新的层次。就是在那之后,他们开始在各个时空派遣时空监督者,触手越布越广。但是在某一年,他们内部发生了分裂,导致从我们赤月手中夺得的传承之墙被毁。民谣里提到的《大艰难书》是墙上最关键的文字,据我所知分裂成了许多碎片,散落在各大时空里。这些碎片能相互感应,不论是我,还是时间委员会都是依靠碎片间的感应来寻找它们。”
“它们隔着时空壁垒,还能互相感应?”诸葛羽吃惊道。
“是的,我知道你们这个时空已研究出能毁灭一切的核子武器,但是传承之墙的力量,仍是你们无法想象的。”赤月熏拿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印章。那枚印章一出现,外面铁南桌子上的半块石鼓就同时发出一样的光芒,他吃惊地捧着石鼓冲到审讯室。
就听赤月熏继续道:“这是我星月国的王玺,和石鼓的材料是一样的。这块石鼓落在第七时空并非你们的福运,我知道你们都是了不起的人,但是第七时空并没有做好抵御时间委员会的准备。”
诸葛羽道:“香港没有死刑,我们即便捉住你,无非就是关上几十年,但你现在的状况……”上头或许就是这么考虑的,才选择和赤月交易吧。
赤月熏点头道:“时间对我来说并无意义。我……衰老得非常慢。”
“如果我们抢回那半块石鼓,我交给你。你带着石鼓离开这个时空。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和时飞扬的恩怨,不许在第七时空解决。在别的地方我不管。如何?”诸葛羽问。
“你开出的条件不错,但我怎知你是否说话算数?”赤月熏微微扬眉。
“你的确不了解我。但自从我失去了心灵倾听,开始学会相信别人。”诸葛羽诚恳道,“世上事都有风险,我们有时别无选择。”
赤月熏深吸口气,盯着半块石鼓点了点头。铁南则抓紧了石鼓显然很舍不得。
“而你。”诸葛羽望了眼年静弈,“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帮我们找到那些时间委员会的人。你既然是朋友,就要有朋友的立场。”
年静弈撅起小嘴,叹息道:“这个其实并不难。我们有那么大的半块石鼓,无论如何你们都能找到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另外半块。只不过要快,那些黑衣人一定会抓紧离开这里的。”
赤月熏向诸葛羽伸出手,诸葛羽很自然地将半块石鼓递了过去。
石鼓一到了赤月熏手中,就发出清脆的鸣响,而后一连串的金色字符不断出现在石鼓表面。赤月熏捧着石鼓走到大落地窗,将石鼓对着夜空。在空中写出一个“连”字,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字符,而后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他望着远方星空,露出异色:“他们没有走远,就在我先前来的时空裂痕附近。在赶去前提醒你们一下,时间裁判员所是委员会的分支机构,他们在外收集碎片的人叫圣墙护法,利用一小片碎片就能吸收极大的力量。刚才被他们夺走半块石鼓,我怕他们此刻已经拥有超出想象的恐怖实力。”他苦笑了下,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那么容易答应诸葛羽的合作要求。
时飞扬低声道:“我在别的时空和圣墙护法交过手。他们每一个都会带着指甲大小的石头,类似于能量石的作用。能力石的利用看体质,是介于异能和魔法之间的力量。”
年静弈皱眉道:“看这样子,你们是否不准备让我去啊?”
时飞杨略带痞气地笑道:“下次带你去。”却不料换来年静弈极其幽怨的眼神。
赤月熏道:“我怀疑这些护法都是我们赤月部的血脉,所以和我一样能提取传承之墙的力量。”
诸葛羽微微一笑,望着雷萌的训练房道:“至于……收十他们的事交给我们。”
马湾东海岸出现一幅奇景,夜晚时分巨大的赤月当空而悬。
沙滩上面目木讷的黑衣人正盯着黑沉的海面,他袖口上绣着金色的日月,腰间系着一面残缺的石鼓。诡异的是近五十个黑衣随从一圈又一圈地站在外围,每个人都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夜色越来越沉,周围只剩下海浪声,黑衣人忽然收回看海的目光,嘴里念念有词,而身边那些面目相同的人亦作起同样的动作,念出一样的口诀。
沙滩上一个金属盒子自动弹开,一道强光冲天而起,而后天上的月亮居然交相辉映的映出一道红光,两道强光交汇在海面上打开了一道极细的裂痕。黑衣人依旧面无表情,他只是加快了念咒语的速度,身边的人影从五十人变成了一百多人,若庙宇里僧众的唱和,海边一肃穆虔诚。
忽然,一道仿若流星的光芒从远方划向沙滩,巨大的螺旋桨声由远至近。
黑衣人仿佛早就知道,面色不变抬手一挥。近二十个随从同时举手,各有一道气流从手上发出,化作流动的狂风卷向直升机。
直升机上,诸葛羽和时飞扬一左一右护在雷萌身边,诸葛羽的道:“保持情绪,有意识地用意念找到之前拦截赤月的感觉。”
“你啰里吧嗦那么多,我都没搞清楚,你要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一会儿跟我说要愤怒,一会儿又说不要太愤怒。”雷萌明显不耐烦。
“你保持发飙的情绪就好了。万一没找对感觉,飞扬和我会照顾你的。”诸葛羽笑道,“但如果找对了感觉,那这场架就是屠杀了。”
“可是就算激活了能力,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不误伤你们。”雷萌还是不放心,在平时她的确大大咧咧,但这种时候要她使用“屏蔽”能力,还真的没底。
时飞扬看着手掌道,“没事,反正就算不用异能,我和诸葛也是无敌组合。”他其实自己也在琢磨是否能把白天的感觉重现。
“可是!”雷萌话还没说完,下方的气流就席卷上来。
直升飞机剧烈震动了一下,飞行员铁南道:“诸葛!开始吧!”
诸葛羽对他竖起大拇指,当先跃下飞机,身上的衣服若蝙蝠展开。雷萌还在犹豫,背后却中了时飞扬一脚,顿时失去平衡张牙舞爪地跟着诸葛落了下去。诸葛羽双臂展开,灵动的气刃从手掌发出迎面来的一切攻击都被挡下。他先一步降落在人群中,周围的黑衣随从立即向他扑来。诸葛羽若陀螺旋转,第一批蜂拥而上的家伙,被他甩出十多个。
这时雷萌才落在他身边,她掏枪射击的动作极其熟练,却并没能发动“屏蔽”异能。而越来越多的敌人冲上来,简直有前赴后继的意思,原本在沙滩上是百多个黑衣人,现在居然变成有两百多人。
这些黑衣人都长着一样的样子,却穿着不同的黑衣。雷萌知道自己的感觉很奇怪,但的确是这样,每一个敌人身上的黑衣都有着不同的“黑”!
“丢掉枪,学我样子,左手结印。爆发脑海里的力量!”诸葛羽大声吼道。
雷萌咬着牙,和他做出一样的动作,但是毫无效果。越来越多的黑衣随从围拢上来,诸葛羽击倒的人不少,但围拢来的更多!
时飞扬突然出现在雷萌周围,一脚踢飞妄图偷袭女警察的敌人,一把将雷萌推开:“实在不行就闪开,找个地方躲起来。”
雷萌踉跄退出两步,大怒吼了一嗓子。诸葛羽和时飞扬同时脑袋一阵剧痛,近处的黑衣随从亦同时抱住脑袋,诸葛羽忍着痛苦,勐地扫开面前十多个黑衣人。而时飞扬则一跺脚,高速冲出二十多步想要摆脱雷萌异能的范围。但他手持长剑左冲右突,不断拉开和雷萌的距离,头疼没丝毫减弱。
“保持这个感觉!”诸葛羽大叫。因为他发现,受到“屏蔽”影响的黑衣人战斗力大为下降,根本没有任何巫法发出。
雷萌看着空中的血月,爆发出尖锐恐怖的叫声,一阵无形的力量从她体内发出,沿着沙滩远远散播开来。时飞扬都三个起落了,仍然头痛如刀割。但不论是他还是诸葛羽突然都感到周围压力一轻,原本无穷无尽的黑衣随从居然全都消失了!
时飞扬看到远处黑衣人头领的脸上明显也露出了痛苦之色,立即咬牙切齿地冲了上去。诸葛羽顿时醒悟到,那些黑衣随从原来是这个黑衣人凭借一己之力召唤出的傀儡兵,立即从另一边包抄上去。
黑衣人首领凝重地望向他们,突然拼尽全力将手里匕首丢了出去,那匕首若电光飞出近三十米正中雷萌的肩头。周围的空气似乎为之一松,他面沉似水举起半块石鼓,那石鼓“咚”的一声!在他手里放出万道金光。
雷萌按着伤口满手是血,她忍着剧痛再次发出“屏蔽”能力,但不论诸葛羽、时飞扬,还是黑衣人都疼得站不直身子。那半块石鼓却是不受影响越来越亮!那金光和天上的血月投射下的光影融为一体,雷萌有种感觉仿佛空间都开始扭曲了。
诸葛羽和时飞扬一前一后对黑衣人以重击,但那家伙却死死抓着石鼓不放,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他沉声道:“我本想带着石鼓离开,你们却一定要留我在此。如今圣墙将要驾临你们的空间了。一切都会被毁去!”
一种奇怪的光影似乎从另一个时空挤压而出,那是一座古老苍凉血迹斑斑的石壁。它的出现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飓风升起,海水沸腾,海滩上飞沙走石。雷萌惊得木然站在原地,屏蔽的力量亦随之消失。
“诸葛羽让开!”赤月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若苍鹰般落在黑衣人身边。
“轰!”赤月熏手里的半块石鼓和对方手里的石鼓合拢在一起。两人都是被文字爬满身体,同时伸出胳臂对了一掌,却是黑衣人如断线风筝一样被震飞出去。赤月熏嘴里念念有词,血泪一般的文字仿佛从他体内倒输入石鼓中。
“又是你!”撕裂的苍穹中响起苍老沙哑的声音。
一个古老的“死”字,幕天席地而来!
赤月熏一生中所杀的人源源不断地浮现在脑海,短短数秒却是背负着仇恨的无尽一生,他眼里流出两行血泪面色惨白。
几乎同时,天空发出一声叹息,似乎在一须臾间,天空那道石壁上文字光影层出不穷的浮现,那是种说不清的感觉那些文字不像是看到的,而是一个个直接蹦入众人心中。紧接着杀气不见了,无论是天空还是海洋,每一颗水珠都晶莹剔透,四周的一切都迸发出勃勃生机。
每个字仿佛都是个独立的世界,那漫天文字就好像璀璨辽阔的宇宙星空。沐浴在“传承之墙”的光辉里,每一个人都若有所悟。
(尾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石壁慢慢退回先前来的地方,空间重新合拢。而赤月熏手里的石鼓亦恢复了原样,好像从来没有碎裂过一般。上面的文字光影,亦变回最初古朴的样子。
“这传承之墙到底在哪里?”见多识广如诸葛羽亦不由得心有余悸。
“我想,它的本体应该在某个时空里,我们刚才看到的只是它的光影。”时飞扬抬腕看了看表,轻轻吸了口气。
“凭刚才那个圣墙护法的力量,手里只有半块石鼓,并不足以让他把传承之墙拉到这个世界。圣墙”赤月熏看着边上仿佛一下子鲜活起来的沙滩,轻声道:“香港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这里一定会越来越好。”
诸葛羽站直身子走近赤月熏,伸出手道:“谢谢。”
“不谢。”赤月熏笑了笑。
“刚才那个声音是什么?”诸葛羽问。
赤月熏道:“那是传承圣墙的一缕残魂。也许有一天,我会需要各大时空中的朋友一起去对付他。”
诸葛羽道:“我可以答应你的邀请,但你也要答应我,在日后追寻传承碎片的时候,尽量少伤及无辜。”
“一言为定。”
突然两人脑袋同时一阵剧疼,就听雷萌气鼓鼓道:“时飞扬那个混蛋呢?刚才居然敢踹我下飞机!”
诸葛羽忍着头痛,看了看表,苦笑道:“阿萌你先把异能收起来。这个时间上,如果时飞扬异能已经恢复了,他一定是空间移动到天下竞技场打擂台去了!”
雷萌看着头疼如裂的两个男人恍然醒悟,立即弯腰鞠躬连说对不起。
在另一边,天下竞技场。
整个场馆都在等待擂台的开始,青龙方的唐师道早已等候多时。按照规则,再有两分钟对手还不出现,就将判他直接获胜。
天下竞技场的拥有者西门游云看了眼擂台边的杜青锋。那个黑瘦的青年只能苦笑了下,若那家伙真的不来,这下整个亚洲的道上兄弟就都要找他了。在漫天嘘声里,杜青锋看了眼场馆里的大钟,依然不紧不慢地拿着话筒走到擂台中央。
“各位,今天的大赛是本月压轴的终极搏击大赛。我们有幸请到了天下武神榜上排名第十一的唐师道,唐大先生。”杜青锋声音浑厚,说话速度适中,却也压不住全场的嘘声,“现在唐先生已经站在我们的青龙位上。今天我们的白虎位上的是……是洪胜社的谭青山。现在……”他有点无奈地看了眼白虎位的入场信道,知道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现在自然是开打!”时飞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白虎位的信道口!全场的灯光立时打在他的身上。
唐师道嘴角露出微笑,这家伙终于来了,否则岂不是太无趣了?
杜青锋亦眼睛一亮,立即中气十足地说道:“现在将是本月终极搏击压轴大戏!唐师道决战谭……青……山!”
洪胜方面的小弟大哥们马上报以热烈的回应,时飞扬微微一笑,右手握拳轻轻一点地板,但是他并没有如意料中的瞬移到擂台上。他脑海中没来由冒出许多记忆,年静弈的身影在心中不断闪现,但是时空异能再次被隔离在唾手可及的地方。他嘴里泛起苦水,低声咒骂一句:“哎?这算是又老样子了?”他闭上眼睛稳定一下情绪,长吸口气一举跃入擂台。
没有异能,我一样打倒你!
(完)
小组讨论会
雷萌: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
铁南: 唱的好!时飞扬,这首歌最适合你了!
时飞扬: 唱得哪里好?一点悲伤的感情都没有,完全是幸灾乐祸嘛!
雷萌: 你管我怎么唱?又不是中国好声音!你也不是评委啊!
诸葛羽: 时飞扬虽然不是评委,但他绝对是毒舌。不过相对于他,我还是对新来的小妹妹感兴趣。作为龙套来说,她的背景和造型都很有特色。
年静弈: 啦啦啦!诸葛羽,你这次猜错了,我可不是龙套。我可是日后的常驻角色哦。
时飞扬: 不会吧!又加人?君天大人怎么想的!
诸葛羽: 我倒觉得美女是越多越好啊。不过说到这里,大家有没有发现,E科好久没有关键人物死了。
铁南: 老大,其实E科一直都很少有关键人物死。当年的我是个特例。
君天: 所以,有编辑大人说,是不是安排阵亡一两个比较好呢?
所有人: ……哪个杀千刀的编辑说的?
君天: 我也在考虑中,不知道读者觉得怎么样。据说作者不后妈,读者记不牢啊。
时飞扬: 你对我已经够后妈了……
君天: 不过这次,赤月熏本来我是安排要阵亡的,后来因为考虑到,他可以作为日后E科和时光侦探社联手对付时间委员会的线索,所以把他保留了下来。
赤月熏: 好家在……吓死我了。怪不得到最后一直有要领盒饭的感觉。
君天: 至于年小妹,是不是常驻还要看日后剧情的需要……
诸葛羽: 我打断一下,那我和时飞扬的异能到底怎么安排?
君天: 仍然……看日后剧情的需要。
艾米张: 肯德基的饭,后妈的味道。
时飞扬: 大羽,来……我们喝酒去……
艾米张: 我很好奇时飞扬大战唐师道结果如何。这集最后没写啊!
君天: to be continue……
(完)
追梦
从前有这么个故事,说一个叫卢生的人郁郁不得志时,在邯郸一家客栈中遇到八仙之一的吕洞宾。他告诉吕洞宾此生境遇极差,诸多苦难。吕洞宾递给他一个枕头,并许给他荣华富贵。卢生抱着枕头进入梦乡,梦到自己金榜题名,娇妻美眷,数十载岁月位极人臣享尽荣华,最后寿终正寝。
卢生惊醒时,左右一切如故,吕洞宾仍坐在侧,而店主人在他睡前就煮下黄粱饭还没熟呢。
这个故事今天我们叫它“黄粱一梦”,比喻好梦到头一场空。但有人说,至少在梦中卢生的确享尽荣华,在别人看来只是一顿小米粥的功夫,在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数十年的富贵。
还有人说,这世上确实有像吕洞宾这样,能掌控他人梦境的家伙。而一旦将梦境弄得如现实般真实,又何异于掌握了无数的人生?
人总是在各种时期,做着各式各样的“梦”,大多数的梦想最后都破灭了。我们睡觉时,每天都会做几个甚至十几个梦,醒来时绝大多数都记不得了。
如果可以把握每晚的梦,如果可以掌控我们正在努力的事,你会否为此不惜代价?
作为每晚都被噩梦困扰的人,诸葛羽这辈子最羡慕的就是那个能控制“梦境”的女人。
(开始)
段柔用手指在车窗玻璃的雾气上划过,画了一个个圆圈,又都抹去。车子停在广场了已有十分钟,让她觉得很无聊。边上的两个女犯人忍不住骂骂咧咧,副驾驶上的守卫也懒得管她们。
司机给值班室守门人点了根烟。“这是什么级别的监狱啊,我开了五年车了怎么从没来过。今天才知道这里有个叫锁龙的地方。”
“我看到你也觉的奇怪,平日里负责转监的可不会是你们这种车子。不过你公文很齐全,难道是规矩变了?”守门人用力吸了口烟。
“是吗?那平日是哪种车子?”
守门人打量了对方一眼,“反正不是你们札幌刑务所的车。而且一般都是空车来。”
“札幌刑务所,是北海道最大的监狱,这里居然和那边不发生接触?”车里的段柔皱眉,广场远端的白色高墙让她生出一阵心悸。怎么会来这种莫名奇妙的地方,明明就快安排好引渡了。
“这里很冷清嘛,但大门和墙看上去又不像是新监狱。”司机又问。
守门人看了眼车里,“和你们支所一样,这里是女囚区。隔着两道围墙才是活动区,当然冷清了。这里有历史了,看到这根柱子吗?差不多和网走监狱是同一时期的。”
“那么早?”司机吃惊地摸了摸值班室的柱子。
“好了,他们出来了。”守门人耳机里响起讯息,前方的铁门缓缓打开,走出两个守卫,押着三个女囚。
司机眯着眼睛端详着女囚们,勐觉得手被烟屁烫了一下,烟屁掉在地上。他踩灭了,嘟囔道:“今天的犯人倒是有几个美女嘛。”
车上守卫下去交接,段柔亦望着那些女人,其中一个守卫特别高大个头超过一米八。但段柔的注意力集中在中间那理着男孩一样短发的女子身上。那个女人有着一双朦胧的眼睛,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同时对方也望向她,一瞬间段柔感觉很多记忆涌上心头,再回过神来时,那些女囚都已上车,汽车也已经发动,锁龙监狱的高墙逐渐走远。
并不大的车上坐了六个女囚,却出乎意料的安静。段柔身边原本很不安分的两个囚犯,此刻显得十分困倦。汽车一路颠簸,那个短发女子和大个子狱警一起坐在最靠近驾驶室的位子,段柔莫名的一阵紧张。而那个女子只是对她笑了笑,“中国人?我也是。我叫楚昭。”
“我叫段柔。”这女人居然能把囚服穿出时装的感觉,段柔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她发现新上车的囚徒戴的手铐材质有些奇怪,与其说是金属,更像是一种蔓藤。大个子女狱警被叫做金刚,听口音是北海道本地人。另外两个囚徒始终沉默不语。
大约两个小时过后,囚车在另一处监狱放下了那两个不说话的犯人。锁龙监狱来的囚犯只剩下楚昭和女金刚。然后,车子继续向前,不知不觉又是一小时。窗外飘起小雪,段柔看了眼车厢里的时钟,照道理她要去的监狱应该到了啊。这算是什么情况?外头的风雪越来越大,雪花一片一片翻滚辗转的打在车窗上,段柔亦感觉眼皮越来越沉。
【“那么简单的事怎么都做不好!我白养你的啊!”胖女人大声呵斥。
小段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翻在地。
“好啦,好啦。再打就打残了。”瘦男人将胖女人拉开,轻轻将十来岁的段柔揽在怀里。但段柔却露出比挨打时更恐惧的眼神,整个身子都颤动起来。
漆黑的夜里,昏暗的灯光总是突然亮起……
“不要!”小段柔握紧拳头,却根本无法抗拒那肮脏的手掌。嘭!一巴掌将她的脑袋敲到墙上,拳头无助的松开来。】
段柔感到周围勐烈晃动了一下,奋力睁开眼睛。囚车撞在山路边一块大石上,喇叭发出长长的鸣叫。司机和守卫满头是血的倒在驾驶室,后车厢的门被打开。和她一起转监的女囚一个的倒在车内,一个倒在车外。
另两个来自锁龙监狱的家伙正在车外扭打着,尽管打斗双方都是女子,但厮打毫无美感。楚昭依旧带着手铐,所以女金刚占尽优势,楚昭被打翻在地。女金刚举着一把磨尖的木刀,插向楚昭的眼睛,她背靠大石挣扎支撑着身体抬手招架。
段柔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冲上去将那狱警从后抱住!楚昭奋力爬起抓住对方胳臂,眼中闪过黄绿色的华彩。大个子女人一手掰住楚昭手腕,另一条手臂却不自觉的掉头,木刀用力一捅插入了自己的喉咙。
血花喷洒出来,三个人同时倒在地上。楚昭爬到女金刚身上,找到钥匙打开手铐,长出一口气,对车里车外另两个囚徒的心口各补了一刀。段柔则吃惊地看着四周,刚才明明下着大雪,怎么现在阳光明媚?
“如果你的刑期还有很久,就跟我走。”楚昭虽然一瘸一拐,却是气定神闲。
段柔有点害怕的看着周遭的尸体,又看看陌生的山岭没有说话。
楚昭眯着那双猫一样的眼睛,耸耸肩沿着公路走下去。段柔一咬牙,跟上了对方脚步。
(一)
午后,位于维多利亚港之滨的香港启德国际机场,候机大厅里人头攒动。
在休息区,铁南拿着咖啡,匆忙挤过人群,几乎所有人都向其投以注目礼。他一路小跑来到和卫先生约定的位置递上拿铁。“这个机场好是好,就是人太多了。机场设备明显超负荷运转啊!”
“世界客运量第三的机场能不超负荷吗?”喝了口咖啡,卫先生顿时精神起来,“这里第一架飞机起飞是在1925年。而正式有商务航班起落就是1936年的事了。至今有六十个年头了!”
“那么厉害啊!”铁南一怔,“怪不得要造新的取代它,我本来还觉得有些可惜,就算造新的旧的也不一定要关嘛。”
卫先生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九龙区有这么座机场,很多建筑的高度都上不去,香港可是寸土寸金啊!而且在闹市区设机场总不是正途,你没听这里的居民说吗?有飞机起落的时候,在高楼上用竹竿就能把飞机扫下来!”
“没那么夸张吧。”铁南的耳机里传来其他人在各个出口各就各位的报告,“好了,我开一下免提。这次逃犯的基本资料都在手上了吗?大家知道今次是国际刑警发来的突发任务,但卫大叔对这次任务有些特殊要求。”
“欧!大叔,说吧,我们这里姑娘很多。什么特殊要求都能满足的。”时飞扬非常猥琐的插嘴。
“我呸!”雷萌怒道,“你真是猥琐!”
卫先生干笑了一下,慢慢道:“不如铁南你先说下任务,我再说我的问题。”
铁南点头道:“事情说来并不复杂,几天前北海道锁龙监狱有四个女犯人越狱成功。她们利用了监狱行政体制的漏洞,通过办理转狱手续前往神奈川的蜈蚣岭。”
艾米张道:“流程上的确没问题,这两个监狱的安全级别是同级的,只不过锁龙的规模更大一些罢了。”
“问题在于,不知道她们怎么做的文书方面的手脚,是安排了乘札幌刑务支所的囚车进行转狱。”铁南苦笑道,“然后,在转运过程中逃跑了三个异能者一个普通犯人,死了两个守卫一个司机,两个普通犯人。”
艾米张皱眉道,“锁龙监狱有人越狱的事,昨天日本E科就发简报给我了。逃犯的行踪也是三小时前,他们紧急通知我们的。但卫大叔这事儿怎么就牵扯到你了?”
卫先生道:“这些异能者越狱与我无关,但和他们一起越狱的那个普通犯人,名叫段柔。段柔是我家白素的远亲,她一年前在日本被判过失杀人,入狱六年。白素想尽办法才安排了她一个月后引度香港。”
“段柔是个美女啊。”时飞扬端详着段柔的照片,“不愧是卫夫人的亲戚!”
“时飞扬,你啥毛病……”雷萌恨不得离开自己地盘去揍他。
“阿萌别理他,自从上次他的瞬移时灵时不灵,这家伙就也变得神神经经的。”艾米张笑道,“飞扬,你怎么不和老大学学。你看他就没你那么多废话。”
时飞扬笑了笑:“我恢复了大半能力,而他没有,所以心情不好。”
卫先生咳嗽了一下:“阿柔是个可怜人,六岁时被人拐卖,十四岁才被找回。和她妈妈在一起不过三年,就又独自去了日本。十四岁之前吃了很多苦。为了她我才心急火燎地联系你们,因为我知道国际刑警如果要在香港对付异能者,一定会找你们。”
“资料上说她二十三了,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怎么又摊上了误杀的事儿?”雷萌皱眉道。
“这说起来就话长了。”卫先生也叹了口气。
“你说越狱犯人加上段柔一共四人,但怎么只有三个人的照片?”时飞扬忽然认真道:“另外从资料上看,段柔和其他异能者也没什么联系。她这次应该也是被胁迫逃亡的”
铁南道:“是的,三个异能者中两个是日本人,名叫中井麻里和中井纪佳,麻里大纪佳两岁,是静龙社的姊妹杀手。刑期都在二十年以上。但是那边系统出了故障,调不出她们的具体异能。而那个楚昭甚至调不出个人资料,连照片都没有。”
艾米道:“我不太确定段柔会和他们一起来香港,她们之前毫无交集啊。”
卫先生道:“白素本来在日本处理段柔引渡事宜,国际刑警那边她有朋友,所以她了解很多第一手的消息。越狱时,北海道那边留下那么多尸体,唯独没有段柔的。段柔从小就身在逆境,很擅长委屈求存。如果那些逃犯能够想办法飞来香港,她一定有办法跟着。”
铁南道:“话说回来,坐飞机跑路这种事也只有静龙社才搞得定吧。”
“面对异能者,不知道她们的特长会很麻烦。表叔,你要我们怎么做?”雷萌并不认识这个白素的远亲,她显然对其他几个异能者更感兴趣。
“我来这里和你们一起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尽量保证段柔的安全。”卫先生认真道,“她是一个伤痕累累,不该再出事的女人。”
“国际刑警说静龙社安排那两个女杀手坐飞机跑路到香港,但航班上不会有她们信息的。所以没人能确定这次航班她们是否一定在飞机上。”艾米张抬头看了看大屏幕时刻表上的显示,“当然,新一班飞机已经降落,马上这个答案就会揭晓。”
“鉴于马上就要动手,我还是要问一句,你们真的确定要在机场抓捕吗?”时飞扬笑道。
“怎么?你会怕什么?”雷萌问。
时飞扬道:“不怕什么啊,只是我听说在E科刚落户香港时,曾经在机场闹出过乱子。好像是因为一个叫武神猎人的家伙,你们被香港警局的老总警告过。真的确定还要再来一次?”
所有人一下子都不说话,艾米张轻咳一下:“老大不介意,我们当然继续。关键是一旦让这些人离开机场,他们就可能分散,那样就不好抓了。”
这时站在候机厅最高处,用望远镜看着停机坪的诸葛羽沉声道:“段柔已经出现,那三个日本异能者在一起走在人群最后。段柔是孤身一人,但我不知道另一个女囚的样子,所以不确定她周围是否安全。等等,应该是那个人。戴着小圆帽一身小西服黑色太阳镜。”他看着隔着段柔三四个人慢慢走在人群前方的女人,看似只是普通时尚女子,却有种妖娆的神秘。
“时飞扬、雷萌,你们对付那两个日本人。雷萌控制好情绪。卫先生,你去找段柔。艾米和铁南去对付楚昭。”诸葛羽飞快布置道。
原本散开在候机厅各个角落的众人立即行动起来。
换号空姐服饰的雷萌很自然的绕过楚昭向后面的人群走,时飞扬则是看着行李车从远处绕过。楚昭扶了扶镜框,手指抚上太阳穴,然后继续向前走。雷萌就觉得眼前一晃,然后就楞在原地。而时飞扬已经靠近那两个日本杀手,他发现雷萌没就位,但并无停手的意思,眨眼间就出现在中井麻里的身边,手铐贴在对方手腕上。
中井麻里先是一愣,而后立即变成一只猿人,粗大胳臂横扫时飞扬脑袋,手铐亦被崩飞。时飞扬深吸口气,不退不让的胳臂迎向猿臂。嘭!中井麻里被他退出十多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时飞扬再扭头寻找中井纪佳,却找不到了。隐身?突然在五六步外的一个空姐拔枪向其开火,时飞扬迅速瞬移出去。再看中井麻里,那女人居然变成一头怒狼向其扑来。
另一边,卫先生一路小跑奔向段柔,但就在即将面对面时,他脑袋一阵剧痛,前面的道路成了一片火海,机场过道的顶棚随之开裂。
在高处的诸葛羽发现楚昭几乎在短短三分钟内,变换了三个位置,每次都在抓捕人员的身边经过,他感到状况不对,叫道:“铁南、艾米抓楚昭!”
但楚昭眼望铁南遥遥抬手,铁南立即全身发抖跪倒在地。而艾米张下意识的拔枪,楚昭向她单手一指,艾米心头一惊却什么都没发生。楚昭突然切入她左侧一掌抓住她肩头将其摔翻。在那一瞬间艾米脑子里思绪翻滚,再睁开眼睛已然不知身在何处。
诸葛羽长啸一声,翻过栏杆从天而降。楚昭冷冷望向诸葛羽,意识接触到的却是岩石一般的屏障,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诸葛羽一个箭步,抓住对方领口,将其抛了出去。路边的临时座位被楚昭撞翻。
女人半跪在地,右手重重砸了下心口。诸葛羽就感到脑袋一麻,女人冲上前来对着他脑门就是一脚。诸葛羽奋力一闪被踢在肩头。女人一皱眉,手指在诸葛羽发间扫过。诸葛眼前闪过许多痛苦的片段,他用力一咬舌头才从迟疑里苏醒。但楚昭和段柔都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同样满脸迷茫的卫先生、铁南、艾米。
时飞扬的战斗接近尾声,他追着两姐妹跑出两天走廊。中井纪佳不断变换着发型、衣服、以及肤色背景,在人群汹涌的香港机场让追踪变得异常苦难。而中井麻里则变成了巨蛇,先是冲入人群引起恐慌,又时不时的冒出来偷袭一下他,让时飞扬非常头疼。
但两姐妹并不熟悉路,中井纪佳跑入一处人少的平台。时飞扬身子高速冲起,只一拳就将她击倒。而中井麻里只是化身野狼在远处低吼一声,虽不甘心逃走,但又不敢向他攻击。时飞扬不管那么多,一个瞬移手掌噼在中井麻里的脑袋上,愤怒的母狼光影散去恢复成人型。
时飞扬刚刚松一口,在联络频道里道:“诸葛,我这里搞定了,你那边怎么样?”
他话音未落,边上的自动贩卖机忽然凌空飞起压向他脑袋,时飞扬倒吸一口冷气向后飞退,几乎栽下平台。远处闪出一条人影飘抱起中井纪佳掠走,时飞扬闪电般掠向半空拦截,但地上三十多个易拉罐同时砸向他。即便如此,他仍旧从攻击中闪过,抓向那黑影的后背。那人半转身一击旋踢,和他拳头碰在一处。
轰!时飞扬被震落回地面,而对方则借力飞起更高,一个盘旋落向机场库房深处。
“楚昭和段柔跑了。”诸葛羽低声回答。
“我这里只抓了中井麻里,另一个中井纪佳也跑了。”时飞扬依然望着远方,那个半路杀出的男子有着一双癫狂的眼神。
铁南道:“还好抓了一个,机场又被我们闹得一天世界。我们肯定会被列到机场黑名单了。”
(二)
在启德机场,除了时飞扬,其他人都中了楚昭的精神攻击。却没人能说出那种攻击具体是什么,甚至没有人愿意提及自己经历了什么。
会议室里,卫先生在沉默的众人中率先站起道:“我们必须分析出楚昭的异能,才能对其进行抓捕。我当时冲向段柔,但在就要靠近她的瞬间,脑海中涌现出当年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情境,那是在段柔的家乡上海。她被警察找回不到两个月,就离家出走三次。第三次是我把她带回家。”他稍作停顿又道,“我不知为何站在那里,满脑子都是当时的细节。但我现在回想又觉得好像并不全是当时的场景,因为有些我以为记得东西并不清晰,一些不是当时发生的细节却冒了出来。”
铁南道:“我也是这样,当时我冲向楚昭,想起的是几年前在伦敦的那场大战。就是最后老大你身受重伤后,发生的点点滴滴。我想到了……端木。”
雷萌道:“你们那么一会儿想到那么多东西吗?我就没有……我仿佛是睡了一小觉……完全无意识啊!”
时飞扬笑道:“我知道你神经大条。但你们真觉得这样就能分析出来?”
“时飞扬,你确定当时救中井纪佳的是麦卡特尼?”诸葛羽将武神猎人麦卡特的档案放在桌上。
“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应该是他。”
铁南道:“但没有消息说武神猎人和静龙社有关啊。而且这关系如果让外面其他组织知道了,静龙社会得罪很多人。”
“静龙社和我们香港的和兴社关系不错,我们要么问问苏耀?”卫先生提议道。
铁南道:“最好也通知唐师道,那家伙重新出现只怕不会放过老唐。”
这时,艾米张走进来道:“国际刑警的电脑系统恢复了,这是三个异能者的资料。”她将笔记本接到投影仪上,“中井姐妹的姐姐麻里,是动物能力者,除了不能变飞鸟外,地上和水里的都可以。她妹妹是变色龙,即环境模仿者,可以模仿周围的环境变化肤色和体质,是埋伏潜行的顶级高手。”
“最关键的是楚昭。”雷萌道。
“楚昭,中国人成都人,二十八岁,入狱前的职业是魔术师。因为杀了大坂的黑社会头目,被判入狱十二年。八十年代她和一批妇女先被偷渡到泰国,然后从泰国被贩卖到日本。三年后,一起去日本的两个姐妹被黑社会逼良为娼,她为姐妹出头杀人。异能这一栏,填写的是催眠。”
“催眠也算异能?”雷萌皱眉问。
“任何本事登峰造极都算异能。”卫先生低声道,仿佛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人和事。
艾米继续道:“催眠本身不是异能,但日本的锁龙监狱说是亚洲最大的异能者监狱,其实他只是辐射东亚和东南亚。而且中国大陆有自己的异能者监狱。所以,并不像欧洲奥隆戈那样把里面的犯人界定的那么清楚。当时由于技能特殊,楚昭被收入锁龙,能力界定为C级。”
时飞扬问:“她拥有催眠的本事,怎么会沦落到被贩卖?”
艾米道:“具体来龙去脉不太清楚。可能楚昭被贩卖到泰国前还不会催眠。她在泰国加入了一个马戏团,那个马戏团是日本老板。她的档案里有被捕时警察调查她背景做的记录,她过去马戏团的团长说,她进团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催眠是入团后学的。系统里她的资料不多,只是个小人物。她在锁龙监狱关了有一年半,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事。”
小人物吗?诸葛羽看着资料上,那张青春又带着点无所谓的美丽脸庞,监狱系统分级出错也是常有的事,而这个女人从女奴到杀手总共享了三年时间吧。他又把段柔的档案和楚昭放在一起,总感觉这两女人有些交集。“段柔在香港,除了卫大叔你们还有别的亲戚吗?”
卫先生道:“没有,她的亲戚主要都在上海。听说她有个男友在香港,好像是洪胜的人,具体我也不清楚。”
时飞扬皱眉道:“那这些人为何要到香港来?这里什么时候成为跑路圣地了?”
诸葛羽道:“这你就要去审问中井了,今晚你和雷萌去警局审问一下她。”
【中井麻里睁开眼睛时,看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的货仓,而手铐已被打开。她支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是赤裸的。然后她看到一旁箱子上坐着个头发修剪的很干净,面色苍白眼眸漆黑的男子。她扫向远端,在不远处的木板上还躺着中井纪佳。
麻里努力想靠近纪佳,脚刚落地就摔倒,想要叫喊却发不出声音,这才意识到嘴巴被封住了。那男人吸了几口烟,才慢条斯理将麻里抱回远处。麻里显示羞愤挣扎,但她很快发现对方对女人柔美的身体并无兴趣。她重新躺平,才意识到是躺在两个箱子拼成的平台上。
男人做了个只要不叫喊,就替她撕去嘴上胶布的动作。麻里点了点头,她依稀记得在机场是这个人救走了纪佳,但现在这算什么意思?男人扯去胶布,麻里果然没有叫喊,而是小心地,用生硬的中文问道:“你是谁?既然救了我们,又干嘛这样?”
“我只是对你们感兴趣,不是为了救人。”男人侧头微笑道,“我抓你们来,就是为了研究你们不算太厉害的异能。”说着他将麻里抱到了纪佳的身边。他手指摁在麻里肩头,女人就失去了行动能力。两人被赤条条的排在一起,男人又道,“你们不是双胞胎,否则我倒也没那么多兴趣。这世上同样被遗传异能的兄弟姊妹并不多见,能遇到你们也算是缘分。”
“纪佳怎么了?”麻里发现妹妹始终都没有反应。
“她?我已近初步研究过一遍。所以现在处于休眠状态。别担心,她会没有死。”男人停顿了一下,漆黑的眼眸闪出遗憾的火花,“但是早晚都会死的。”
“你到底在研究什么?什么遗传的异能?”麻里忽然勃然变色,“你是麦卡特尼!你是武神猎人麦卡特尼,但我……但我们现在不在榜内,就算两年前我们没入狱的时候,也不过是五十名左右。”
“名次不是问题。”麦卡特尼笑道,“我只是想搞清楚,异能是如何继承的。”他指尖亮起一点亮光,中井纪佳的身躯随着亮光渗透出鲜血。
“我们只是小人物,求你放过我们好不好?我们来香港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麻里哀求道。
麦卡尼特没有理她,只是低头研究着中井纪佳的身子,鲜血随着木板的凹槽流入水桶。而纪佳的手指一抽一抽,显然是活着忍受这种折磨,麻里就不断哀求着。
大约半个小时候,麦卡特尼才抬起头,低声道:“安静一点,轮到你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清晰入麻里的大脑,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下全身颤抖。麦卡特尼如此仿佛研究这两个异能者,不断记录着什么。
麻里痛苦地求饶道:“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我每天守在机场寻找有趣的异能者,自然不是你求饶就能改变想法的。”
麻里嘶声道:“既然你每天都在寻找,就该知道那天在机场,不止我们这两个异能者,那天有太多强过我们的人!”
“异现场调查科的人,我轻易不惹。”
“那天走在我们前面的,那个戴墨镜的女子是个很特殊的异能者,难道你没发现?”
麦卡尼特一怔,“你觉得她是什么能力?”
“如果我告诉你,你能让我们痛快去死吗?”麻里难受地看着纪佳。
“你先说。”麦卡尼特低下头。
中井麻里慢慢说了一句话,麦卡尼特眼睛亮了起来。“如此你们来香港的真实目的是……是吗?原来如此。”麦卡尼特点了点头,手指在中井姊妹的脖子上划过。中井只觉得呼吸缓缓收紧,所有的光线都离去了。】
和兴、洪胜、东升,为香港三合会三大社团。早在十年前,和兴社还位列第三,如今已赫然是第一帮派。几乎所有人都说,没有苏耀就没有今日的和兴社,在帮里几乎人人都叫他一声耀爷,但其实苏耀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他成为和兴社第一人也不过才三年而已。江湖向来以成败论英雄,三年的显赫人生,对很多古惑仔而言,仿佛三十年般不可一世。
苏耀的家在太平山顶,是两年前他坐稳算社团第一把交椅后买的。其实他家里人很少,完全用不大这么大的房子,但谁说大房子只是用来住的呢?买大房子对许多人来说,是为了表示我能住得起。
苏七七提着睡衣,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或许是四年前的那场大火依然影响着她,每到冬天她就睡不踏实,凌晨五点左右就一定会起来上个厕所。忽然,她听到隔壁父亲的房间有怪异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有人被勒紧了脖子。她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看到苏耀正在坐在床边,右手正捏着自己的脖子,脸色已经青紫。但忽然,大手松开了,苏耀也睁开眼睛。
“爸爸!”苏七七上前几步,拉住苏耀的衣服。
嘭!苏耀瘫倒在地,急促呼吸着,他紧锁眉头问:“七七?”
这时楼下响起啪嗒一声,苏七七一阵小跑冲到楼梯扶手处,一楼客厅房门才关上,桌上的一个花瓶打翻在地。总管赵楚披着衣服掠出屋子,院外响起狗叫声,七七从不知道赵伯伯能跑得那么快!
七七回到楼上,父亲苏耀并没开灯,只是靠在床边缓着神。苏七七摸摸鼻子,关上门回自己卧室,连厕所都不记得上了。
苏耀从床头掏出烟点上,方才他梦到了四年前的那场大火。和真实所不同的是,火灾前后许多现在的熟人都出现眼前,在梦里他也在大火中,不但没有如自以为的能救到家人,连自己也几乎被浓烟熏死在火里。他吸了口香烟,暮然觉得胳臂一阵剧痛,打开灯一看,左手胳臂居然有很重的一道灼伤。这是怎么回事?是梦境太过真实,导致身体确认了梦里的环境?
狗叫声渐渐平息,在大屋外的树影间,短发美女呆呆看着天上渐淡的星光。赵楚的出现让使得方才那一个梦境险些失控,苏家还真有能人呢!苏耀在梦中怒吼的那个名字,有着几年前她噩梦里相同的一张脸,楚昭拳头握紧,那是一张极为恶心的面孔。而和这个人相比,之前想要打探的秘密反而微不足道了。
第二天早晨,铁南办公室的位子还没坐热,电话就催命般响起。他推开隔壁诸葛羽的办公室门,面色阴沉道:“关在警局的中井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死因还不清楚,法医报告上初步推断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身体出现多处伤痕,似乎死前吃了不少苦。”
诸葛羽生气地走到办公室大厅,对时飞扬和雷萌道,“你们两个晚上几点离开警局的?问出什么没?”
“我们大约十点左右离开的。中井基本没怎么说话,所以没有实质进展。”雷萌道。
时飞扬道:“但她似乎觉得救她妹妹的是组织的人,所以坚信静龙社会管她,所以很淡定。但在我问她静龙同和兴社的关系时,她似乎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怕和兴社和他们的联盟关系并不牢靠。”
“她有没有说楚昭和段柔的事?”铁南问。
雷萌道:“她提到段柔是主动跟她们到香港的,好像段柔在这里有朋友。”
诸葛羽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艾米和我去警局看中井的尸体。铁南和时飞扬去找苏耀谈一谈,雷萌,你负责和卫先生一起,找到段柔在香港的那个朋友。”大家点头答应,他皱眉敲了敲桌子,嘟囔道:“我一早说要建个我们E科自己的牢房嘛!”
铁南苦笑道:“但在中环广场里弄一个临时牢房也太不现实。”
铁南和时飞扬意外没见到苏耀,接待他们的是苏府的管家赵楚和苏七七。据说,苏耀让医生包扎了受伤的手臂后,吃药睡下了,具体怎么会受伤的却没人说得清。时飞扬陪苏七七下了两盘飞行棋,铁南则和赵楚聊到这边凌晨曾经出现的怪事。
铁南打电话道:“诸葛,苏耀我们虽然没见到,但赵楚告诉我们这边和静龙的关系,不是我们外界以为的那么美好。过去的几年中,随着静龙在日本地位的确立,以及和兴社在亚洲的地位提升,他们已经从盟友变成了竞争对手。另外赵楚说昨晚苏府有潜入者。”
“会不会是瞎话?”诸葛羽问。
“时飞扬和苏七七聊天时确认过了,确有其事。然后,他到院子确认了夜晚有人潜入的痕迹。”
“这么说是静龙要对付苏耀,所以派了杀手过来。”诸葛羽皱眉道,“你最好还是想办法见一下苏耀。”
“你那里什么情况。”边上时飞扬插话道。
“牢房的门是反锁的,但中井就这么死在囚室里。在异能世界里玩这种密室杀人,你说我能有什么收获?”诸葛羽苦笑道,“现在我正马不停蹄的前往九龙城的某个旅店。那边发现了中井纪佳的尸体。”
“什么?”时飞扬吃惊道。
“大家都很意外,一会儿说。”诸葛羽放好手机,和艾米张一起穿过黄线,进入案发现场。
中井纪佳平躺在床上,双手合拢在胸前,身上没穿衣服被一刀割喉,身体在心脏和大脑处都有微创的伤口,鲜血浸透了床单和地毯。中午清洁工打扫房间时发现了她,法医预估死亡时间在早上五点到七点间。
诸葛羽在房间里转了圈,深吸口气道:“是麦卡特尼那家伙。这尸体已经被他‘研究’过。真他妈的,铁南曾经找了许多高手来探讨他寻找的生命晶体到底是什么,大多数人都认为那是他假象出的一种东西,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并不存在。所以外头的人都觉得麦卡尼特是个疯子。”
艾米低声道:“但他在机场劫走中井纪佳不超过12小时,就将其杀死。为什么?他总不能是碰巧在机场看上这两个日本异能者吧?”
“问得好。”诸葛羽点头道,“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答案,或许就能搞清从昨天机场到今天上午,这段时间发生了两起案子的来龙去脉。”
“两起案子?我以为是一起。”
“中井姐妹不是同一个人杀的,而麦卡尼特和另一个杀手的关系我们还没确立起来,所以这是两起案子。”诸葛羽站到门前,重新审视案发现场,除了死者是姐妹外,这两个现场没有一点共同之处。
艾米想了想,低声道:“我觉得苏耀和静龙的恩怨,可能是突破口。这两个女人来香港肯定有目的,我假定静龙要对付和兴社,那苏耀一定知道什么。”
诸葛羽看着床上的尸体,但麦卡尼特从来都不属于任何组织,有他在就使得案子复杂度和危险度都成倍增长,那家伙到底为何卷进来的?
(三)
午后,荃湾狮牙拳馆。也就是一点左右,这里练拳的人已经不少。化名谭青山的时飞扬在天下竞技场输给唐师道后,唐师道和狮牙拳馆的关系反而变得很近。近期住在香港的他常来此驻馆,所以这里的人气不降反升。
在偏厅里,不停冒出乒乓球落地的声音,一个胖嘟嘟的小孩手握钢针,冷静地看着三面墙上弹跳的乒乓球,不仅不能让球砸到自己,还要第一时间用飞针将其击落。每一轮有三十六个球,他人若飞鸟般在小球间穿梭,准确率可谓极高,但完成一次满分后,下一轮总是会遗落两只左右。
苏耀牵着苏七七的手来到偏厅外,抬腕看了看表,问:“他这是要练到什么时候?”
“理论上是打十轮满分就好,但漏一只加一轮,目前算下来虽然还差三轮,但估计至少还要打个七八轮才行。”说到这里,谭叔笑着提高声音道,“唐飞!有靓妹来看你,争点气,威水点!”
唐飞瞥了眼门外,皱皱鼻子抓了抓小屁股,认认真真重新整理好钢针。他老爹唐师道一点不因为苏耀的到来就放水,而是故意炫耀般的将乒乓球撒出更多的花样。而唐飞显然有点人来疯,知道有外人在看,居然超水平连续三轮全中。
“哟,有人来了就那么好耍了?”唐师道笑嘻嘻道,“表现那么好,那就多奖励你三轮吧!”
唐飞懊恼地抓了抓头,晃动着胖屁股,不声不响地去捡回钢针。
“他那么大的运动量怎么还会胖?”苏耀皱眉道。
“减肥是很困难的啦。”苏七七轻轻打了个哈欠,人小鬼大地道,“何况胖还是瘦主要看血统嘛。”她对这里没兴趣,背着小手晃到一边看电视去了。
三十六个乒乓球在唐师道手里,时而像绽放的花朵,时而如飘零的落叶,化作各种形状在房间里翻飞,唐飞坎坎坷坷地又打了八轮才把当天任务完成。
“行了,去洗澡吧。”唐师道拍了一下儿子的脸蛋,转而对苏耀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你和异现场调查科的人都来这里?”
“E科?”苏耀皱眉,就见隔壁房间里雷萌和卫先生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昨晚发生的事,很难解释。我做了个非常真实的梦,甚至连胳臂也在梦里被烫伤了。”苏耀卷起袖子给大家看伤处,“但既然是做梦,所以大家懂的,梦里发生了什么,醒来后根本记不得。现在已经一个上午过去,我只记得梦到的是一场类似几年前那场大火的情景,但梦里出现的人洪胜、和兴、东升的人都有。过去的朋友,现在的朋友都有。”
雷萌道:“我们昨天在机场和静龙的那群异能者交手过,其中一个叫楚昭的女子是精神能力者,我不知道她是否能控制你的睡眠,但或许是她们在捣鬼。”
“我近期没有得罪过静龙的山口静仁。他要对付我,对他有什么好处?”苏耀笑着对谭叔道,“除非是你们洪胜请他来对付我。”
“要对付耀爷,我们自己动手就好了嘛。”谭叔笑嘻嘻道。
苏耀也不以为意,点上烟对雷萌道:“如果他们要对付我,目前看是没达到目的,所以一定还会来的对吗?但我既然有了准备,再想要得手也不容易。剩下的就不用警方担心了吧?”
雷萌道:“那有没有可能是你近期得到了一些会被人打主意的东西,宝物,钱财,渠道,消息,或者什么特殊人才?”
苏耀微一扬眉,淡然道:“我们道上混的,有点什么都摆在明面上。我和兴社有的,洪胜一定会知道,反之亦然。而如果我苏耀个人真有什么秘密宝物,雷警官,不客气的说,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告诉你吧?”
“那是,你苏耀现今在香港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卫先生对苏耀着略有傲慢的态度并无好感,他拿出段柔的照片对谭叔道,“我来狮牙是想让你洪胜帮我找个人,我有个远方亲戚叫段柔。和那个楚昭近期混在一起。她有个男友,听说是洪胜的小弟。所以如果可能谭老弟帮我留意下?”
“那小弟叫什么名字?”谭叔问。
“若我知道,那就好办了。就是不知道才来找你。”
谭叔拿照片去到房间外,找了几个小弟吩咐了几句,转身回来道:“我叫人去找。”他对苏耀一笑,“既然段柔和楚昭是在一起的,而楚昭似乎对你不利,不如和兴社一起帮忙找人吧?”
“没有问题。”苏耀笑了笑。
“楚昭比你们想像的要危险,叫弟兄们小心点。另外……”卫先生苦笑道,“找到人第一时间通知我,并且请保护段柔的安全。段柔只学过一点粗浅功夫,自保都勉强。”
苏耀喷着烟道:“卫先生是前辈,你怎么说怎么好。”
唐师道牵着洗的干干净净的小胖子走入房间,“雷警官,听说麦卡尼特又回来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现在就是不清楚他和楚昭他们的联系。按道理,他们风马牛不相及。”雷萌忍不住捏了把唐飞的脸蛋,“这小胖子看上去面面的,怎么手那么精致?”
“唐门的人,没有双好手怎么发得出无双暗器?”卫先生笑道。
唐师道笑道:“什么无双暗器,若不是我准头不够,麦卡尼特早该被收十了。”
角落里的苏七七忽然哼了一声,并没说话。苏耀笑道:“武神猎人主要对异能者感兴趣,我倒是可以放下心。倒是老唐啊,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带几天七七。我最近遇到点麻烦事,可是连做梦都提心吊胆的。”
“没问题。一只羊也是赶着,两只羊也是放着。”唐师道笑道。
唐飞眨眨眼睛,又看看角落里的苏七七,从口袋里掏出一台任天堂,专心打起游戏来。
段柔拿着一摞房卡轻松游走于半岛酒店,随手进入房间取走一袋又一袋的现金。她按照楚昭的叮嘱只取现金,不碰贵重物品,而且现金留一成不取空。即便如此,当她六七间房间转下,就已收获十多万港币。段柔对楚昭崇拜的五体投地,那个女人就是有办法把许多复杂的事变得异常简单。
她由于孤身一人无法摆脱日本警方的追踪,所以跟着楚昭她们来到香港。经过香港机场一役后,她一度生出过离队的念头,但另一面不论是伪造身份突破日本的机场海关,还是在楚昭的保护下,摆脱警方的追捕,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所以某种程度上说,她对这种冒险有些上瘾。今早楚昭要求她帮忙找个叫雀叔的人,只要找到那人的踪迹,她就可选择自由离开。
离开?离开又能做些什么?我可是个罪犯呐!段柔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认真补了下妆,对着自己微笑,是一个美丽的罪犯。她拍了拍包里的美金和港币,加快脚步前往酒店大堂茶座。
楚昭见到她就笑道:“你来晚一步,刚才看到张曼玉呢。”悠闲的架势彷如相约喝茶的豪门少妇。
段柔笑道:“张曼玉有什么好看的,我爱张国荣。这里94年翻修后,人气更上一层楼了。”说着她将手提包交给对方。
楚昭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笑道:“这样,就够让你男友办事了。”
“是前男友。”段柔轻声纠正,“他可不是好人。”
“怎么说?”
“说来话长,总之别被他的斯文外表蒙骗了。我以前在上海年纪小不懂事,才和他交往。现在杀了我也不会碰他了。”
她们说着话,服务生指引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米色西装白色毛衣,梳着时下流行的中分头。“久等久等,柔柔,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一会儿。”那男人看到楚昭眼睛顿时亮起,“我叫童杰。你一定是柔柔电话里说的赵小姐。”
楚昭站起来,主动和对方握手,两人手指接触的瞬间,意识亦传递出去,她微微一皱眉,颇有深意的看了段柔一眼。段柔露出一丝讶异,楚昭只这么一会儿就看出了童杰的秘密,这怎么可能?
童杰叫来服务生,要了一杯咖啡,微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玩虚的。我在洪胜略有薄面,柔柔和我许久不见,你们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尽管说。”
“我希望你帮我找个人。”楚昭拿出雀叔的素描像,慢慢道:“这个人叫雀叔,我知道他是你们洪胜的人。我要他的住址。”
“美女,报恩还是报仇啊?”童杰眼眶收缩,轻声道。
楚昭拿出一摞报纸包裹的钱,推到对方近前:“我只要一条消息,别的你不要问。”
童杰把钱在手里一掂,居然足有三万元,眼中露出惊喜。他收起钱,扫了眼高朋满座的大厅,低声道:“你不说明白,就想要我出卖自家兄弟?”
“这个人近年没在香港市面上混,应该和你没有关系。”楚昭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又拿出一道钞票,“刚才那个只是定金,你给了确切消息,我还有一份。等我找到人,再给你一份。你什么都不用管就坐收十万。”
童杰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一时有些激动,要知道在道上混并不是在钱堆里打滚,万把块钱就足够买命了,现在对方只是要条消息。
“柔柔一直说你很能干,你多久能给我消息?我同时问的不止你一个,若是你回我晚了,后面那些钱就是别人的了。”楚昭微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自己人,当然希望和你打交道。”
童杰大口喝下咖啡,激动地站起:“你们在这里等我,最多两小时。”
“我们到时候联络你。”段柔笑道,她们扫走那么多钱,才不会留在这里等着抓。
“阿柔,你的朋友是条毒蛇呢。”楚昭看着对方的背影,点起一根烟,“但是他应该会带我找到那个雀叔。然后,就如之前约定的,你可以选择要去哪里了。”
段柔起身道:“走了,完成约定后,你把他交给我就是了。”
(四)
三小时后,轩尼诗道,檀岛咖啡饼店。
“你们绝对想不到那个雀叔如今在哪里。”童杰姗姗来迟,笑嘻嘻地叫了份蛋挞。
“哪里?”段柔挪位子到他身边。
童杰眯着眼睛道:“大陆。”
“大陆很大,我和阿柔都是大陆来的。具体哪里?”
“钱呢?”
楚昭把钱放在台面上,目光扫向远端,周围的空气和先前有了微妙的不同,她那双猫眼般的眸子盯住童杰。
童杰微微一怔,然后揉了下眼睛,全身似乎出了身细汗,顺手接过了钞票,轻声道:“阿柔,这几年你受苦了。”他看似对段柔说话,眼神却在瞟远端的一个十三四岁的漂亮女孩,原本有些紧张的他顿时放松开心起来。再扭过头,看到楚昭只是在用汤匙调咖啡,卡帕奇诺转动出美丽的条纹。
他略带疼爱的看着段柔,却让段柔感到一阵恶心。段柔十四岁时被警察送回到亲生母亲身边,父亲因为她当年被拐,心情抑郁得了癌症一病不起。母亲则因为亲戚关系交了一些港台的朋友,童杰的叔叔就是其中之一,于是二十多岁的童杰就到段柔家里常来常往。
段柔面色阴沉地看着对方,这个大厅那么多人,谁都不知道这家伙人面兽心吧。最初她只是觉得有个温柔的大哥哥很好,却不知此人是个对未成年少女更有偏好的变态。“阿姐让你找的人在哪里?”她追问道。
童杰抬腕看表,慢条斯理道:“在大陆,有消息说在上海。只是上海那么大,对吧?你们如果想知道更多,不如……”他话语一顿,想要查看四周,眼神却依然被卡帕奇诺的小漩涡吸引。
“还真是贪心,不就是在上海大杨浦吗?”楚昭冷冷一笑,手里汤匙一停,杯中咖啡忽然聚拢成一个其他的图案。
童杰立即目光呆滞地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情,包括十五分钟前你的人已经到了这里。”楚昭和段柔一左一右扶起童杰,很自然的朝外走。
她们这么一动,边上有桌客人顿时不知所措,那两人本来在等待童杰的信号,此刻不知该怎么办。直到楚昭段柔押着童杰来到店门三米处,二人才起身追来。段柔抢先几步推开店门,就见咖啡馆外马路两边各冲来三四个打手。
“救命!”段柔尖叫着扑向最近那拨人。那些打手都见过她照片,由于卫先生的叮嘱几乎第一时间将其护在身边,但段柔靠近他们后从包里拿出利刃勐刺,立时刺翻了三人。这时楚昭已经放翻店内的敌人拽着童杰出门。
那童杰也不反抗,只是闭着眼睛傻愣愣站着,隔着眼皮可以发现他眼球在不停转动。楚昭单手戟指向前定住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古惑仔,而后和段柔奋力打翻其他人,但远处更多打手蜂拥而至。
“杀了他,带着他我们跑不了。”楚昭叫道。
“弄醒他,我不能让他死的无意识。”段柔飞快道。
楚昭抬手在童杰额头一敲,童杰恍惚着睁开眼睛,段柔贴近他低声道:“那一年,你骗过的女孩,现在成了杀你的人。只可惜,你坏了那么多姑娘,她们只能靠我的手来报仇了。”她手里的短刺勐扎入对方后颈,连刺六七下才停手。
童杰僵硬地转过身,看着段柔冰冷的眼眸,五官扭曲想说话却干吼了两声。段柔莫名想到当年对方侵犯自己的时候,最后也是发出这种声音,她短刺绞入对方小腹用力一送,男人终于倒在马路边,鲜血淌了一地。
段柔冷眼望向远处追来的打手,那些人全是和兴社和洪胜的打仔,有些个身手颇为不错。但看到如此纤弱的女子当街杀人居然如此凌厉干脆,都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脚步皆为之一缓。
“楚姐,怎么办?”
“你去那边开车过来!”楚昭轻拂短发,微笑道,“这里交给我!”她上前几步,右手敲击心口,半侧着身子,左手五指张开对准马路中央冲来的人群。
但那十多人几乎是同一时刻停下脚步,路上开来的汽车来不及刹车,顿时撞翻了好几人。这些打手不管是被撞翻了,还是站在原地都陷入一种奇特的沉睡状态。
当警方的车子鸣笛到来,楚昭和段柔早已不知所踪。
檀岛咖啡店外,卫先生拉住那几个古惑仔头目就是 一顿臭骂。
“好了好了,卫大叔气大伤身。也不怪他们,是那个童杰急于立功,自说自话让他们叫来。现在童杰死了,他们也死了小弟,都不容易。”时飞扬将他拉开。
卫先生怒道:“我告诉他们那女人很难搞,这下死人了吧?不仅是死人了,连接下来她们会去哪里都不好找了!”
时飞扬摸摸鼻子:“这个我问过了,她们找童杰并不是因为童杰是段柔的男友,她们只是让童杰帮忙找个叫雀叔的洪胜前辈。雀叔又叫陈水生,92年去了上海。不出意外,她们接下来会去上海。”
“怎么去?偷渡吗?而且你怎么知道童杰已经告诉她雀叔的情报了?”卫先生苦笑道。
“按照这个女人的本事,我想她已经弄明白了。而她下一步计划八成就是偷渡。”苏耀从不远处走来,这次他的手下死了一个人,洪胜的死了两个。而事情可以说从他而起,所以觉得很没面子。
“她得罪了你们这些大哥,怎么可能偷渡的了?”卫先生问。
“当然可以,我会让人安排她们偷渡,只要她们上了船在水上还不是任我宰割?”苏耀拍了拍时飞扬的肩膀,“和你们洪胜联手,在香港谁也跑不了。”
“我现在是警方的人。划清界限啊。”时飞扬笑着推开他的手,走到一旁给诸葛羽电话汇报了当前的情况。
诸葛羽开着免提听了他的汇报后,转过身在题板挂上香港地图,标出了几个常用偷渡位置。
雷萌道:“这个,就算是他们真找了帮会的人偷渡,按照现在的观测,楚昭似乎可以控制人心。”
“确切的说更像是造梦。”时飞扬在电话里道,“参与方才那场追逐战的,几乎都说自己在正面面对楚昭时,昏昏沉沉处于半睡眠状态。”
“关于童杰,资料有了吗?”诸葛羽问。
“童杰,三十一岁,整个家族都是古惑仔。做过夜总会,做过拉皮条的,最多时候手下的女人不少于三十个。”铁南把关于童杰的资料放在桌上,“他和段柔是几年前认识的,据说段柔为他打过一次胎。有目击者称是段柔将童杰刺死的,短时间里一共六刀,可见段柔有多恨他。”
“女人恨一个男人到这种地步,一定是有原因的。”艾米将目前为止所有和楚昭段柔有关的死者的照片都贴了出来,“我有点担心。目前为止,我们一点都不了解这两个女人,除了我们知道他们都有个可怜的身世外,对她们行动的目的、做事的性格、以及拥有的能力都不够了解。这样子我们怎么抓得住她们?”
铁南挠头道:“所以趁她们还在香港,这里地头蛇都是我们的人,必须在离港之前抓住她们,不然就有得麻烦了。”
“绝对可以抓住。别让我再遇到那个女人,只要我封掉她的异能,随便上去谁,比如铁南,就能抓住她了!”雷萌握拳道。
“喂喂!你这算什么比喻?”铁南不爽道。
时飞扬忽然又道:“诸葛,楚昭的速度很快,她联系了几家蛇头都说要去大陆,目前最可能的是望奎码头和海蛇滩。苏耀说晚上兵分两路。”
诸葛羽沉吟道:“海蛇和望奎。就怕她两边都不走。她的目的地如果是上海,从机场走未必不可能。”
时飞扬道:“这次警察盯死机场,苏耀他们盯死偷渡的蛇头,那她还能往哪里走?”
是啊,还能往哪走?
(五)
香港和深圳之间的,最有名的当然是罗湖口岸,据说六十年代许多大陆人就是从这里涌入香港,宽不过50米,水深不足5米的深圳河,是许多大陆人心中无法磨灭的记忆。而对那些从这里去深圳的港人来说,从一号站台到人行天桥,则是所有人的必经之路。
灯光里,楚昭和段柔在庞大的人群里向前走,在她们的前面是一群小朋友,看上去是一个教会学校的学生,各种肤色的孩子都有,一个个都规规矩矩。
“你很喜欢小孩?”段柔发现楚昭的神情和平时有些不同,目光一直集中在前面的孩子身上。
“你不喜欢?”
“漂亮的还行,逗逗玩玩,让我自己生一个就觉得太麻烦了。”段柔笑了笑。
“有自家的孩子是一种幸福,就算再闹再麻烦,你也还是疼他。”楚昭淡淡一笑,笑容虽浅却有种难言的温柔。
段柔打量四周,低声道:“我还是很紧张,虽然你之前在日本机场也能轻松过关,但那边的警察没做准备,而我们这里被那么多人盯着。”
楚昭抬头扫了眼远端的摄像头,轻声道:“我连游泳过关的心理准备都有了。如果实在危险你就投降,反正你的卫叔叔和白婶婶都会照顾你的。”
“我……”段柔觉得有些委屈,她明明那么忠心的为对方着想。
楚昭揽过她的手臂,笑道:“逗你呢。你杀了童杰,不管他是怎么样的恶棍,你的刑期都会加长许多。你已经错过自首的最佳机会了。”
段柔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选罗湖?不还有皇岗口岸可选吗?”
“因为这一刻的罗湖,很有感觉。”楚昭说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她手指轻抚过前面几个孩子的脑袋,忽然加快了步伐。
苏耀点了根烟,笑道:“虽然那女人预定了两条线路,但我觉得她一条也不会选。”
“为什么?”诸葛羽问。
“因为我有这个运气,想要赶绝的人永远没路走。”苏耀淡淡道,“听说那女人从日本到香港就是大摇大摆坐飞机过来的。我料定她去大陆,也就是很简单的从陆路过深圳。我们其他的线索,都是她抛出的假象。人家对异能有信心,基于她不断的成功,这种信心会爆棚的。”
诸葛羽道:“所以你一个电话把我叫过来?”
“如果你不认为我有道理,也不会过来对吧?”苏耀侧头一笑。
诸葛羽耸耸肩。“但你总不能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全屏猜测。”来之前他曾这样问苏耀。
“也许因为她试图控制我的梦境,所以我和她创建起了特殊联系。”苏耀笑了笑,“我赌博的水平向来不错,买大买小十对七八,或许我像七七一样有天赋呢?”
想到了苏七七,诸葛羽不得不承认苏耀的确可能会有某种“天赋”,所以他带了E科所有人来到罗湖桥,时飞扬和雷萌守着香港那头,自己守在大陆这头。
这时,铁南在联络频道里道:“我看到楚昭和段柔了。大家打起精神,她们和一群孩子走在一起。”
“她们总不可能以为,自己能挟持人质过关吧。”艾米也在摄像头上找到了那不紧不慢走着的两个女人。
“时飞扬、雷萌、卫先生,你们准备。雷萌只要你屏蔽了楚昭的异能,时飞扬可以轻松拿下他。”诸葛羽盯着屏幕,眼看楚昭已经开始过关。
雷萌捏起诸葛羽传授的印诀,轻快地挪到一个不显眼的位置,瞪着楚昭准备出手。忽然后脑受到重击,声音都没发出就晕倒在地。时飞扬飞奔向雷萌,飞快道:“诸葛,雷萌被击倒。是麦卡特尼!重复,是麦卡特尼!”
麦卡特尼却没有要和他过招的意思,一招击倒雷萌后,面带微笑冷静后退。与此同时,楚昭已带着段柔过了海关。
诸葛羽看了眼屏幕,楚昭和段柔正走在人行天桥上,他飞快道:“铁南、卫先生。你们跟在她们后面,和我前后堵截。艾米,你指挥两边的军警各就各位。这里人很多,尽量低调。时飞扬,我要你咬住麦卡特尼。”
“没问题。”时飞扬冷笑盯着武神猎人,小声道:“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麦卡特尼摸摸鼻子,笑道:“自然是英雄救美。”
时飞扬哼了一声,陡然手做刀状切向对方。
麦卡尼特道:“这里那么多人,你还真是敢动手。”他手一招,周围的灯泡突然同时炸裂,大厅里的人群顿时发出尖叫。
时飞扬身子旋动,连续踢数十腿,麦卡特尼毫不退让,立于原地和他互换二十多招,时飞扬越打越快,麦卡尼特亦丝毫不慢,两人像旋风一样在临检大厅刮起。海关的玻璃全被震碎。碎落下的玻璃,被麦卡尼特用手一招,全部集中飞向时飞扬。
时飞扬出剑,如逆风撑帆,十指连弹不断前进,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鸣响,不仅把那些玻璃全都挡下,那些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还旋转着反飞向麦卡尼特。麦卡尼特向后滑出几步,单手指向前方,所有的玻璃被他停在空中,然后斜飞向卫先生。正跑向海关的卫先生,就地一滚抓了个箱子挡在面前。
时飞扬暴喝一声,飞腿若大斧噼下!麦卡尼特闷哼一声,被他一脚踢出窗外。时飞扬追向前去,却看到那家伙突然消失在半空。他面色微变,麦卡尼特陡然出现他右侧。时飞扬心沉下来,想要瞬移,但能力暂时不可用。两人同时互换一拳,各自退出好几步。
另一边楚昭几乎要走过人行天桥,“后面那是谁?”段柔皱眉道。
楚昭一声不吭,拉着段柔向前加快脚步。她当然听到了背后打斗声,但那些一点都影响不了她的行动。楚昭无所谓谁在帮她,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必须过关!而此时,诸葛羽那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出现在她的视线前方。
楚昭笑了起来,手指点在额头,发出一个意识,对诸葛羽道:“果然一个个都是聪明人,简单的诡计是摆脱不掉你们的。但是诸葛羽先生,你这样的名人可谓一直在明处的。越是有经历的人,遇到我就越遗憾。”
诸葛羽并不回答,面无表情向前就是一拳!四周的空气一紧,楚昭感觉自己仿佛秋风里的落叶,被劲风逼得直接后退。她试图锁定诸葛羽的内心,但是又和机场时一样,扫描到的只是岩石!段柔比她更经不起这个,跌跌撞撞退出十多步,后方的铁南已经赶上了她。
楚昭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十字架,那是一枚教会高层在主持盛大仪式时,才会用到的华丽十字。她大叫一声,两脚站定在桥上,单手抓住诸葛羽的胳臂。诸葛羽看到十字架先是一怔,然后满脑子都是陈年往事,那昏暗的教会地牢,鲜血淋漓的神龛,以及那个美丽却无法触及的背影。三年前,他为了救端木笙独闯梵蒂冈地牢,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不只是他带给梵蒂冈的,同样也是梵蒂冈带给他的。
痛苦永远都是双向的……诸葛羽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夜晚,一层层的牢墙再次被他抛在身后。那个女子,那个魂牵梦萦的女子……他努力叫着端木的名字,但是那个人就是背对着他!
忽然,诸葛羽感到后背一疼,而地牢栅栏后那个女人慢慢转过身,两人眼眸相遇,那居然是个有着黄绿色眼眸的女子。
“楚昭!”诸葛羽拳头一紧,对方的匕首断为两截。“你或许能骗我入梦境,但要杀我决不可能!”
“走!走!走!”楚昭大声呼喝向后飞退,这是继机场之后,她第二次迷惑了诸葛羽却无法杀死他。
诸葛羽感到视线模煳,他抬头望天,天空中的月亮竟是红色的。他揉了揉眼睛,满手都是血,“抓住她!”他大吼。但凡是在人行天桥上的人个个都面目呆滞行动迟缓,眼看都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梦,段柔满手是血,卫先生和苏耀都已身中数刀。
楚昭拉着段柔翻过桥栏杆,纵身跃入“深圳河”,她半转身回望了诸葛羽一眼,这个男人原来有这如此痛苦的过去啊。“后会有期。”她做了个飞吻的动作,消失于水波中。
(六)
“几十年前,大批大陆人从深圳河有来香港,没想到这次她从深圳河逃去了大陆。”铁南想了半天,用这句话做了开场白。
“你说什么都好,总之这一回合我们输了,诸葛,接下来我们是要去大陆追踪她们,对吧?”时飞扬皱眉看着不说话的诸葛羽,“我们肯定是要继续追的是吧?不能像现在那么窝囊。”
雷萌道:“这次怪我,如果不是我注意力在楚昭身上,绝不会那么容易让麦卡特尼放翻。”
“我看你是在紧张怎么用异能吧。”艾米笑了笑,“初学者都这样,所以也不能怪你。”
“我!老娘我就是初学者,这没啥好丢人的。以前警察抓贼用左轮就行了,现在简直各个都是飞天妖怪!”雷萌没好气道,“我以前在警局出了名的能打,现在呢?我能对付谁?都不用靠近,一个个都能把我放倒了。”
“如果你能熟练使用能力,绝大多数人都无法简单靠近你。”诸葛羽摸着下巴,沉吟道,“不过实话说,这个捉拿逃犯的事,我们之前好像不常干啊。我们之前都是先办案再抓人,当到抓人这一步时,通常都很了解嫌犯了。这次是上来就抓人,我们对逃犯不够了解,导致我们一直摸不着方向。”
铁南道:“那我们现在难不成还要先了解一下对方?”
时飞扬道:“靠,诸葛你还真纯洁,一定要有前戏,才能圈圈叉叉吗?”
在场的女性立即瞪向这个口不择言的家伙。时飞扬摊开手道:“难道这个比喻不恰当?”
诸葛羽笑道:“好好,你是好样的。这样你就负责调查工作了,你和雷萌去日本,帮我调查静龙社和楚昭段柔在那边的情况。我和铁南、艾米去大陆。”
艾米道:“大陆那么大,我们去哪里抓她们?”
“楚昭是四川人,段柔是上海人。”诸葛羽道,“而鉴于她们要找的洪胜前辈雀叔,陈水生在上海。我们可以第一时间去那边找她们。”
“雀叔做过赌场、当过蛇头、卖过伪钞、走私过军火。”雷萌拿出从警局带回的档案,“这种人怎么会隐居在上海那么太平?”
时飞扬撇嘴道:“现在的上海是个很宜居的城市,他留在那里当然乐意。”
“说得好像你住过?你在那里有房子?”雷萌笑道,“一千多万人的城市怎么可能宜居?”
“这当然是和日后两千万五百万人的时候比……”时飞扬叹了口气,他想起了某次穿越的不良记忆。
诸葛羽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各自出发。”
雷萌道:“我表叔会跟你去大陆的。”
诸葛羽点头道:“我知道。而且最近上海有擂台赛,唐大先生,苏耀他们都会去。”
时飞扬举手表示他也很想去,却被诸葛羽瞪了回去。
艾米笑道:“最快航班的机票我都为你们弄好了。无论如何,各位出差时要注意安全。”她说话的口气,就好像这些人真是出去谈生意加班一样。
诸葛羽认真对时飞扬道:“去日本要和静龙社打交道,这工作不容易。你去那边压阵我比较放心。”
时飞扬这才无话可说,他挠头道:“那边有个很厉害的人叫加藤信长对吧?”
铁南道:“据小道消息,那边还有一些当年诺兰家的旧部,在1993年后被静龙社的老大山口静仁收编了。”
“那倒是挺有意思的。”时飞扬摸了摸胡茬,笑着说了句日语,“おもしろい。”
艾米将表格里排第一的雀叔陈水生的资料拿起来,“现在我还真好奇这个雀叔是何许人也,让这个女人千里亡命的时候,仍要去解决他。”
诸葛羽将时飞扬拉到一边,低声道:“我让你去日本是有安排的。在大坂有个叫端木泽的家伙,你去找一下这个人。”
“端木泽和端木笙什么关系?”时飞扬笑了起来。
“他也属于素食者血族端木家,但九三年的时候为了帮助端木家减刑,向血族王庭妥协。所以他现在和家族联系少,但作为王庭的钦差在世界各地游走。最近两年在日本,他会给你和雷萌安排特训。”
“我需要特训?”
“你如果希望早日恢复异能,就去找他。另外我想如果雷萌能熟练操控屏蔽,她将是我们一大助力。”
“你也失去了异能,你怎么不去找他?”
诸葛羽道:“事实是我本来会在这个月过去,但实在没有时间。你在完成对手边案子调查的同时,去和他见一面吧。”
淮海路上的水生渔港作为粤菜海鲜馆开了有三年,算得上小有名气。这里靠近地铁口,边上就是襄阳公园,每天晚上都人气爆棚。
店老板陈水生金丝眼镜,西装笔挺以港商的名义得到政府的优惠政策,其实他算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这里位于上海黄金地段,各界人士常来常往,已经成为港台人士的固定聚会场所。
水生渔港的小包间里,几个日本人正推杯换盏,时不时有大笑声传出。陈水生小心地看着那边,不多久服务生回来向他汇报了情况,表示只是一群吃好饭准备去附近寻欢的日本生意人。“那帮小日本,说日本第一条地铁是1927年开通的。上海这几年才有地铁,差了他们七十年!他妈的!他以为我不懂日文。”服务生抱怨道。
“这也是事实,我们是最近才有的地铁,第二条也才开工不久嘛。”陈水生笑了笑。他微微松了口气,真奇怪那几个人总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特别是那个话不多,穿着风衣戴大墨镜的人。
想着他背着手,慢慢踱出餐厅,还没到六点大堂里已开始排起号来。每看到这一幕他就很开心,有时候里面即便有位置他也会故意等外面人多一些再放客人。走到店外头他点上一支烟,看着华灯初上的夜上海心里别有感触。前些年在外面用命去拼,不就是为了今天这种自在日子吗?但是这几天这附近怎么那么多生面孔,而且是各路人马都靠拢过来了。陈水生一度向道上朋友打听,却没能收到什么风声。
真不踏实啊……
诸葛羽和铁南坐在一部蓝色出租车里,打量着店外这个五十岁的老男人。也许别人会把这个人当做奸猾的商人,但在诸葛羽眼里一目了然,这家伙是猎食者。雀叔,香港洪胜这一代辈分最高的三个人之一,十年前东海上最嚣张跋扈的蛇头,最心狠手辣的走势犯。
“没想到这样的人渣,换了个地方就变得人模狗样。而现在其实我们是在保护他。”铁南低声抱怨。
诸葛羽道:“我们是警察,做警察通常没得选。”
铁南道:“我翻阅了所有关于雀叔的卷宗,这是个极为恶劣的罪犯,但没有记录能解释为啥三年前他突然离开香港回大陆。江湖上的说法是他得罪了苏耀。要么走,要么死。但我问过苏耀,苏耀表示与他无关。”
“你信他?真单纯啊。”诸葛羽笑了笑。
铁南道:“这先不去说,我们在这里守了他两天,按说楚昭她们就算没我们速度快,也该到了。”
诸葛羽问道:“你觉得我们有警方资料做后勤,再加上黑白两道的力量,花了半天时间就知道了雀叔的下落。楚昭她们凭什么?据我所知,童杰并不知道雀叔家的确切地址,只是有一个大概方向罢了。”
“这个。但我总觉得那个女人神通广大,怎么都能找到这里。这里的美女真多啊。那两个女人若真是混在人群里,也不好找啊。”诸葛羽笑了笑,下车抽烟,居然去找雀叔借了个火。铁南看了看车外,苦笑道:“你还真不怕被人认出来。那女人若看到你在这里,今天肯定不会现身了。”
联络器里艾米笑道:“附近三条街都安排了人盯梢,那女人不用靠那么近,一定会被发现的。”她和上海本地警察坐在一部大客车改装的通讯车里,在饭店后门蹲点。
【说话间,地铁口又走出十来个时尚男女,熙熙攘攘走入店去。
段柔和楚昭的打扮看似高调,实则稍微掩饰了一下本来面目,和在香港亡命时判若两人地带着新结识的朋友,堂而皇之地走入饭店。诸葛羽正拉着雀叔在角落攀谈着,眼睛扫到段柔的背影,找了个理由就和雀叔一起去到店内,并招呼铁南赶快布置外围。
“还真没看到她们进去。”艾米看着监视器嘀咕道。
铁南则皱眉道:“她们就这么到饭店找雀叔,有点太冒失了吧?”
“这里真是热闹啊!”段柔一回到上海的土地,嘴角立即挂起了柔和的微笑,不论是否还有家可回,一踏上这块土地就也算到家了吧。“你知道,我很感谢你尊重我的意思,不去杨浦那边,而是来这个老麻雀工作的地方来堵他。”她轻拂秀发对同桌的男人抛了个媚眼,回首道,“重新回到这里真是让我感觉良好。虽然日本的好地方我都去过了,但还是家里好。”
楚昭笑道:“并肩亡命最重要的就是团结嘛。亲爱的,而且你的计划其实根据挑战性,很符合我的审美。”
“侬真聪明,我一开始还发愁怎么找到这家伙,上海那么多人有一千多万人口。侬却晓得只要警方和黑道知道我们回来是找雀叔就一定会先帮我们找到他。果不其然那!”段柔笑嘻嘻地奉承道,段柔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因为对抓雀叔的方法有分歧,楚昭会不开心。
一到上海的路上,楚昭就想办法找到了和兴社和洪胜在上海的堂口,从那些人的睡梦里套取了雀叔的消息。那个五十岁的老男人仍然在淮海路商圈的地下场子厮混,平日里看似是开饭店,其实是放高利贷和地下赌庄都有涉及。这个老江湖并非单身,他有妻儿老小在杨浦区住。而他一个星期大约回家一次,更多时候是在卢湾区混生活。
楚昭先觉得如果这家伙每周还是要回家的,只要将其家人控制起来,就不愁他不落网。但段柔则心软,不想碰对方家人,毕竟谁没有家人呢?没想到楚昭后来居然能答应她的要求,直接到饭店来找这家伙。而在行动前,她明明发现了有那么多敌人在周围,这女人仍然愿意铤而走险。段柔其实不明白楚昭在想什么。
诸葛羽坐在角落集中精神关注着二女桌子的动静,那桌人并不着急热热闹闹地吃着,他正犹豫是否要马上拘捕对方,这时楚昭和段柔同时起身去了洗手间。诸葛羽斜瞄了一眼雀叔所在的帐台,和洗手间并不在同一方向。
他低声吩咐道:“铁南,艾米,打起精神。随时听我命令行动。”
几分钟后,楚昭走出洗手间,诸葛羽等了几分钟段柔不知去向。他立即呼叫铁南,却发现通讯中断了,不由心头一凛。
铁南感觉通讯区吱的一声,然后就失去了信号。低头正捣鼓着,车窗却咚咚响起,他不由一怔,敲窗的居然是一脸惶恐的段柔。他打开车门,段柔那柔软又香喷喷的身体立即贴了进来。“快!我趁她不注意逃出来了。”段柔眼带泪水,钻到铁南怀里。
铁南推也不是,抱也不行。眼角余光看到外面楚昭正追出来,赶紧抱住段柔躺在车椅上,鼻子里尽是女人发间的迷人香味,手指触碰之处更是滑腻火烫。
段柔嘤咛一声,紧紧抓住他的腰,身子微微颤抖,眼睫毛一抖一抖,粉色香唇微颤,“我不能……被抓回去。”
铁南只觉一股热力直冲下体,顿时心猿意马。耳机里仍然是吱啦啦的杂音,他苦着脸终于看到外面楚昭缓缓走过车头。“没,没事了。”他想要支撑起身体。
段柔丰满的酥胸紧贴铁南的胳臂,薄薄的胸衣几乎要破了。“抱我……”女人近乎是呻吟道。火烫的美腿轻轻一抬,就触碰道铁南雄性的位置,他脸色顿时血红,有种舍不得放开对方的感觉,段柔媚目如丝,主动迎向他,两人唇触碰到一起,顿时纠缠起来,并不厚的衣服仿佛都要融化了。
联络器另一边,艾米也发现通讯器断了。她没来由的觉得身体很冷,然后有内急的感觉。这个……她打了声招呼,就冲下通讯车跑向厕所。但她连跑两条街,也没找到厕所,然后就觉得下体很不舒服,似乎要控制不住了。她纠结地看着四周,摇头道:“不可以这样子,我还在执行任务啊。”说到这她勐然回过神来,通讯车上就有厕所,自己怎么可能会下来?
诸葛羽找不到段柔,然后又失去了楚昭的位置,通讯器中断,冷汗不断冒出。他勐一转身,看到楚昭就站在帐台边,握着一把五四式手枪对准雀叔就是一枪。他想要上前阻止,却发现根本迈不动步。周围所有人都在吃吃喝喝忙忙碌碌,没有人管他们的事,楚昭对诸葛嘿嘿一笑,抬手扣动扳机。
突然贵宾包厢的大门被撞飞,“小女人,别人怕你的梦境控制,我这种没有梦的可不怕!”一个深色风衣戴着大墨镜的家伙如飞来巨石般落在楚昭身旁,只一拳就将其打飞出去。他这一拳,不仅救下了帐台的雀叔,更使得周围一切全都幻灭!】
诸葛羽的意识回到现实,自己仍站在“水生渔港”的店门口,透过旋转的饭店大门,他能看到雀叔已倒在吧台边。而梦中那个深色风衣的家伙一拳将楚昭打出饭店,旋转门立时四分五裂,楚昭脸上带着划痕挣扎爬起。深色风衣男气势汹汹地大步追出。
“铁男!艾米!赶快行动!”诸葛羽向前跨出一步,却是腿脚发软险些摔倒,他注意到风衣男胳臂上和脸上都系有绷带,“法兰克……法兰克·斯丁。”
诺兰家四天王之一的僵尸王!
“嗨!大块头!别欺负女人!”段柔在侧后方丢来一把椅子,被斯丁轻松一拳击碎。
斯丁露出缺损一枚门牙的嘴巴,对着楚昭低喝道:“交出X药剂,否则你会后悔生出来。”
突然,在马路斜对面一道凌厉的劲风割裂空气划向斯丁。斯丁单手护脸,扬眉望向对方,麦克尼特已经抱起楚昭,段柔则躲在他身后。麦卡特尼笑嘻嘻地对斯丁挥了挥手,一左一右个提着个女人,盘旋冲向天空,两个起落就奔向远端的复兴路。
“传说中的武神猎人。”斯丁冷笑下了,扭头对诸葛羽道,“诸葛,你变弱了啊。”然后完全不顾及别人感受的追向亡命的男女。
这时候,铁南和艾米才带人围拢上来,诸葛羽跑进饭店,发现雀叔胸口中了两刀,但依然还有气。赶忙进行急救,过了一会儿,老男人终于缓过一口气来。他再扫视四周,饭店里所有人都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状态。这个女人难道操控了这里所有人的梦境?这是何等强大的精神力!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他,找最好的医生和护理人员来。”诸葛羽并不责怪一脸尴尬面带红潮的铁南和艾米,他拨通一个电话,低声道:“老爹,我在大陆。关于X药剂您知道些什么?另外您能帮我查几个人吗。嗯,雀叔陈水生、楚昭、段柔、苏耀。还有法兰克·斯丁在上海,把他近两年的资料给我吧。还有我要一个僻静的地方,是的,需要大约方圆一公里设为警戒线,任何人不得靠近。谢谢,老爹,这件事了,我一定来北京看您。”
艾米脸上露出凝重,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诸葛羽求人帮忙,能被他叫老爹的,难道是诸葛的师父中国龙家的当家人赵东临?
(七)
龙家是中国异能者的代表组织,名义上在国安异能局之下,实际处于一种超然的地位。赵东临在大陆执掌龙家四十年,替诸葛羽找一片安全的院落只是举手之劳。
诸葛羽坐在病床前,耐心等待雀叔醒转。在等待的时候,他认真将龙家传来的人物档案阅读了一遍,默默理着思路。国安给的人事资料很详细,但只包括这些人在大陆和香港的活动情况,涉及海外的也所知不多。
雀叔、楚昭、段柔、苏耀之间,只有苏耀和雀叔早就有交集。在八十年代,苏耀还是新人的时候,雀叔已是东亚海域上出了名的大走私庄家。苏耀作为和兴社的少年堂主,和他有过不少交易。让两人反目的是九二年,苏耀家的灭门大火,据说这场火是东升和洪胜联手策划的。苏耀死里逃生后挨个清算,洪胜的老大丢车保帅,赶雀叔跑路,于是雀叔退出江湖逃亡大陆。
很少有人清楚到底雀叔有没有涉及灭门大火事件里,有人说没有,因为如果有苏耀不会放他一走了之。也有人说有,以当时雀叔的权势,没他的点头没人敢动和兴社三大堂主之一的苏耀。
而诸葛羽从资料上了解到,苏耀在和兴社处于低谷时,曾经和雀叔合伙做生意,一起在船上做过走私。这两个人如果不是好兄弟,就是宿敌。诸葛羽给这两个人排列出了活动年表。然后开始添加同时期楚昭和段柔的生活。
楚昭父亲死于车祸,母亲离异后进了精神病院,三年前死在医院里。她不是独生子女,有一个妹妹,小她三岁。算来段柔差不多就和她妹妹同年。这一条在之前锁龙监狱的资料里并未提及。父亲死时楚昭十三岁,第一次进拘留所,而后一直进进出出到十八岁,在十六岁和十七岁分别有两次打胎记录,然后她忽然在大陆销声匿迹。几乎是在同一年,她妹妹也消失了。
香港警方的资料,表明1986年时,十八岁的楚昭偷渡去了泰国,据说她本来是想去日本。但没有资料显示她妹妹也出了国,也没有她妹妹的死亡记录。
一个姑娘被人贩卖背井离乡远渡重洋,这日子想想都很恐怖吧。诸葛羽对照时间表,发现同一时间苏耀和雀叔正在同一条船上,也是在那之后不久,也就是1986年3月,苏耀回到香港杀死尖东老五,重新拿回了和兴社堂主的位子。
这里他们会不会有交集?诸葛羽又扫视了一遍段柔的档案,除了看到她和楚昭一样少女时期身世坎坷外,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记录。段柔是这次越狱意外卷入的,所以她和上述三人并无关系。诸葛羽拿起段柔资料放到一边,又有些犹豫,用一句意外来概括是否太简单了?
这时,病房里突然响起剧烈的咳嗽声,雀叔终于从沉睡中苏醒。他一把攥紧身旁的诸葛羽,拽下氧气罩,喊道:“她回来了!回来了!”
“没事了,别担心,没事了。”诸葛羽等对方平静,慢慢道:“你好,陈先生。你还记得我吗?你出事前,我找你说过话。”
“你是谁?”雀叔皱眉看着他,又恍然道,“你是店门口的陌生人,是你救了我?你……是医生?不!你是警察?”他忽然又激动起来。
“我不是警察,我是异现场调查科,ECIS。你说过吗?我们不是普通的警察,我们专门负责特殊案件。我知道楚昭是为了你回来的,但我有许多问题需要你的帮助。”诸葛羽语气平静地陈述着。
“你知道些什么?如果我帮了你,你能给我什么?”雀叔撇起嘴,凑近氧气罩吸了一口,“从你的话来看……肯定还没抓住那个女人。你能承诺我什么?”
“我叫诸葛羽。”诸葛羽递给对方一个电话,“可以随便问个你信得过的人,你当年也算将过市面,应该知道我们异现场调查科是干什么的。”
雀叔眯着眼睛打量着对方,他当然知道ECIS,长跑水路的他曾经和有些很神奇的人打交道,也深信这世界上的确是有怪物的。“不必了。我不会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勉强喘了口气,“我的伤很重吗?”
“中了两刀,一刀刺穿肝脏,一刀刺破了肺。”诸葛羽和很多罪犯打过交道,他很确定对方是罪犯里的行家里手。所以他很乐于和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你命大,暂时你死不了。”
“我如果把所知道的告诉你,你要保证我家人和这条残命的安全。”
“当然。”
“这个女人叫楚昭,你想知道什么?”
“她和你有什么仇?她是否和你以及苏耀,都早就认识。”诸葛羽停顿了一下,“X药剂是什么?”
雀叔怔了一下,慢慢道:“我们不能完全算认识。也说不上是什么死仇。至少对我来说,她和我没有什么冤仇,事实上,我还救过她的命。”他用力吸了口氧气,望着天花板道,“今天以前,我早就忘记这个女人的存在了。直到今晚她出现在我的店里。她似乎有了一些特殊的本事?”
“是的,她能控制人的梦境。和你面对面,她就能催眠你,然后编制一个梦境给你的大脑,让你以为一切都是真的。并在梦境的世界摧残你,蛊惑你,杀死你。”诸葛羽苦笑了一下,“她就是噩梦。”
雀叔皱眉道:“你们一早就知道她要来找我?为何不早点通知我?你们先她找到我的,早点告诉我,我会有所准备。”
诸葛羽道:“早点告诉你,会打草惊蛇。你如果藏起来,她我们也找不到了。而且,实话实说,你如果知道她要来找你,你会放弃现在的生活逃走?你会相信,有人能控制你的梦境来杀人?”
“不会……当然不会。”雀叔苦笑着发了会儿呆,慢慢道:“这个女人的样貌我本来已经模煳了。但是我记得她的眼睛,一双猫一样的眼睛。那一天,是个深秋的上午。前一夜下了大雨,我们从香港出发去泰国附近……做生意。”
诸葛羽当然了解他们的生意就是走私。
“据说前一天的晚上外面有暴风雨,苏耀死活不肯当晚出海。所以我们比预定的晚出发了半天,当时忽然又下起了大雨,然后苏耀听到远处有求救声。那是一条最多能容纳三人的救生艇,上面有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人奄奄一息。我们费了不小的力气将救生艇捞了上来,奄奄一息的男人当时捧着个皮箱。真很少看到那么贪财的人,命都不保了居然还要钱。这是苏耀当时说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得。”雀叔说到这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雨的下午。“但说来奇怪,另外那对男女却很害怕那个奄奄一息的人。一个半死人有什么好害怕的?我有个弟兄嘀咕了一句,那女人就对他大叫了一句闭嘴。这女人就是楚昭,另一个男的好像是叫老柴。”
“老蔡?”
“柴火的柴,不是蔡。”雀叔慢慢道:“他和楚昭的关系很怪异,女人很关心他,他却很绝情。我们的船带着她们继续向前开,楚昭身子比较弱,这一路又惊又怕,很快就昏睡过去。那个原本就很虚弱的男人很快就死了。我们检查过,可能是在翻船的时候受到了重击,不仅肋骨断了五六根,嵴椎错位,头颅也有损伤。但老柴见那人死了,忽然淡定起来,并把箱子抱在自己怀里。因为他这种表现,我们觉得这三人的关系很怪异。”
“所以你们就打上了那箱子的主意。”诸葛羽问。
“是的。我们又不是善男信女。”雀叔冷笑道,“我们是走私船,不仅走私还做蛇头运了几个偷渡客。”
“死了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这我哪里记得?都还几年了。”
“努力想想,外国人?中国人?”
“是个外国人。亚洲人。”
“日本人还是香港人?”
“日本人吧?我听他们叫……他……加藤先生,还是什么?”雀叔叹气道,“真记不得了。你会记得最后丢下大海的死人名字吗?”
“然后呢?”
雀叔又吸了口氧气,慢慢道:“我们的确打上了个箱子的主意,但如果真的要杀人越货,咳咳,这和我们把他们捞上来的初衷不符。”
“靠,你们还计较这个?”
雀叔道:“整天和大海打交道的人有些迷信。于是苏耀就去扮好人,找老柴打听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并暗示,我们既然救了他们,是否多少应该表示点意思。你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我们又不是学雷锋对吧?老柴是个聪明人,打听到苏耀的祖籍是西安人,就和他套近乎说自己的也是西安人,是老乡。并且很坦白的说,这箱子里没钱,他甚至打开箱子给苏耀看。”
“不是钱,是什么?”
“苏耀是聪明人,如果箱子里不是现金,那一定是比现金更贵重的东西。结果人家告诉他,死掉的那个人是个博士,是生物学家。箱子里的是几瓶实验性药物。”雀叔顿了一下,吸了口氧,慢慢道:“X药剂。三瓶。”
“老柴说,他是日本博士的学生,咳,这个日本人一直在研究如何使人类变强。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说有异现场调查科这个组织,他说这个日本人和你们打过交道。”雀叔眯起眼睛,慢慢道,“有烟吗?”
“都靠吸氧过活了还抽烟?”
“就闻一下。”
诸葛羽递给对方一支万宝路,雀叔闻了闻,嘴角绽出满足的微笑,继续道:“他当场表现出一掌捏瘪一根铁管的指力,并且说他原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药物如果用在武者身上会更厉害。并表示,为了感激我们的救命之恩,他愿意给我们一支药剂作为答谢。另外,咳咳,同行的女子,咳,他也作为谢礼送给我们。”
“真是禽兽不如,但你们真的相信他手里只有一支?”
“箱子里只有一支。”雀叔苦笑道,“不知是对方口才太好,还是苏耀骗了我。咳咳,就是只有一支。苏耀说他想要这支药剂,不管是真是假,他都愿意试试。作为回报,他对本次交易分文不取,帮我白干。咳咳咳……我当时……咳咳,就答应了,苏耀回香港后是否用了药剂我不知道,你我都清楚的是,他之后忽然变得很能打。我是说,他之前当然就很能打,但回去之后变成超人一样。”
“所以,这就是X药剂。”诸葛羽沉默了片刻,又问:“之后呢?”
“之后到了泰国曼谷,楚昭重病……老柴丢下她就走了。苏耀也很着急的走了。咳咳咳咳,我手上本来就有肉票要卖,就把楚昭和其他人一起卖给了原定的买家。一家巡游亚洲的马戏团,五福马戏团。咳咳……再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咳,应该很容易查了。”雀叔的咳嗽越来越重,但仍勉强把故事说完,很拼命的吸起氧来。
“这么说,最后一脚踢她入深渊的是你。但我总觉得她回来找你并不只是复仇那么简单。”诸葛羽必须把问题问完。
“是的,她给我编制了一个梦境,梦境里有许多熟悉的老面孔。”雀叔喘息稍定,才慢慢回答,“她想要知道老柴的下落。我只知道那家伙回大陆改了名字,而且应该是回了老家。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在梦里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好像的确告诉了她什么,但,咳咳,我真,咳咳,不记得了。你能记得自己做梦的所有细节吗?一般都不能的吧。”雀叔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我已近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这是在对诸葛羽说,又仿佛是在对别的什么人。
(八)
上海梦想馆,天下竞技场,新一轮的终极擂台即将开打。这次的对手是泰国的飞云罗可和中国的唐师道。
苏耀带着苏七七贵宾室外等人,却看到了铁南和诸葛羽。他摸摸鼻子,苦笑道:“你们二位百忙之中不去追捕逃犯却来找我,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苏耀先生,有些事要找你求证。”诸葛羽示意苏耀去贵宾室,铁南则将苏七七带开。
“怎么说。”苏耀皱起眉头,忽又释然道,“雀叔没事,所以他告诉了你一些关于我的事。”
“是的,之前我们在香港时,你对我们有所隐瞒。”诸葛羽开门见山道,“你从前是认识楚昭的。就是在当年你和雀叔的船上,那天一起的还有个叫老柴的。”
“居然是她?这话该怎么说呢。”苏耀点起雪茄,“我也只能算是认识她而已。而且之前你们一直跟我说楚昭,我完全没想起她是谁。这个女人在我们船上时一团糟,我怎么会记得她。”
“现在你记得了。所以我还是要问你几个问题。”诸葛羽笑了笑,不得苏耀耍花样,“X药剂是什么?加藤博士是谁?老柴是谁?老柴在哪里。”
苏耀微笑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知道?”
诸葛羽理所当然道:“显然你是X药剂的受益者,而且你这个脾气,如果得到了一百万,一定会想要一千万。几年过去,既然你用了药剂没有后遗症,你会不去找更多?你会不去追问那东西的来龙去脉?鬼信。”
“我在这个房间里说的话,出去绝不承认。”
“当然。”诸葛羽点头。
苏耀深吸一口雪茄,看着金碧辉煌的贵宾室四周,慢慢道:“你的确了解我的性格。X药剂有没有副作用,当然是有的。所以你看我,现在已经不是拳手了。我几年前还是打仔的时候,会一招‘雷霆万钧’,可以把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击中在右拳,并全力释放出来。但每次用好,我就跟死过去差不多,所以我当时一狠心铲除掉许多拦路虎,取得了尖沙咀老大的位子。这样我轻易就可以不用动手了。”
诸葛羽看着对方养尊处优的那双手,从这家伙走私船回来,做拳手,做杀手,抢地盘,杀人。一路经历有三五年的腥风血雨,一直到1992年全家被灭门后,才把位子坐稳。面前这个男人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已。
苏耀笑了笑:“X药剂,是日本黑鹰会下的血鹰研究所的一项秘密实验。当时的主要研究者是加藤不二。加藤不二不仅是黑鹰会的重量级人物,也是变态的科学家。他在全世界寻找可以用来做实验的人。老柴和楚昭就是在中国成都被他找到的,试验品。老柴叫柴华严,他不仅仅是试验品,还是加藤在中国的助手。X药剂用于改变人体机构构造,但不仅仅如此,他分为ABC三种试剂,一种是增强原本体质,一种是改变原有体质,第三种是抹杀改变。我用的A,增强药剂。”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
“还有呢?”诸葛羽问。
苏耀道:“还有就没有了。我把和兴社的事情解决,彻底坐稳位子已经1993年。这时候,手里断断续续就收罗到这些资料,1993年全世界到处都在改天换日,日本的黑鹰会被静龙社斗了下去。我需要找的一切都找不到了。而老柴一回大陆,完全了无音讯。我甚至没弄明白加藤不二是怎么死的。后来我多次派人去日本调查,最后只拿到一份当年实验室里的X试剂报告书,说那东西不适合人体使用,在加藤不二死后,也无人能继续研究。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把这份东西给你,但要等我回香港。”
诸葛羽拳头轻轻敲了几下桌子,眼看到手的线索就这么断了。“楚昭侵入你家的那个晚上,你做了个什么样的梦?”他又问。
“我只记得是家里着火了,其他都不记得了。梦嘛,都是这样。”苏耀懒洋洋道。
诸葛羽想了想,皱眉道:“X试剂的事,还有谁知道。你,雀叔,以及你觉得日本还有谁会知道?这次静龙派人来对付你,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不愧是侦探的脑子,那么快就把两件完全没关系的事联系在一起。”苏耀略带傲慢道,“静龙既然斗垮了黑鹰,接手了对方原来的势力,那么如果他们知道有X试剂这种东西,也并不奇怪。但如果他们真以为可以到香港为所欲为,那就太不把我们香港社团放在眼里了。”
诸葛羽笑道:“他们或许没有大举进入香港,但肯定是来了大陆。”
贵宾室外,苏七七很羡慕地打量着铁南,铁南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小朋友看什么呢?”
苏七七奶声奶气道:“你们异现场调查科真了不起,每次遇到我爸爸,都是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想啥时候找他谈就能找他谈。我爸爸每天有很多客人,但别人都是求着他的。哪有你们这样的?就连我,想要找他说话也没那么容易。”
铁南笑了笑:“羡慕吧?要不,以后你也加入ECIS。怎么样?”
“有漂亮衣服吗?有的话,我考虑一下。”苏七七眨眨眼睛,摇身一变化作诸葛羽的样子,“苏耀先生,有些事要找你求证。”学了个十足十。然后又变作铁南的样子站在对方面前有样学样地跟着对方做动作。
这让铁南有种照镜子的感觉,笑着从包里拿出一顶带ECIS标示的帽子,戴在女孩头上。
这时,诸葛羽走出来道:“走了。”
“你都问好了?”铁南抬腕看表,“现在就走?不看唐师道打飞云罗可了?”
“唐师道稳赢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雀叔的话被证实了,楚昭要找的老柴,叫柴华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诸葛羽看了眼正扮作自己做鬼脸的苏七七,笑道,“她是苏耀从走私船下来才有的孩子吧?”
“好像是的。怎么?”铁南问,“我看你现在除了艾哲尔那个级别的,别人都看不上了吧?”
坐镇与西伯利亚格斗老营的艾哲尔,是《天下武神周刊》上排第一的高手。
“也许这是X药剂的功劳吧。”诸葛羽扭头对苏耀父女挥挥手,“没听说苏家祖上有什么异能者。”
“若真是这样那药剂还真是牛,真想搞到手研究下。”铁南眼睛发亮,“这么一来,你说楚昭实际上是不是想要找X药剂?”
“有这可能。”诸葛羽拨通联络器,“艾米,我们要找的人叫柴华严,西安人,大约三十五六岁。另外,那么斯丁的消息有吗?”
“他好像在长途火车上,以此类推楚昭应该也没坐飞机,而是选择了乘火车去其他城市。我研究了她的行进路线,应该是向西南去了,八成目的地是成都。哦,对了,龙家把法兰克斯丁近两年的活动资料以及X药剂的相关文档发来了。我已近转发到你的邮箱,X药剂相当有趣。”
“谢谢。”诸葛羽皱着眉头,为何是成都不是西安呢?她不该是去找柴华严吗?他刚才还得到了X药剂的新说法,据说药剂分三种,分别是X-P,X-G,X-F,但这三种究竟有何区别则无人知晓。
关于柴华严,大陆警方的资料不多,这个名字比较生僻,即便在中国那么大的人口基数下,作为西安人也只有三个叫这一名字的。排查到一个才三岁的,一个年初刚入土的。诸葛羽他们要找的生于1952年,知识分子家庭出身,据说早几代曾是满清高官,做过曾国藩的副将。从小就被测出高智商,作为天才少年留学美国,对物理、化学、生物都有所涉猎。并在1978年游学日本,1981年回国。
大陆警方对于这个人的记录在1981年中断,一直到1990年才显示他当时从日本回国,去了成都开办研究所,专攻抗癌药物。没有记录说他在八一年是怎么出国的,也没有记录显示他空白的近十年做了什么。
诸葛羽试图在E神数据库查找这个人的资料,却也没有什么收获。
“时飞扬,你那边怎么样?”诸葛羽放下沉闷的档案,拨通日本的电话。
“别提了,静龙完全不配合我们的例行调查。ECIS在日本的办事处对他们毫无办法。”时飞扬道,“倒是你朋友端木泽比较有趣,他告诉我们会安排去飞鸿中心的轮回之塔参加比赛。我们还有两小时就要上场了。”
“居然是这种试炼?”诸葛羽苦笑,这还真是对时飞扬的口味啊。
“我们还是很期待的!而且比赛都是在晚上10点后,一天三场,不会影响我们白天的工作。”一旁的雷萌插嘴道。
不会影响有鬼……但这是诸葛羽让他们去找端木泽的,也只能不作评价,他叮嘱道:“我们这里多了条线索,是关于X药剂的。这是一种能改变人体质的药物,本来是由黑鹰会研制的,现在静龙接手的可能性很大。X药剂牵涉到雀叔、楚昭、苏耀、加藤不二,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叫老柴,柴华严。”
时飞扬道:“知道了,我让端木泽帮忙一起查。”
边上雷萌催道:“时飞扬,该上场了!”
诸葛羽看着挂断的电话只能苦笑,电话却又突然响起,雷萌飞快道:“轮回之塔里有个医务中心就是以加藤不二的名字命名的。我们一定努力查出线索,你放心吧!”
麦卡特尼扫了眼空荡荡的车厢,重新低头看了看底牌,又输了,这是第四五把。边上段柔百无聊赖的拿出口琴,她随便吹了个调子,有些自我陶醉的哼唱着,居然是一首日本民歌。
“你不可能操控我的意识,为何我就是赢不了你?”麦卡特尼举手投降。
“因为我在混混堆里长大,赌博这东西是需要技术的。”楚昭像赌片里的赌神一样正反拉了几下牌,问:“继续吗?若不继续,就是认输,我问你什么,都要老实回答。”
麦卡特尼想了想,“我认输,但你每问我两个问题,我也要问你一个。怎么样?”他看楚昭不吱声,苦笑道:“好歹,我已经救了你们两次,你怎么都要表示一下吧?”
“那也得看你要问什么。”楚昭懒洋洋地收起扑克,“你一路跟着我们到底想要什么?话说前面,我是实在人,能给你的我给,不能给的别问。”
“首先,我救了你两次,不用客气。”麦卡尼特淡然道:“我一开始是想要你的异能,但现在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X药剂,静龙社想要的是这个吧?我也想要,那东西有多少?多过两管的话,我们一人一半。”
“你都那么厉害了,要X药剂做什么?想要去挑战艾哲尔?”
“我找药剂是为了寻求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你那么直白的问我,就知道我一定会说真话?”
“相信我,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一目了然。”楚昭眯起那双猫眼睛,“如果你骗我就一切免谈。”
“我的事你大概听说过。我在寻找一种叫生命晶体的东西,想要用它救一个人。”麦卡特尼慢慢回答,他很奇怪自己为何不出手对付这女人,按道理从没人可以勉强自己,他也从不会对人吐露心事。
“算你坦白。”楚昭笑了笑,重口地理摸出一支试管,里面是暗红的液体。“X药剂我服用过。如果那东西真的有你需要的成分,验一下我的血,你就会知道。这是作为你两次出手的报答。如果你要更多,就帮我解决了法兰克斯丁。那家伙对我来说有点麻烦。”
“诺兰家四天王,法兰克斯丁,你还真看的起我。”
楚昭笑眯眯道:“一个好女人要擅于给男人信心。”
她凑近麦卡特尼,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麦卡特尼想要伸手去拉她,却拽了个空。他眼睛被光线一阵刺痛,车窗外风和丽日的午后阳光洒了一脸。耳边有女声广播:“前方到站终点站,成都站。”车厢里几乎坐满了人,人们陆续起身整理行李。
是梦?麦卡特尼挠头回忆先前的事,他救了两姐妹后,一路送她们到了火车站,然后……然后就不记得了。他抬头看了眼行李架上的包,伸手摸了下衣兜。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若要X药剂,去对付同列车的大僵尸。然后在成都等我。”
麦卡特尼目光扫到车外,那个灰大风衣的大块头正大步流星地出站,两个日本人亦步亦趋地拉着行李箱跟随其后。
“大概是的哟,你就觉得我一定会听你的吗?”他冷笑了下,又叹了口气,“这女人还真是什么都算得很清楚啊。”
(九)
诸葛羽、铁南跟着楚昭和段柔已有十五天,十五天跑了七个城市,从上海分别辗转苏州、常州、南京、蚌埠、徐州、商丘,如今到了开封。除了南京,楚昭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凶案,他们只能马不停蹄跟着,但对她下一个目的地毫无概念,所能推断出的就是这些逝者都和段柔有过结。
铁南以为诸葛羽会很恼火,但诸葛羽却表现得异常淡定,似乎是“水生渔港”那一战让他收起了轻视的心态,现在的诸葛羽像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紧紧尾随猎物没有完全把握绝不出手。
不淡定的是铁南,不知为何自从“水生渔港”那个梦之后,他每晚都能梦到段柔,各种缠绵反侧,各种魂萦梦绕。铁南把段柔的资料一遍又一遍的翻看,没人的时候甚至摩挲对方的照片。不会爱上她了吧。铁南扪心自问,在他这并不算长,三十岁还不到的生命里还真没真正爱上过谁。
这些天里时飞扬那边偶尔会传来消息,表示有大批的静龙社的高手潜入了中国。而他们那边发现,段柔的少年时期的确被人侵犯过,而她的年龄和楚昭的妹妹几乎一致。雷萌他们咨询了心理医生,得出或许楚昭在心底将段柔替代了自己妹妹的位置,才在这生死攸关的亡命生涯里,一路带着这个萍水相逢的姑娘。
至于加藤不二,则不仅是日本科学界有名的奇才,还是地下秩序里的知名强者之一,据说他一人就撑起了半个黑鹰会。也正是因为八十年代他的故去,导致黑鹰会再之后无法压制静龙社的撅起。
艾米则经常收到一些叫人头疼的消息,由于楚昭已经横跨小半个中国,一路做下的案子不仅上了警方的重点案件,还得罪了一些大人物,那些人出了悬赏,表示一定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今天,他们刚刚尾随着对方来到开封,在包公祠就发生了血案。铁南立即联系车子去包公祠,但诸葛羽却摆手道:“我们先不去那边,现在是早上七点。我们赶过去最快也是八点。而那两个女人很可能又是做了案就走。”
“那你说怎么办?”铁南问。
诸葛羽道:“我们跟了他们那么多城市,每次他们都是坐火车离开。你去联系公安,把当地所有能抽调的人手都调来,封锁火车站和长途客运站。”
“好的。但你觉得他们多久能到。”铁南皱眉道,“全面布控至少要两小时,而且真要她发现不了也有困难。本地警察水平参差不齐,未必有好效果。另外就是包公祠的现场总不能就摆在那里吧?那边平日游客不少,影响不好。”
“只能赌一赌,我们不能继续被牵着鼻子走。至于包公祠,只能让公安把现场详细拍下来了。”诸葛羽望着四周好不热闹的火车站,“我有种感觉,她们正向这里来。铁南发挥你的本行,将周围的摄像头都监控起来。”
“这个,我想办法和公安沟通一下。”艾米打了几个电话,“老大,他们说了,由于现场过于血腥就算马上清扫也很难对外开放,所以可以替我们保留一天。”
“很好。”诸葛羽点上一支烟,接下来就是等待楚昭落网了。
“你知道吗?开封这个城市在宋朝可就是现在北京的地位啊,你能想象所有出来混的大人物都一口河南话吗?这个车站是陇海线第一站,要在这里凭吊宋朝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楚昭如数家珍地道。
“这样你还那么着急走?不如我们留下玩两天嘛,我累也累死了。”段柔叼着烟,吞云吐雾一番,她比从牢里出来的时候更瘦了。
“不走?不走等着诸葛羽封锁全城吗?”
段柔不屑道:“他哪有那么大的能量。国内做什么都要很复杂的手续,他一个外来的警察。”
“是吗?那对面的那部面包车里是什么?等著作案的贼吗?”楚昭推了推墨镜,努了努嘴。
“真的……你怎么注意到的?”段柔问。
“我和一般人不一样。”楚昭不多做解释。
“这还用你说?”段柔经过这些天和楚昭的相处,态度从开始时的害怕敬重,变成了妹妹对姐姐的依赖和娇宠。她不明白楚昭为何会对她好,楚昭只对她说,她比较像妹妹楚襄。但段柔看过对方珍藏的照片,她自己是觉得完全不像。
“从现在开始,你跟在我身后五米。”楚昭将外套翻过,两人很快分开一定距离。但她的话语还是出现在段柔脑海中,“根据我的指示,不要走错。走错,我可救不了你。”
在她们前方是一个旅行社的旅团,楚昭笑了笑,将衣领竖起,遮住下半边脸,戴上观光客才有的印有某某旅游团的帽子。段柔有样学样,两人一起混在旅团走入候车大厅,这是她们一早准备好的行头。
楚昭扫视四周,大厅四个角落都有便衣在关注她,而厕所距离检票口并不远。“阿柔,你去厕所等我命令。”她吩咐道,然后径直向一对帮做情侣的便衣走去。她精神力蔓延出去,大脑飞快运转迅速形成一个梦境漩涡,走在她身边十米的人迅速出现叫人不易察觉的短暂迷煳。
那对情侣警察正小心的扫视四周,却同时做了两人谈恋爱的梦,那个梦晦涩而暧昧,还带着一点点色情,并将他们行动中可能参与的同事都带了进来。楚昭根据出现在梦里的面孔,一一对照周围的旅客,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七个警察。
她小心扫视,带上耳机连接上警方的波段,几乎是绕着候车大厅走了一圈,那些便衣都被她若无其事的带入梦乡。而后她就发现了更多的人,这么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她一共找到了三十一个警察。“就这么点地方,来了那么多条子。诸葛羽这次下血本了嘛。”
她脑子里飞速仿真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情况,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广播室,轻柔地说道:“同志,能帮我广播找人吗?”说着还将一盘卡带递给了对方。
于是紧接着列车室广播里就响起了寻找铁南的广播,在这条广播后,一首不知从何而来的乐曲从车站广播里播放出来。“Beautiful Dreamer, wake unto me,starlight and dewdrops are waiting for thee;Sounds of the rude world heard in the day……(1)
几乎在同一时刻,车站数千人都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楚昭在这一瞬间,绕过检票口直奔站台,“阿柔,离开火车站。听我的,马上离开。”
“什么,你说麦卡特尼和斯丁都在成都?”诸葛羽接到艾米的电话,锁紧眉头。
“是的,这两人在成都的闹市区大打出手,引起了广泛关注。有人说麦卡特尼和斯丁是两败俱伤。斯丁看上去伤得更重些,断了一臂一脚。麦卡特尼则是全身而退。”艾米犹豫道,“老大,这是否意味着楚昭最终目的就是成都,我们应该在成都布网等她?”
“让我想想。”诸葛羽沉默了一下,他这一路尾随尽管被动,但的确咬着对方的尾巴,是不可能跟丢的。但是麦卡特尼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成都呢?
联络频道里,铁南小声道:“都快十点了,火车站人越多我们就越难监控。”
诸葛羽皱眉道:“艾米来电话说,麦卡特尼和斯丁都在成都。你怎么看?”
“这……有点诡异。这里刚发生了血案,就算我们不确定一定是楚昭做的。但我们这一路也不可能跟丢啊。”铁南拍着脑袋,他可不想兴师动众的包围了火车站,却发现对方已近不在这个城市。
“这只表示她们目的地可能是成都,而现在,她们仍应该在开封。”诸葛羽懊恼地走了两步,女人心海底针,他和铁南怎么才能摸清楚昭到底在想什么。他耳边传来一首奇特的乐曲,英文歌?在这个年代火车站很少播放英文歌,何况还是这种诡异的曲风。诸葛羽皱眉望向候车大厅。
这时,警方波段里忽然有人飞快道:“段柔,发现段柔。楚昭还没看见!段柔刚出了第二检票口!”
铁南立即望向第二检票口,皱眉道:“没有发现目标。第二检票口后的警员请确认。”
但是第二检票口的警员道:“我被袭击了。是楚昭,她和段柔正跑向五号站台!”
诸葛羽立即道:“五号站台的火车通想哪里?”
“成都!是去成都的特快!马上就要发车了!”铁南叫道,“艾米,你接管网络我去站台上。”他所处的位置本就靠近站台,冲出值班室飞奔在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身边如潮水涌过。
这时又有人道:“发现楚昭和段柔。她们在十一号站台的列车室,车子已经启动!”
“十一号站台的车开往洛阳,老大那边交给你了。”艾米迅速查阅电脑。
诸葛羽疑云阵阵,无奈冲出观察室,从车站大楼里飞奔到站台,前面是一队旅行社的观光团。他沉下心神,将意识发散出去试图接触楚昭的精神力场,但毫无收获。
“这里怕有三四千人吧!”铁南在另一边的站台也是心底茫然,他监控候车大厅时就觉得人多,没想到站台的人更多。
“接站的送站的。当然人多,你还没赶上春运呢!”诸葛羽没好气道,“我们没有权力暂停列车运营吧?”
“肯定没有,我这么点芝麻大的权力。”铁南嘀咕道。
“我虽然能联系一下,但只怕等我找到人,车子已经开走了。”艾米也很无奈。
诸葛羽深吸口气,忽然道:“不对劲,从始至终,我们只听到警员们的汇报,但没有见到楚昭她们的影子。这不对劲。第一个汇报的警员在哪里?”
“在候车大厅,是男女两人组”艾米迅速在警方频率呼叫对方,但没有人应答。
诸葛羽沉着脸,大步跑回候车大厅,发现那队男女正忘乎所以的拥抱在一起,发出轻而甜蜜的鼾声。他再扫向四周,视线里至少有六七个警察都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我们被耍了,刚才是她故意让公安报警。”
“你是说他们没上车?”铁南仍在一个站台一个站台的寻找。
“这很难说,至少刚才他们不在二号检票口,不在五号和十一号站台。”诸葛羽有些恼怒的握拳,这兵抓贼的游戏他真受够了。
“老大至少我们猜到他们是作案后立即撤离,所以她们总要坐火车的吧?”艾米小声安慰。
“不。”诸葛羽苦笑看着前方的道路指示,这里可不只是火车站,还有长途客车,她们随时都可变换交通工具。
他急匆匆跑去长途汽车站,这里哪有什么线索可找。艾米紧急申请了搜查令,将停在客运区的大巴小巴都搜了一遍,亦没有收获。铁南忽然用力拧了胳臂两下,又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懊恼道:“这次不是做梦。”
诸葛羽吸了口寒冷的空气,冷静一定要冷静,没人知道她们是否还在这里。他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不对劲的只有那首古典乐,之后就是警察虚报敌情。那首乐曲是楚昭用来催眠目标的。所以当时她的确是在候车大厅,而且去过广播室。诸葛羽立即让铁南去确认这个消息,脑子继续盘算着,几乎没有正常人能抵挡这女人的梦境攻势,即便围住她了又能如何?
“老大,广播室刚才播放的卡带是史蒂芬·福斯特的《美丽的梦神》。楚昭刚才果然在这里。”铁南汇报道。
美丽的梦神……追赶这个女人简直就是追赶一个个纠结无助的噩梦。
这时一个久违了的声音响起,“诸葛羽,你现在变得愁眉苦脸的干嘛?一定都不像原来的你了。”
诸葛羽惊喜向不远处望去,一个衣着考究,脸型微胖的外国人正站在不远处向他微笑。“老大,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而这个胖子身边还有一脸疲惫但身形依旧笔挺的卫先生。
(十)
“你怎么会有闲工夫,到大陆来看我?”诸葛羽带着铁南他们前往包公祠。去拿包公祠一案的资料。在飞速行驶的汽车上,他终于能和他的老大,异现场调查科的创始人丹尼·肖恩打招呼。
这个世界上让诸葛羽尊敬的人不多,龙家的赵东临是一个,ECIS的肖恩是另一个。这个发福的老头当年是名震世界的魔武双修法师,凭借一己之力创建起ECIS,跟在1993年退出国际刑警组织后,开始第二次创业。
肖恩道:“我本来在日本开会,无意中遇到了在轮回之塔打擂台的时飞扬。听说你这里忙得焦头烂额,就来看看你。当然,他给我说过案子,我对楚昭这个梦境能力者算是了解了大概。”
“靠,就是这个?”
“当然,还因为这里有法兰克·斯丁。他是敏感人物,中国和日本虽然距离罗马很远,但那边的人毕竟不放心诺兰家的残余势力。我抹不开他们面子,所以就来看看。”肖恩轻描淡写道。
“我猜也是。自从看到斯丁那大僵尸,我就知道梵蒂冈的人不远了。但他是查理的旧部,你会手下留情吧?”诸葛羽笑道。
肖恩道:“这要看他表现,他如一心投靠山口静仁,那自然不会有他好果子吃。”
诸葛羽道:“那你应该去成都,怎么来开封了?”
“斯丁被派去上海对付楚昭,我到了上海结果晚了一步。在机场遇到了卫先生,于是跟着他来了开封。”肖恩耸耸肩道,“我没想到楚昭在开封,斯丁却在成都。好在也没关系,你我很久不见。诸葛,真的很久了。”
“得了,我来开奥隆戈监狱时,就是你帮我开的手铐。哪也没多久。”诸葛羽抬腕看了下手,戴手铐的感觉可不好受。他靠近肖恩,“我私底下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斯丁的联系方式?”
“我怎么会有?”
诸葛羽笑了笑,道:“但如果必要,你总能联系得上吧?”
肖恩瞪了他一会儿道:“你不是没有心灵倾听了吗?怎么还是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他掏出一个魔法电话,“这条线是查理当年留下的,可以联系上他。但就算联系上了,你能跟他说什么?”
诸葛羽不理他,颠来倒去看了遍通讯器,问:“怎么用?”
“在水晶屏幕上用手写上他的名字就行。”
“居然还是手写拨号,真先进。”诸葛羽食指划过屏幕,听了下信号:“莫西莫西。我找斯丁。”
噗!铁南被诸葛羽的日文招呼雷到,一口茶水喷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忽然变得异常安静,然后法兰克斯丁沉声道:“诸葛羽?”
“你居然记得我的声音。”
“你怎么会有这个电话?”斯丁问。
“肖恩到了中国。”诸葛羽慢慢道,“就在我身边。他为什么来,你比我清楚。”
斯丁冷笑道:“因为梵蒂冈不想我在外面行走吗?一个僵尸走在外面,会让人怀疑他们的上帝?”
诸葛羽道:“得了,他们才不担心上帝,他们不想看到是因为不想在这世上再看到诺兰家的人。而我打电话来,只想问你一件事。你现在是诺兰家的斯丁,还是静龙社的大僵尸?”
“区别是什么?”
“你说呢?”诸葛羽反问。他这么一问,肖恩也不由凑过来认真听着。
斯丁沉默片刻,沉声道:“诸葛羽,我没有义务给你解释。但我知道3年前,你为我们诺兰家出过很大的力。所以我告诉你,我当然还是诺兰家的斯丁,但静龙社在我最苦难的时候保护了我。我有义务对山口静仁报恩。”
“既然我和你有老交情,你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诸葛羽慢慢问,他脑海中浮现了许多往事。当年他从和查理诺兰合作,到对抗为敌,又化敌为友。最后眼看查理诺兰身亡,而和这个大僵尸也曾激斗过。
“问。”
“你们这次来,是为了杀楚昭,还是为了找X药剂?楚昭目前不在成都,你们为何要去那边等她?如果丹尼肖恩要你离开静龙,你能做到吗?”
“你功课做的不错。我们这次既是要得到X药剂,也要杀楚昭。而我到成都是为了找其他人。”斯丁笑道,“至于其他问题,我心情好的时候再告诉你。”
诸葛羽看着挂断的魔法电话,他不是去找楚昭,那在这个时候谁那么重要?
不多时,他们来到包公祠的凶案现场。龙头虎头狗头三口铡刀边真的放着一把大铡刀,身首分离的尸体,横在铡刀边,满地鲜血已经冻成了冰渣。
“两个女人扛着那么大的铡刀半夜到这里杀人,她们还真是不怕麻烦。如果说她们之前是在报复欺负过段柔的人,那这次还真是很仪式化。”铁南退出大厅,望向周围的院墙,半夜来到这里真是阴深深的。
“不,或许之前那几个死者都和段柔有关,但这个,这个应该不会。段柔从没到过开封,而且这个老头子好像也没有到过上海的记录。”因为这一系列凶案都和段柔有关,卫先生特地从香港赶来。
“之前的死者有的在少管所里,有的在日本,有的在段柔少年时期,都曾侵犯过她。”铁南慢慢道,“我不鼓励报复犯罪,但有时候某些人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付出代价。在深入挖掘前,我们不能保证这人和段柔无关,但发散去想,也许这人是和楚昭有仇呢?”
卫先生点头道:“这倒也很有可能。只可惜,这两个女人每到一座城市做一个案子就走。我们追得实在太辛苦了。”
“追女生本来就是辛苦的。”铁南叹了口气。
“你看上哪个了?”卫先生有意无意的瞟了他一眼。
“呃……”铁南苦笑了下,没有回答。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呈现出段柔光洁的胴体,最近经历的案发现场越血腥,他就越想念那个女人。
不远处的丹尼肖恩看着他们这边,笑道:“铁南怎么样?合用吗?他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异能,遇到硬仗有点尴尬。”
“他做事很勤恳,这次是特殊情况,楚昭的确不好惹。”诸葛羽摇头。
“但是。”肖恩正色道,“我看得出他情绪上有些问题,似乎被什么困扰着。他在办案过程中遇到了什么?”
“我们都被楚昭的梦境控制过,只是每个人经历的都不相同。我不清楚他经历过什么。”诸葛羽皱眉看了眼铁南,“你看出了什么?”
“他被深度催眠,可能会做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肖恩慢慢道,“但要破解很容易。”
诸葛羽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之前有见过会制造梦境的人吗?”
肖恩眯起眼睛慢慢道,“很久以前,在意大利有个神父在布道时,可以让人产生身临其境般的梦幻感觉。可以让上帝和子民交流。梵蒂冈让他一直做到了红衣主教的位子。甚至还参与竞选过教宗,可惜没选上。被人揭发说他靠的异能掌控他人的精神世界。”
“如此掌控人心还会选不上?”
肖恩道:“你知道的,梵蒂冈有各种强大的老家伙,只要精神力比他强大,自然就不会被控制。他一个没有背景的小人物,躲在暗处做事,还可能为所欲为,一旦真的想要君临天下,自然会被各大势力所不容。总之,后来,人们用拉丁语la gente so?ando,来形容这种能力,也就是织梦者。”
诸葛羽问:“E神数据库里,对X药剂有记录吗?当然我查了数据库,没发现资料,但八十年代加藤不二那么嚣张,应该多少有点记录吧?”
“这是机密,你这个级别当然查不到。”肖恩手指点了点脑袋,“这些内容我都藏在自己脑子里。”
“这他妈的就危险了。你最近不是记忆力衰退吗?”诸葛羽好气又好笑。
“这……哎!所以我想要个接班人。”肖恩捧着肚子,慢条斯理道,“关于X药剂,我只知道两点,第一,没有成品,所有市面上的都是试用药剂。第二,最终药剂的方程序,被一个叫柴华严的人拿走了。那个人在泰国、日本、美国分别生活过一段日子。有报告说他最后回了成都,但最后这消息并没有落实。”
“成都……你是说?这会不会就是斯丁他们去成都的理由?”诸葛羽深吸口气,“这个,绝不可能是那么巧吧?”
“这谁知道?赞美上帝,他的安排永远都是那么有技巧。”肖恩眯着眼睛,扫向景区外,“大陆的妹子,一个个都挺水灵的啊。中国真是好地方。”
“别走神,你手里有柴华严的资料吧?”诸葛羽拍了拍肖恩肩膀。
“当然,否则你以为我来找你做什么?”肖恩从口袋里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份厚厚的资料,“我保证,就算是龙家也没有那么全的资料。因为八十年代,飞利浦隆曾经对X药剂很有兴趣,他专门研究过。”
诸葛羽翻看着资料,皱眉道:“根据你们的记录,柴华严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成都开研究所。如果楚昭想找他就一定会去成都。所以,麦卡特尼,法兰克斯丁,以及日本静龙社的人都去了成都等他们。”
“可以这么认为。”肖恩反问,“难道你不这么看?”
诸葛羽沉默不语,经过近一个月和楚昭的周旋,他不信这女人会那么容易被人看穿。
这时,时飞扬忽然打来电话:“诸葛羽,我发了封邮件给你,是关于加藤不二的。我马上有场比赛,比赛后我们再说!”
不等诸葛羽回话,那边就断线了。诸葛羽扭头问肖恩:“你在日本见了时飞扬,觉得他的异能到底是怎么丢的?”
“他的异能并未丢失,只是部分记忆缺失了。即便找回了那部分记忆,依然会给他日后带来许多困扰。因为人脑这东西是不能受伤的啊。”肖恩叹了口气。
居然有那么严重。诸葛羽挠了挠头,叫道:“铁南,我这里有几份资料,你分析下!”
将ECIS、国际刑警、大陆警方,三份档案放在一起,柴华严的轮廓慢慢展现。而随着他的生活轨迹逐渐清晰,八十年代X药剂事件也逐渐明了。
七十年代末,日本经济起飞,黑鹰会创建的飞鹰株式会社雄霸东亚叱咤一时。其科研部的负责人是加藤不二。说到加藤不二或许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但说到他的弟弟,也就是现在静龙社第一高手加藤信长的名字则是如雷贯耳。
在七二年,中日邦交正常化后,加藤不二作为第一批交流学者来到中国,他在中国和柴华严创建了友谊,所以在1983年他再次来到中国时,很自然找柴华严作为他的助手。他们研究的课题名义上是感冒药的研发,实则暗地里进行人体试验,研究异能的传承技术。
加藤不二在世界各地都招收有弟子,所谓“弟子”、“助理”,只是称呼不同,他们实际作用都是替他寻找合适的“试验对象”。试验对象要求,一、必须是未满十八岁的青年人;二、必须没有会惹来麻烦的家世背景;三、必须拥有较高的智商。
柴华严作为他第一批弟子有没有服用“X药剂”,并没有记录。只是在苏耀和柴华严的对话中,柴华严表示自己服用过,证明药物并无副作用。
八十年代中期,加藤不二在中国找了楚昭,不知为了什么,他决定带柴华严和楚昭回日本,而且是选择坐船。
“这里我要补充。”电话会议的另一端时飞扬道,“据我们所知,黑鹰会在八十年代中期发生内讧,导致加藤不二只能偷渡回国。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清楚,但加藤不二选择的远洋轮在大海中遭遇暴风沉默。加藤不二因此身亡,他的弟弟加藤信长因此反出黑鹰会,投奔新崛起的组织静龙社,加入山口静仁麾下。并与四年后,将黑鹰会彻底铲除。话说回来,到了日本我才发现静龙社的实力比之前认为的要强的多,日本各阶层几乎都逃不过他们的影响力。这几天,我一口气从轮回之塔三十二层打到七十九层,几乎每一层都有他们静龙的人。”
“轮回之塔一共多少层?”艾米问。
“一百零八。”
“好了,你别岔开话题,让铁南抓紧说完。我们一会儿还有比赛呢!”雷萌拽住了时飞扬。
铁南等了一会儿,看他没有要补充的,才继续道:“大背景就是这样,现在我们回头说楚昭。有理由相信,楚昭他们是在八十年中期认识的,根据苏耀和雀叔的口供,楚昭和柴华严的关系不简单,可能是情侣关系。那么楚昭有可能是柴华严介绍给加藤不二的,她有没有服用X药剂?我觉得她有。但是,根据她在海船上被贩卖,后来又加入了马戏团到日本去,这表明可能她的异能在那段时间并未掌握,或者说并未形成。但既然加藤不二一早就准备将其带回日本,说明她对研究有一定的重要性。”
雷萌道:“分析那么多有什么用?我以为我们必须要弄清楚的只有两点,就是下一站楚昭会到哪里,什么时候到。”
铁南继续道:“楚昭的逃亡的目的地,目前最有可能的是成都。这个观点是基于柴华严的活动时间表。1982年柴华严来到成都,大约一两年后他认识了楚昭,并把她介绍给了加藤不二做真人试验。1986年他们一起坐船去日本,半路遭遇海难,落入雀叔和苏耀的手里,加藤不二死。同年楚昭被卖去泰国,而柴华严说服苏耀任由其平安离开后去了日本。而大约在1990年,静龙社彻底击垮黑鹰会,柴华严回了大陆,他在北京逗留了四年,然后去了成都开了一家心理研究所。理论上他现在应该在成都。”
“如果他在成都,我们就应该能找到他。但现在没有线索是什么意思?”时飞扬提出反对意见。
“那家用他名字注册的研究所的确存在,只不过现在所长不叫柴华严,是个叫武月的女人。”诸葛羽下结论道,“不管如何,我们要去一次成都,唐师道已经先去了那里给我们打前站。他是四川地头蛇,有他的关系会方便不少。时飞扬,你那边的特训进行的怎么样?我需要你回来。”
“你介绍的端木泽的确有一套,我现在每用五次瞬移能成功一次。雷萌就进步不大。”
“呸!我现在明白异能如何主动释放,明明有很大进步好不好!”雷萌抗议道。
“这里的格斗很有趣,不少对手都很难缠。格斗家的水平一点不比天下竞技场差。”时飞扬话锋一转,“这几天不少隶属于静龙的高手都厉害了,有消息传他们去了大陆,据说是加藤信长和小林庆时带队。你说他们是不是为了楚昭?”
铁南不解道:“这个,为了一个楚昭,用得着加藤信长和小林庆时?他们可是天下武神排十大的人!更何况法兰克·斯丁都已经在成都了。”
“小林庆时我在到日本之前根本没听过这个人,原来他们口中轮回之塔顶端的小林大人,居然是天下十大?”雷萌吃惊道。
“那当然,小林庆时是加藤的师弟。被誉为他们天地流里最富天才的家伙,一直在和加藤信长争夺门主继承人的位置。”铁南如数家珍道,“据说加藤以地字入门,小林以天字入门。”
雷萌道:“我倒是对他们的师父更感兴趣。有这样的弟子,那师父得多强啊?”
“如果说不为了楚昭,他们会否是为了找柴华严?”艾米翻看这一份新到的报告道,“有长途司机报告,两个酷似楚昭和段柔的人到了洛阳后,换车去了成都。我们一直以为她是回老家找老柴。那是否其他人也都是这个目的?毕竟楚昭不可能掌握X药剂的秘密,真正有机会做加藤不二继承人的是柴华严。”
艾米道:“我把有关柴华严和楚昭的生活轨迹交叉分析后,发现成都、西安、广州、上海都对他们有特殊意义。上海、广州楚昭都已经去过,现在就剩下成都、西安。城市里有他们轨迹的地点我们已经做成了表格。而据我们所知法兰克斯丁和麦卡特尼都在成都。”
诸葛羽敲了敲桌子,低声道:“现在我布置任务。铁南、你先一步出发去成都,找到唐师道打前站。艾米你去西安,时飞扬和雷萌做第一班飞机飞上海,然后转机西安。”
“那老大你呢?”艾米问。
诸葛羽道:“我和肖恩有些事要处理。这些城市的警方我已打好招呼,他们会密切关注长得像楚昭和段柔的人。”一直安静坐在角落旁听的肖恩微笑点头,诸葛羽又道,“时飞扬,你最后这轮比赛打完,给我个电话。”
雷萌道:“问句不合时宜的话,如果我们遇到静龙的人杀楚昭,我们该怎么办?让他们杀,还是赶走静龙的人抓楚昭。”
“抓人第一,如果情况危急,你们可以随机应变。”
“我是觉得楚昭的身世很可怜,抓她归抓她。但如果日本人要杀她。我肯定不许。”雷萌叹了口气。
铁南注意到肖恩在翻看的是最新的《天下武神周刊》,问了句:“现在前十都有谁?”
“1艾哲尔、2光·恩廷斯、3约瑟·罗斯佐夫、4孔雀、5加藤信长、6比尔·克罗斯、7鲨克·灵顿、8暗·恩廷斯、9小林庆时、10麦卡特尼。”肖恩将杂志递给他。
“十一位是唐师道,十二位是秦寥落。中国人没人能进前十。但唐师道为何排名在麦卡特尼后面?”
肖恩道:“天下武神更多的是杀手排行榜,而麦卡特尼躲避我们ECIS的追捕大半年,且刚复出就在大街上和法兰克斯丁大干一场,让他顶掉之前的梅恩李克菲林非常合理。”
呃……躲避我们ECIS的追捕大半年,铁南摸摸鼻子,这是说楚昭也很快就能上榜了吗?
肖恩走到他身边小声道:“小子,别担心,我也会去成都的。”
(十一)
一个身材矮小,蓄有短须的加藤信长透过落地窗的玻璃,俯瞰上海外滩。他一身武道服,穿着夹脚拖鞋,一柄青色长刀摆放一旁的桌案上。
敲门声响起,一个俊朗的青年拉开移门,半跪在榻榻米上,“信长大人,在日本的E科探员已经启程回中国了。法兰克斯丁目前仍没找到楚昭。你说她会否不在成都?”
“盯住诸葛羽,他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那个家伙几年前我曾在伦敦和他见过,他就像条猎犬,绝不会跟丢楚昭,他既然没有启程去成都,说明有其他线索。”
“是的。另外就是前几天还在日本的肖恩去了开封见诸葛羽。一旦他们先我们找到楚昭,这会是一场恶战。”青年说道。
“这里虽不是日本,但这里是亚洲。”加藤信长道,“我们亚洲人要有自己的尊严,柴华严和楚昭必须要死,不管谁来都没有用。但是ECIS的确是个很厉害的组织,他们即将在亚洲拓展势力也是无可阻挡,所以西野君,我想让你在这次事件后加入他们的日本分部。”
“信长大人……我对静龙忠心耿耿!”西野明沉声道。
“正因为如此,才让你去。E科的日本分部必须有我们自己人。”加藤信长微笑道。
“是的。”西野明无奈道,“我了解了。”
“只要不换领导人,ECIS的力量终究是在欧洲为主。若是我们能接管亚洲的E科,那实在是太好了。”
“您的意思是?”西野问道。
“乘此机会杀死诸葛羽,亚洲自然会有新的人来管。而新的人要强过诸葛羽基本没有可能,那时候日本E科就能接管亚洲。”加藤信长看着西野,“这次我替你杀死诸葛羽,之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
西野明露出斗志满满的表情,忽然手机响起,听了一下,他低声道:“麦卡特尼消失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加藤信长皱眉想了想,站到地图前,缓缓道:“让各城市的人打起精神。如果要我来猜,或许这武神猎人才是和楚昭走的最近的人。那么楚昭可能真不在成都。”
“要通知斯丁吗?”西野问。
“不用,他毕竟不是自己人。”
这是离开开封的第五天,楚昭她们几经辗转来到了西安城,大半个中国因为她们这双女子风声鹤唳,但此时的西安是个艳阳天。
楚昭站在西安城外的某处城墙下,感叹道:“整个西安都变化好大,还是这里保持原貌。”
“你十年没回来了,当然变化大。”段柔不解道,“完全不觉得这古旧的城墙哪里好看。这城市不是已经翻新了许多景点吗?那边改的很大气很不错啊。”
“那只是翻新的城墙。90年代开始大陆翻新建设了很多古迹,可惜大多数施工者都不明白,古迹翻新后,就不能算古迹了……”楚昭叹了口气,朝那半截城墙后头的一座小木楼走去。
木楼挂着个牌子,叫做“非常态实验室”,段柔喷笑道:“干嘛不直接叫变态实验室啊!”
“你在这里等着。”楚昭则闭上眼睛小心感觉了一下周围,才走进去转了一圈,“我要找的人不在。”她面色有些古怪。
“姐姐,你这么转战千里的,到底是为了找谁?”段柔嚼着棒棒糖,她和楚昭一路亡命,多少能够感觉楚昭的目的,只是楚昭从未给她做具体解释。
“我在找一个和我有很多过去的男人。”
“仇人?恩人?还是旧情人?”段柔微笑问,“我看是旧情人。因为从头到尾你没说过他一句坏话。”
“这个……”楚昭叹了口气,“他就是把我贩卖去泰国的人。”
段柔张了张嘴,苦笑道:“阿姐,如果你想谈谈,就跟我说吧。憋在肚子里不好。”
楚昭淡然道:“但他也是我的旧情人,很旧很旧。我走遍万水千山,去日本,跑上海,就是为了找他。”
“阿姐。你把我弄煳涂了,那我们到底是来算感情债,还是来报仇的?”段柔挠头。
“都要算。我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了。西安是他最后可能在的地方,还真被我找到了。”楚昭看了下表,“这一路走过去要十多分钟,就给你说说我们的故事吧。”
“这个……异现场调查科的人会追来吗?我们抓紧时间比较好吧?”段柔忐忑的扫视了四周。
“还记得水生渔港吗?我在那里给E科的铁南脑子里留下了一点东西。”她不等段柔开问,就解释道,“类似一个警报系统,只要他靠近我在的城市,我就会知道。目前他离我还很远很远。而且,你跟了我那么久,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那就说吧。”段柔很温柔。
楚昭笑了笑,到路边买了个瓶汽水,在这寒冷的冬天她居然一口喝光,然后就仿佛回到了成都那个炎热的夏天,她眯着猫儿般的眼睛,慢慢道:“我认识他就是从一瓶汽水开始的。”
“你叫楚昭啊?我叫你小昭好了!比较温柔贤惠。”路灯下那个斯文的大男人处理好伤口,拍了拍她的脑袋。
“为什么小昭比较温柔贤惠?”
“你没看过《倚天屠龙记》吗?里面的小昭就是一个美丽温柔贤惠的小丫头。”
“呸,我只要美丽,不要贤惠。”她撇了撇嘴。
“那是在一九八四年的夏天,我刚从少管所出来。父亲死后,家里一团糟,所以就整天泡在外面的迪厅里。有一天又和一群小流氓闹了起来,被打破了头。当时街头的混混有不少练家子,拳头很硬我根本不是对手。我被一个汽水瓶爆开了头,这时老柴出面救了我。”
“他是出来混的?”段柔问。
“不,他只是掏钱帮我还上债。然后想带我去见妈妈,他说他是妈妈的心理医生,妈妈状况不太好,希望我回去看看。而我懒得理他……他就每天跟着我出去混一连十天,而且并不对我说教,还好吃好喝的应酬我。我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他又不欠我的,对吧?所以就答应回去看妈妈一次。我妈妈是个贱女人,为了钱天天和爸爸吵架,爸爸出事那天就是因为和她吵架才离开家。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我答应回去看她,但前提是老柴必须帮我找到妹妹。”
“就是那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妹妹?”
“是的,楚襄。襄儿是个单纯的孩子,父亲死后我尝试去过不良的生活,她则想要模仿我。只是她天生善良,过这种日子只能是毁了她。我做了个坏榜样,一辈子都在为此后悔。”楚昭露出淡淡的悲伤,“八十年代的成都,要找一个鬼混的坏孩子并不难。因为能混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不多的游戏厅录像厅、数的过来的舞厅。我在三个月前和襄儿分别,听说她去了城南。但我和老柴走遍了成都却没有找到她。后来我们得到消息,她被拐去了广州。于是我决定去找她。老柴说他会陪我去,但我必须先去看一下我妈妈。于是……我去了。”
“有什么不对劲吗?”段柔感觉出她语气的变化。
“那是一个日本人开的研究所,不知为何还有一个疗养院隶属于它。我去见母亲,在填写亲属资料时,附带的去测了智商并检查了身体。虽然我感觉怪怪的,但老柴总是很有说服力。他总是如此……”楚昭停顿了一下,“老柴叫柴华严,他是西安人,他父亲老来得子,因为有他前,曾去华严寺烧香,所以给他取这个名字。他小时候是在和尚庙里念书,所以很罗嗦,很爱说大道理。”
“检查身体,然后呢?”
“见过妈妈后,他带我去见了他们研究所的外国专家,加藤先生。”楚昭笑道,“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十五岁就离家出走,十六岁被男人骗坠过一次胎。那一年我十七岁,觉得自己什么都经历过了什么都懂。却不知,一早就是羊落虎口。”
“他们怎么你了?”段柔摸了摸阿姐的胳膊。
“他们……没怎么我。老柴带我去广州找到了襄儿,然后我们一起回成都。这一路上,我发现他才是真的什么都知道,而且是对我完全没有恶意。于是开始相信他,几乎是全心全意相信他。我自信自己长得还不错,就开始勾引他。”
“于是……”
“于是我失败了,老柴说我还小,他如果对我下手会有罪恶感。”楚昭已经完全陷入回忆了,“于是我对他说,再过一年,等十八岁了就要嫁给他。我很认真的说,拉着妹妹作证。”
“他妈的,如果他后来骗了你,我们两个还真是像。童杰那畜生一开始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段柔嘟囔道,“骗子都是这样,先是甜言蜜语道貌岸然拍胸脯许承诺,最后将别人都当做垃圾丢掉。”
“我回到成都,加入了他们研究所的实验班。实验班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而我和妹妹在父亲死了三年后,第一次回到妈妈身边,重组了家庭。我们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那又怎么可能?于是老柴又作为好人出现,直到妈妈病逝。这时我十八岁了。我很忠诚地再一次把自己放到他嘴边,这一次他答应了,我好开心啊。”
“他妈的,这个男人实在太坏了,居然能让那么漂亮的姑娘求着要她!靠!娘希匹!”段柔恨声道。
“若只是这样,我也没啥好抱怨的。毕竟我是真的喜欢他。不,应该说那时候已经是疯狂爱上了他。当时的我就是一个青春期的小女孩,每天做着未来一定会幸福的美梦。如果可以,我多希望那个梦永远都不要醒啊。”楚昭慢慢道,“我在研究所参与加藤博士的课题研究,那是一种增强人体机能活力的药物试验,为了他我甚至自己也参与到了药物注射中。因为他说,他注射了,希望我们能一起变得更好。女人……真是不经骗。我甚至让妹妹也参与进来,一起注射那个不知道有什么副作用的药物。”
“爱情是盲目的,这个怪不得你。只是,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药物有毒?”段柔问。
楚昭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我一连注射了三次,间隔三个月。什么都没发生。但在最后一次注射后不久,我怀孕了。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因为他说……注射后怀上的,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怪物来。我不肯,他也不让步。于是我们大吵了一架,我离家出走,离开研究所。我在外晃荡了一周,回来时想跟他说吵架是我不对,但我还是想要这个孩子,而且希望他能做孩子的父亲。因为我知道没有父亲的孩子有多可怜。”
段柔听到在这里也是眼睛一红,“可是……”楚昭苦笑了下,“我回来却发现他和我妹妹搞上了。”
“什么?”段柔吃惊地看着对方,不一直说楚襄是好孩子吗?
“原来我妹妹也疯狂的爱着他,一年前,他不仅将我从不良少女的边缘拉回。还将我妹妹救出火坑,崇拜他的一直都不止我一个。”楚昭苦笑道,“而他想睡的女人,也从来都不止我一个。”
“禽兽!”段柔怒道,“你后来怎么处置他的?”
“我……于是我又大闹了一场。但大闹又有什么用?这时加藤老师来给他打圆场,跟我说老柴这种对性的需求是一种病,而他认识我以后,这种毛病已经许久没犯了。只有我能控制住他。他还鼓励我们和好,并生下宝宝。然后……我就傻呼呼的听了,真的和柴华严和好。”
段柔忽然明白,楚昭说的这些苦难是没有尽头的,随着之后楚昭被卖到泰国,这只是刚开始而已,她难过地道:“阿姐,我错了,我不该问你过去的事的。我们别说了,好不好?”
“女人的苦真是无有尽头,十月怀胎苦,一朝分娩苦。骨肉分离苦。”楚昭指着路边那所医院,“我当时住的地方,距离这家医院只有十分钟的路,但我却不能到这里来生孩子。”
“为什么?”
“因为我们决定生下来,但不抚养他。因为老柴陪了我五个月后,忽然良心发现的跟我说,我是第一个注射了药剂还怀孕的女人,我们的孩子会被加藤带去日本做研究。这也是他的孩子,他不忍心自己的孩子被拿去做小白鼠。所以,我们决定偷偷生下送走,对外则宣布孩子流产了。当时正好加藤博士在日本的组织发生了动荡,他没有空管我的事,所以就这样,我们为了瞒过他,甚至不让孩子跟我们姓。而之后,我和老柴决定脱离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那你又是怎么上的海船?”
“因为加藤不二还掌握有我妹妹楚襄,他以我妹妹作为威胁,逼着我们和他一起去日本。”
“你妹妹这样对你,你原谅她了?”
“她是我妹妹呀……不原谅又能怎么样?这时我才知道大多数接受他药剂注射的人都活不过两年,我、楚襄和老柴是他最为成功的一批试验品。他必须带我们去日本,只要通过最终试验,他就能批量生产药剂,帮他的组织度过难关。但就在那个时候,他组织里发生内讧,有好几批杀手来大陆杀他。他只能带着我们坐海船偷渡去日本。”说到这楚昭的嘴唇微微颤抖,反复又回到了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那一夜有暴风雨,加藤不二旧伤复发,在船舱里不停痛苦的吼叫,我和老柴决定送他下地狱。但是……我们三个加一起,也打不过他。最后,船沉了,,而在这个过程里,我妹妹楚襄死了。他带着我们俩坐救生艇漂流,在我们遇到一条走私船时,他也差不多完蛋了。”
“后来呢?这么说你们应该自由了。”
“自由个屁,老柴那个畜生,转身就把我卖给了香港人。自己带着最后那点X药剂,孤身离开海船去了日本。”楚昭恨得咬牙切齿,“他真没姓错,他姓的就是豺狼的豺。”
“那时候,你不具备现在的能力?”
“我在泰国被卖入一个马戏团,里面有一个不错的老头子,虽然好色猥琐,但在团里很有地位,我就以身相许,并且从他那里学习了催眠术。结果……居然就激活了我的异能,催眠术也变得越来越强大。”
“真是走到哪里都有坏男人!”段柔问道,“柴华严也应该有异能吧?他是什么能力?”
“这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时,他没有异能,我也没有。”楚昭停下脚步,到路边买了一束花。
“你来这里,是不是表示柴华严在这个医院?华严医院?”
“是的,他病危住院呢。阿柔,你不用跟进去了。我想独自去见他。”楚昭深吸口气,她居然觉得有些紧张。
“你是去……杀他?还是?”段柔真的不想让她一个人去,“柴华严四十岁还不到,怎么会那么早就病危住院?”
“我也不知道。”楚昭对着路边的玻璃橱窗整理了下头发,微笑道,“阿柔,X药剂有毒,异能使用的代价就是透支生命。我们都活不长久的。我最多还有一年的命,你知道吗!还有一年而已。而他,病危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那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一个小时你还不出来,我就冲进去救你!阿姐,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找我!”段柔忽然眼眶里都是泪水,那么多年楚昭是第一个真心对她好,而且还不束缚她的人。
楚昭轻轻抱了抱她,将一把手枪放在段柔大衣里,“我爱你,丫头。”
这时街边的音像店里飘出一首《老情歌》,“人说情歌总是老的好,走遍天涯海角忘不掉,我说情人却是老的好,曾经沧海桑田忘不了……”楚昭眯着眼睛看了眼天空,是呀,我就是忘不了他,才会到现在都没搞清,来见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段柔看着楚昭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比孤独,她看着阴沉的天空,这是要下雪了吗?
(十二)
【楚昭很容易就找到柴华严的病房,老柴现在的名字叫吴翼,吴是他娘家的姓。他住的是一间两人间的病房,但只有他这一个病人。楚昭走进病房时,他正在沉睡。女人并不着急,搬了把椅子坐在对方身边,端详着这个十年来不断诅咒的男人。四十左右年龄本该风华鼎盛,但他皱眉酣睡的样子确实那么衰老,病例上写着脑瘤晚期。
楚昭忽然想到那一年,自己刚生好儿子,醒来后看到老柴坐在身边的模样。那张清秀的脸上苦闷和幸福并存,叫她这个出为人母的少妇着实又心疼了一番。他就是个一辈子不论做好人还是坏人,都过不踏实的家伙。
“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柴华严忽然睁开眼睛,他睡眼惺忪,眼角都是泪水和眼屎,一开口吐沫就溢出来,根本就像个垂死的老人。“我听说,你,一路上都在被追赶,辛苦啦。”他气息短促,说话断断续续。“老天对我不错,让我在死前还能见你一面,脑瘤真是种麻烦的病。”
楚昭笑道:“这话说的。我也是快死的人了,脑瘤没什么了不起,我们得的是一种病。九个月前,我在锁龙监狱被检查出脑瘤,只不过我操控了那个医生不让他记入档案。”
柴华严咳嗽了一下,道:“我们的孩子,还好吗?我每天做梦都梦见他。”
“很好。我上个月刚在香港见过他。未必很幸福,但是很安全。而且比一年前我看到他时长高不少。”楚昭微笑道。
“真好呀。”柴华严亦随着微笑,然后两人就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柴华严道:“你来找我,本来是为了杀我吗?”
“我不知道。”楚昭微笑道,“你觉得呢?不为了杀你,我还能为了什么?”她小心扫视对方的意识,感觉对方并没有隐瞒什么。这种问答只是随意的问答。
柴华严道:“为了解药,你,以及其他追赶你的人,那些同样在找我的人,应该都以为我有解药吧?”
“他们都是这个原因?到底多少人需要解药?多少人注射过X药剂?”
柴华严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一道道散开,“多少人?很多很多,只不过不是每个人的体质都能承受这玩意儿。当年海船上的苏耀真是狗屎运,没想到这种不是给成年人用的东西,他居然能有效。”
“我扫描过他的意识,他的身体也有问题。”楚昭看着天花板,低声道,“老柴,你当年为何在海船丢下我?”
“当年……我不是要丢下你。当年,我只是希望你离开我。”老柴慢慢道:“加藤死后,他们必然会追杀我们。和我在一起,太不安全。”
“你把我丢给人贩子就安全了?”楚昭冷笑。
“那样的境况虽然绝望,但是你总是能平安的。我了解你的生存能力,但若你跟我去日本,那就危险上十分。”老柴一脸遗憾。
“我们难道不能去太平洋上找个小岛?”
“天涯海角,他们都会追杀我们。那时候的黑鹰会,谁惹得起?”柴华严痛苦道,“所以我去了日本本土,编了个劫后余生的故事。在他们研究所里继续工作,一直做到黑鹰会分崩瓦解,我确保他们不会再对自己构成威胁才离开。”
“那时候你也没回来找我。”
“我有。1990年的时候,你还记得你们马戏团在东京有一场圣诞演出,那时候你收到了一束康乃馨吗?”
“我……记得!”
“那就是我。我觉得你在马戏团,比跟着我幸福,于是我就走了。回国了。”老柴深深吸了口气。
楚昭来回踱了几步,脸上显出迷茫。
“如果你是来杀我的,我等的就是你。最近我一直梦到你,梦到我们的过去。但每个梦结尾的时候,都是你杀死了我。我理解你恨我。也许死在你的手里,是最好的结局。”
“对你来说,的确是最好的结局”楚昭冷笑道:“我这么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你了?”
“如果你也得了这种病,现在不杀我,就没有机会了。”柴华严挑衅般地说道。
楚昭拳头握紧,“这种病是很痛苦的,全身的器官随时都会出血,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两小时。但除了脑子里那点东西,身上检查不出任何病毒。我不杀你,我要你和我一样痛苦。”
“你不杀我,是你舍不得?”柴华严大声道。】
楚昭深吸口气,手掌从男人头上挪开,病房里护士和医生都在。医生不厌其烦地对她解释着老柴的病情,并告之说病人已经昏迷十个小时,随时可能离开这个世界。楚昭有些心不在焉,她用梦境控制了对方的思维,这种情况下满口谎言的男人不能再说谎。她很小心拉着医生,到角落假装询问病情,实则用梦境探测对方是否说谎,证明老柴的病都是真的。
如此来说他当年离开自己真的是为了保护自己?滚蛋吧,哪有这种保护方式。楚昭在心里低骂一声,心乱如麻的走出病房。没走多远,后面忽然有护士快步赶来,“你好,这里有给你的东西!那位先生住院时候,提到如果有个姓楚的女士来看他,在她走的时候给她这个盒子。我谁都没告诉。”女护士红着脸道。
楚昭打量了一下对方,清秀的脸蛋,单纯的笑脸,果然是老柴喜欢操控的类型。她并不多说,点头接过小盒子,这里面会是什么?遗书、金钱,还是一些难得的东西?她放到口袋里继续朝外走。
忽然一个身着夹克,剪着短发的女人出现在走道远端:“楚昭,我是ECIS的雷萌,既然你旧情人都见过了,现在要抓你回去。”
时飞扬笑嘻嘻地出现在楚昭身后,“我们一路从日本飞奔而来,你好歹要给点面子。”
楚昭皱眉扫视四周,手掌按在心口,就在她心念一动想要发出梦境攻击时,陡然大脑剧痛。
雷萌握着枪,一步步向其靠近,“我压制住她了!小飞扬,快去把她铐起来!”
“压制住了你就自己铐她吧。我可不想进入你的能力范围,头会很疼的!”时飞扬完全没动手的意思。
“哎!扑街的,我说了,我能控制能力。你怕毛?”雷萌爆了粗口,她距离楚昭一步,伸手去抓女人的胳膊。楚昭突然大吼一声,玩命地向其冲来。雷萌措不及防被重重撞到墙上,但她也反应奇快,一转身手肘顶在对方小肚子上,楚昭像个虾米一样躬下身。雷萌顺手一个抱摔,就将其掀翻在地把她铐住。异能手铐由特殊材质铸成,普通异能者戴上后能力发挥不出平时的两成。
时飞扬乐得看女人打架,只是警惕地看着四周。他在联络频道里说道:“诸葛,阿萌的确成长了,日本没白去,独自擒获楚昭。你那边怎么样?”
联络频道里艾米道:“他刚上楼,现在一切正常,我把外围的病人疏散的七七八八了。日本人还没出现,你们别闹出大动静就算成功。”
“这要看静龙社在哪里动手了。”时飞扬笑道。
诸葛羽正站在病房前,看着卧床不起的柴华严,对方给他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他亮出警徽将周围人都清出病房,在病床一米外站定。“我不知你是怎么瞒过楚昭的,但你无法逃过我的眼睛。我是ECIS诸葛羽,相信你知道我们组织。也知道拿不知情的人做实验,研究X药剂是重罪。”
柴华严仍然躺在那里不动。诸葛羽呼了口气,“如果你一动不动让我铐,那还真是省事了。”他掀开被子将对方的胳臂抓起。
突然那看着极为衰弱的男人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迸发出惊人的力量。诸葛羽被他弹出三米多远,结实地撞在墙上。
诸葛羽却笑了起来,“装不下去了吗?”
柴华严赤脚站在床边,懒散地套上拖鞋,很帅气的整理了一下并不多的头发。细长的眼睛微微闪烁,眼角的皱纹平添了世故成熟的风度,他低声道:“诸葛羽,我听说过你。杀死克拉布克戴普的人。但你做啥一定要来惹我呢?我可是多年没有犯事儿了。”
“只要你犯过事儿,就归我管。”诸葛羽拍了拍尘土重新站定,对方优雅的态度让他生出一丝好感。
柴华严继续道:“诸葛先生,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好吗?关于X药剂,我可以拿出配方给你们ECIS,条件也很简单,只要你们能继续资助我进行研究就好。关于楚昭,你们本来是来抓她的对吗?我对此完全没有意见。”
他这番话可谓说服力十足,诸葛羽来抓他之前,丹尼肖恩也跟他提过要拿到X药剂的配方。但他把所有精神力聚集起来,心里四平八稳保持一片清明,才认真道:“这事情,日后再谈。现在我要铐住你,将你带回去。”他微微侧头,露出睿智的笑意,“我来之前研究了你的卷宗,发现每一次谈判,你都能占上风,拿到想要的结果。从早年你诱拐纯情少女,到后来的和黑鹰会谈判,皆是如此。而你的异能和楚昭的异能都是隐蔽性很强,初看都无法料到具体是什么。所以我就大胆猜测一下,你的能力是不是……说服?”
“说服?”柴华严笑道,“如果真有这种能力,为何我不直接让你放过我?还提出给你药剂配方呢?”
诸葛羽道:“因为说服是一种温和又充满技巧的能力,对付普通人你可以直接催眠,对付我们这个级别,你需要先了解我的需求,才能尝试在精神上压过我。当年你说服苏耀放过你,就是这种方法。”
柴华严露出一丝异色,“你果然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厉害。不愧为拥有心灵倾听的异能者。”
“是的,所以你对我实行精神攻击无效。”诸葛羽慢慢道,“格斗三段论,力量、速度、精神力。三者大成,才能雄霸一方。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吧?”
“我提出交给你配方,依然不能让你改变主意。那你到底要什么?我们并无深仇大恨。我只是个小人物,何必一定苦苦相逼。”柴华严轻轻搓揉拳头,眼中充满乞怜之色。
病房的窗户忽然全部碎裂,一个气势雄壮的声音道:“他不答应放过你,我答应。只要你给我静龙社配方,我们就提供财力物力任由你用。”
二楼窗外凭空进来的纤弱男子,细长的直发,温文若妇人的脸庞,手里提着把一指宽的细长古剑。窗外正飘着雪花,那点点白雪更是把他的身形衬托得典雅清俊。
诸葛羽冷笑道:“声若洪钟,体态羸弱。看来你就是小林庆时了,你对杀死加藤哥哥的凶手也那么宽宏大度,不怕回去加藤砍了你?”
“你好大的名气,可惜那是因为之前你没有遇到我。”小林庆时朗声长笑,古剑前指地上破碎的窗子碎片里全都映出剑光,同时仿佛数十道剑芒同时刺向诸葛羽。
诸葛羽盯住剑锋,站定原地一步不退,直到剑锋到面前三寸才暴喝出拳!拳出,雷霆万钧!
所有剑影都被击散,细长的剑锋点在他拳眼上弯成弧形,诸葛羽再度发力,排山倒海的力量从剑锋涌向小林庆时。小林庆时微一皱眉,身若柳絮摇摆向天。人像壁虎一样贴上天花板。诸葛羽立即一拳轰向房顶,小林庆时人挂在窗框上,长剑若蛇般扭曲,灵动点向诸葛羽手腕。诸葛羽撤拳转身就是一脚,小林身子掠向窗外,忽又飘忽回房,一剑挑向诸葛羽的耳际。
若被扫到伤害不算大,却不得不救。诸葛羽皱眉后退一步,单掌拦向剑锋,小林立即长笑抢攻,长剑抖出七个剑尖,居然用处传说里长枪的经典招数“梅花七星”!诸葛羽却只是简单地一挥拳,就拦在了剑锋上。小林庆时剑法再变,七个剑尖变成点点雨丝般密集的光影。就在日本人抢攻时柴华严也动了起来,他从枕头下拿出一条三节棍,棍子七扭八拐地砸向诸葛羽的手肘。
诸葛羽一臂挡开三节棍居然觉得一阵生疼,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不简单。
“这是你逼我的!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和你们异现场调查科作对!”柴华严说的同时将三节棍疾风暴雨地砸向对方。
“真他妈啰嗦。”诸葛羽看着棍山剑雨,冷笑着斜着跨出一步,肩膀硬受一记三节棍,却完全绕过了洋洋洒洒的剑雨,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在小林庆时的脖子上。对方整个歪斜飞出去撞在墙上。
柴华严不由大骇,撤身就往外跑,但没走几步就被诸葛羽赶上,屁股上挨了一脚,他撞开了走道栏杆,从二楼落向一楼花园。
(十三)
时飞扬和雷萌铐住楚昭向外走,拐过过道来到花园里,忽然听人叫道:“不许动!放开楚昭,不然我开枪了!”
段柔握着手枪拦于花园的拱门前,楚昭苦笑道:“丫头,你来送死吗?”
“我不会让你这么离开我!”段柔对天鸣了一枪,吼道,“你们放了她,不然……不然我就自杀!你们答应了卫叔叔要救我的,我看你们怎么向他交代!”
时飞扬冷笑道:“随便怎么交代,因为你死不了。”他一步就到了段柔身前,不等对方胳臂掉头就把武器夺下。
就在这时雷萌一声惊呼,一群黑衣人出现在花园中。他们七个人行动整齐,很随意地就将雷萌和时飞扬分隔开。在远端一个矮小的中年男子握刀立于回廊之下,用还算能听懂的中文,沉声道:“别人都可以走。楚昭必须死。”
“加藤信长……”时飞扬目光收缩,一指将段柔点倒,手扶在剑柄上。耳边联络器信号时断时续,有人屏蔽了这里的通信。
“还有轮回之塔上的那些家伙……”雷萌由于去过飞鸿中心,认出了其中一些高手。
“楚昭和柴华严在十年前杀了家兄,江湖规矩血债血偿。我和ECIS没有过结,二位何不让一步。”加藤信长霸气十足地道。
时飞扬和雷萌交换了个眼色,他们在打擂台时就常用这个暗号。雷萌突然声嘶力竭的一叫,周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时飞扬忍住有心理准备会发生的剧痛,长剑“青山”昂扬若山风掠起,只一个起落就刺翻三个黑衣人。当他掠向第四个时,加藤信长的长刀从空中呼啸而至。
“当!”二人在空中交错而过,时飞扬忽然连换三个位置。加藤信长则几乎是站在空中一般,四平八稳的封出他奇诡的三剑。
时飞扬落到地面时又刺翻一人,静龙社的黑衣武士转眼就少了一多半。加藤信长再也顾不得身份,追着时飞扬的后背就是一刀,时飞扬闷哼一声,终究无法攻击第五人,翻手一剑拦住刀锋。
刀剑相交竟发出轰隆一声。时飞扬被震出十多步撞在假山上,凌厉的刀风顺带将路中央假山也削去一角。加藤信长转身刀噼楚昭,雷萌拦在楚昭之前手握结印,向着大吼加藤信长大吼。
加藤信长的刀风微偏,扫过楚昭的肩头。楚昭被雷萌吼声震得头疼欲裂摇摇晃晃,扶着受伤的肩膀跪在地上。其他几个黑衣人亦各个面容委顿,一步也移动不得,唯独五步外的加藤信长纹丝不动。
“屏蔽能力?”加藤信长笑道,“可惜,我修的是武学,不会什么异能。你能屏蔽我什么?”他不理时飞扬,径直朝楚昭走去。
“你站住。”时飞扬摇摇晃晃从一堆石头中站起,愤怒道:“你还没打赢我。想逃吗?”
他话音未落,忽然空中落下两个人,一个摔在假山堆上,跌得头破血流。另一个落在水池里,挣扎着爬出,却是在二楼被诸葛羽打下来的小林庆时和柴华严。柴华严一着地就头如刀割,他迷茫的看着四周,突然冲上去将雷萌和楚昭撞开。
唯有诸葛羽他紧跟着跳下来时,感觉到下方精神力场的变化,斜掠道过道处。他感觉进入这个范围后联络器的信号变弱,立即在信号彻底消失前吩咐道:“艾米,指挥警车包围医院别冲进来。这里有加藤信长,不要增加伤亡。”
雷萌被推出两三米外,众人的压力为之一减。
“真是该死……”小林庆时喘息着爬起,他细皮嫩肉的脸庞被假山碎石摩擦出道道血痕。他由于头颈挨了诸葛羽一拳,连发声音都很苦难,颈椎处甚至有碎骨冒出。若是旁人别提说话,根本早就死了。他每吸一口气,脸上的血痕就少一处,但他忽然觉得不太舒服,轻轻将冒出的碎骨推回脖子,整个人很快恢复如常。
“这算什么异能?僵尸?”楚昭颤声道。
“人在天地之间,天为养,地为根。我天地流的奥义岂是一句异能可概括的?”小林庆时拍了拍身上尘土,“诸葛羽,我小看你了,我们再来打过。”
“天上这算在下飞人吗?你是谁啊?”时飞扬很生气,他本来叫住加藤信长的时候很有气势,结果都被这些人破坏了。他继续剑指加藤信长,“我们也再来打过。”
而因为雷萌结束释放异能,得到缓冲的三个黑衣人也站直了,冷笑道:“再打就再打。”只不过他们都说的日文,遭到时飞扬一脸的鄙夷。
柴华严道:“能再打过还不是靠我?小林先生,你说话算话……我帮你们,你救我离开。我会提供X药剂的配方。”
【“你又骗了我……”楚昭对柴华严觉得很无语。
“不骗你,你会让我活?”柴华严理直气壮道。
“现在是谁都活不了。你以为加藤信长是什么人?我们和他有杀兄之仇!”楚昭忿然道,她对谁都有办法,唯独对这个男人一点法子也没有。
“当初下毒杀人的是你。我只要杀了你,信长大人自然会放过我!”柴华严冲上前去,一把拽住楚昭领子,二人厮打在一起。
而另一边静龙社的人和异现场调查科的人同时出手,诸葛羽和时飞扬共同对上了加藤信长和小林庆时。
雷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时飞扬和诸葛羽在与人对战时,都表现出游斗的感觉。而自己则只是觉得全身无力,仿佛先前柴华严对她的攻击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是到底哪里受伤了?雷萌感觉整个人都游离在眼前的战局之外,这是梦?她想要脱离这种感觉,这不可能是梦,楚昭还戴着手铐呢!可是这种迷迷煳煳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雷萌大吼一声,突然冲向正在游斗的时飞扬跟前,加藤信长的长刀直截了当地噼在她胸口,鲜血立时泉涌。时飞扬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她,用后背挡住了加藤信长后续的攻势,两人同时倒下鲜血流到一起。
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梦!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充斥她的神经。】
雷萌就觉得眼前一亮,片片雪花下,所有人都站着不动,而楚昭和柴华严已不知去向,而手铐已被丢在地下。这……她究竟什么时候打开手铐的?雷萌脑海中许多场景闪过,是柴华严从空中落下后,对楚昭做的第一个动作有问题。他撞开了雷萌,紧接着抓住了楚昭的衣袖。手脚居然那么快!
在她醒来后的几秒里,诸葛羽、时飞扬、加藤信长等人都陆续醒来。那些人就如方才梦中一般继续厮杀,所不同的是他们是边追边打。小林庆时的战力并不强,但是不论受到何种重击他都能在几秒内恢复。
雷萌想要再次动用屏蔽的能力,却发现精神力量枯竭,别说发动“屏蔽”了,连更多的思考能力也没有了,她所能做的就是将昏倒在旁的段柔铐上。
当没有了“梦境”和“屏蔽”的干扰,华严医院里的刀风剑影灿烂如星!
时飞扬日本归来后,瞬移比之前好用了不少,他长剑刺向加藤信长,随时随地变换位置,连绵不断地刺出二十多剑。但无论他从哪个角度进攻,加藤信长只是一刀就将他拦下。加藤信长的长刀充满了一种奇异的魔力,令人心胆俱寒。在封出时飞扬飘忽来去的十一剑后,他只一刀斩来!
时飞扬连续换了三种身法,顺利了五次,仍没有甩开这一刀。他扫视周围的,居然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周围时而是一片沙漠,时而是一片荒岛。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地诀”?这是一个特殊的空间?他踌躇之时,加藤的刀已从后噼下。
突然诸葛羽横在时飞扬和加藤信长之间,赤手空拳交叉拦下加藤的魔刀。“你盯着小林。”他低声道。
时飞扬周围一切恢复了正常,略有不甘的点了下头。
加藤信长长刀斜着指向地面,沉声道:“我听闻,当年天下第二的克拉布克戴普就是死在你手,我却不信。”
“谁管你?”诸葛羽淡然道。
加藤信长目光收缩,对方能轻易从他控制的“天地”里救下时飞扬,这比他先前了解的要厉害的多。两人隔着五步站定,加藤信长的武士刀慢慢抬起,发出诡异的蜂鸣声,刀锋前指,诸葛羽就觉得眼前一道瀑布从天而降。
都是幻境?“天地流”两大奥义,一个是小林庆时用的《天养地生诀》,另一个就是加藤的《天地生死局》。诸葛羽在奥隆戈时曾经听人提及,这次是第一次亲眼见识。而加藤信长则是刀刀追命,那把青色狭长的武士刀每一刀都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最初诸葛羽还能压制他,但两人一路从花园打到屋顶,诸葛羽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从未到过的空间,天上血月高挂,地上的流沙处处暗藏杀机。而加藤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招招致命不说,甚至有些时候不顾生死,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诸葛羽眼看时飞扬他们已走远,心中焦急长啸一声,“轰”然一声巨响,硬生生一拳打在刀锋上。加藤信长的青色长刀忽然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从完全想不到的线路刺向诸葛羽心脏。电光火石间,诸葛羽隐约觉得能料到对方的刀轨,霍然一个转身斜着轰出两拳,他大腿被魔刀划开,而加藤信长的肩头和肋部各挨了一拳,两人各退三步,诸葛羽深吸口气,脑海一片空明,周围一切又回到了华严医院内。就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忽然涌入无数的杂音,仿佛有千千万万人在耳边低语,诸葛羽先是以为这是加藤信长的干扰,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并非如此。那些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诸葛羽的脸色煞白,眼中却有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喜悦。
加藤站在碎裂的假山上,持刀瞪视着他。从未有人能硬撼自己的刀锋,这难道是师尊说的“天人合一”境界……他眼中射出癫狂之意,双手握刀如疯魔噼下。
诸葛羽则行云流水的跨前一步,身子前倾,自信满满浑然天成的一拳打出。嘭!两人再次退出十多步,各喷出一口鲜血。
时飞扬和小林庆时的战斗则是打打停停,小林根本无心去理睬时飞扬,他身边两个黑衣武士一个将自身石化,另一个则有着会发出激光的第三只眼,这两人能缠住时飞扬,但不能对他构成伤害,因为在间不容发的时候,时飞扬总能瞬移出去。
一组六人就这么打打停停,小林庆时逐渐和其他人拉开距离,终于在医院后门处发现了楚昭和柴华严的踪迹。
大雪的西安城,空旷的长街几乎没有人。
柴华严背着楚昭走在雪地里,他跌跌撞撞一脚深一脚浅。楚昭趴在他背上,肩头的刀伤鲜血不停淌下,更糟的是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嘴角都不停溢血。方才制造的那个梦境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量。
“放下我,他们要的是我,不是你。”楚昭小声道,“你欠了我一辈子,我不想这样就让你还了。”
“我……”柴华严少有的无话可说,但仍然固执地背着她,他的身子在发抖,方才从二楼直接掉在水塘里,现在全身是湿透的。
“放下我!你可以丢下我一次,又何必在乎第二次?”楚昭道,“如果你真想还债,就放我下来。余生都背负着抛弃我两次的罪恶感吧!”柴华严仍然不做声,她叹了口气,“我这辈子就是命贱,当年要和你在一起得求着你,现在要你丢下我,也得求着你。”
“别,当年是我求了你十天,你才肯和我回研究所的。”柴华严忽然道。
“是,十天让我用十年还?”楚昭冷笑。
“如果我们能走掉,我用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来还。”柴华严苦笑道,“但我发现刚才判断错误,异现场调查科不比静龙社弱,而且内部更团结,如果刚才我选择投降E科,即便是坐牢却还能有一线生机。要知道香港是没有死刑的啊。”
“你就知道投降!”
“像我这种小人物,遇到那种恐怖的敌人不投降还能怎么样?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对抗比自己强得多的敌人,就是和你一起对付加藤不二。楚昭,我在病房那个梦里,说的都是真的。我特意留了东西给你,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没打开。”
“看了你就会明白。现在就希望静龙没那么快追上来,前面是个三岔路口,如果跑到那里还有机会逃掉。小昭,你要相信我一旦他们追上来,我们就向ECIS投降。”
“我为什么要信你?你……的异能……就是骗人。你个千刀……万……万剐的。”楚昭说话忽然断断续续。
“信也好,不信也好。你们都要死了。”小林庆时阴柔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左前方,“真没想到,我先前居然被你骗了去单挑诸葛羽。柴华严,你不用被千刀万剐,我只要你死一次就够了。”
柴华严站定脚步,放下楚昭,慢慢道:“这是肯定的,我不是你,你被千刀万剐都不怕,我却是破点皮就很疼。我这一生,说了无数的谎,但我为了小昭可以做任何事。我知道你和加藤信长在争夺天地流掌门继承人的位子,我给你X药剂的配方,让你压过他一头。我唯一要求的是让我们两个活命。”
“你已经用药剂骗过我一次了。我为何要信你?”小林庆时反问。
“因为你随时可以杀掉我们,所以如果能拿到X药剂,又何乐而不为?”柴华严从容道,他这一生都靠说服他人过活,此刻也许将是他人生最后一搏,他却显得一点都不局促。
小林庆时道:“每一个科学家对自己的研究都会做详细记录,我相信你也是。而且我不信你会毁掉记录,因为那是你一辈子的心血。”
柴华严恨声道:“我偏偏就毁掉了。也罢,你不信我就上来杀我吧!”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针管,注射入左臂,“我预料到会有现在的局面,当然不会不留一手,这是X药剂之X-P,你读过黑鹰会的资料,不会不知道这能起到什么作用。”他向前一步,眼中冒出森然的杀气。这一举动就连楚昭也看不清他是真是假。
“你吓我?”小林庆时笑了起来。
“你可以试试看。”
“你那么厉害……为何不主动出手?X-p药剂据说能一次提升十倍的实力,你或许真有机会杀我。”小林庆时摸了摸鼻子,“还是……你只是在虚张声势,拖延时间?”
“我当然是在拖延时间,你真聪明啊!”柴华严全身骨头噼啪作响,突然隔空噼出一掌,前面的雪花化作一片气雾蒸腾散开。
楚昭略有所悟,这家伙的确是在拖延时间……她单手结印轻轻咬破舌尖,全身的精气再度聚拢。
小林庆时一皱眉……这一掌他是做不到的,难道对方真提升了实力?他开始认同柴华严的话。在他犹豫时,耳边隐有梵文诵经声传来,
【“盖闻:造化权舆之首,天道未分;龟龙系象之初,人文始着。虽万八千岁,同临有截之区;七十二君,讵识无边之义。由是人迷四忍,轮回于六趣之中;家缠五盖,没溺于三涂之下……及夫鹫岩西峙,象驾东驱,慧日法王超四大而高视,中天调御越十地以居尊,包括铁围,延促沙劫。其为体也,则不生不灭;其为相也,则无去无来……”
小林庆时发现自己站在虚空之中,四处有俊俏的男子和婀娜的女子环绕,香油鲜花彩云流苏。这又是什么?远处有人在举行仪式,赫然是师父将一个木盒子递给了师兄加藤信长。“师父,你不是答应我说会把掌门之位传给我的?”小林庆时大吼道。
四周鲜花飞虹消散,只留下冰冷空挡的院落。】
小林庆时睁开眼睛,居然是个梦?柴华严的刀已近身,他侧身一让,刀锋捅入小腹。小林庆时怒吼一声,抓住柴华严的脖子一把将其按入雪地里,也不管小腹血流如注,愤然转身冲向楚昭。
“小昭快走啊!”柴华严趴在雪地里声嘶力竭的叫道。
楚昭只是跪坐在雪地里,空洞地双眼看着断去数根骨头的柴华严,最后原来是要死在一起吗?不知为何,她眼睛向前却看不见小林庆时的动作,脑海里全是当年和柴华严相处的点滴。那些风花雪月的日子,那些纠结憎恨的日子……
小林庆时手指快要触到楚昭头发时,忽然一阵劲风从他身上扫过,然后他就听到丝丝的声音,低头看到热滚滚的鲜血冒着热气渗出喉咙。他迷茫的望向四周,并没看到敌人,头脑却觉得天旋地转。小林深吸口气,却发现喉管堵住,呛出更多鲜血,“天养,地生……”他在心里反复念着,喉咙口的皮肤慢慢凝结。
突然他感到一阵重击,然后就发现视线一阵剧晃,那是……是谁的身子没有脑袋?
“我听说你是天下第九,呵呵,我是天下第十。大家都觉得我打不过你。”麦卡特尼摘下小林庆时的头颅,任你再如何重生,没有脑袋我看你怎么活!远处有脚步声和衣袂声传来,更多的高手正高速赶到。他看了眼远处从另一路口跑来的雷萌,那姑娘同时看到他,有些犹豫地并未举枪。麦卡特尼看了眼雪地里已然死去的柴华严,转身背起楚昭消失于大雪中。
诸葛羽赶到医院后门时,小林庆时已经死了,楚昭不知所踪,雪地里的另一具尸体是柴华严。加藤信长非常淡定地不再追击,而是将小林庆时的尸体带回日本师门。他很有礼貌地和诸葛羽打了招呼,仿佛方才的生死相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诸葛羽发现对方略带悲伤的表情下,更多似乎是喜悦。看来“天地流”的继承人之争,真是非常无情。他忽然想到,万一加藤能把《天养地生诀》也掌握,那将会多恐怖。
当公安局的人前来处理现场,诸葛羽独自走回艾米的联络车,方才发生的那么多事,让他身心疲惫。走出一个街口,看到个花店,他忽然一怔停下脚步。在一束束的腊梅前有女子正捧着一束鲜花付账,那女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长发直到腰际。黄昏的雪景里,美如一首冬天的诗。
“端木……”诸葛羽吃惊地望着前方,那娇俏的鼻子,完美的面盘,不是端木笙是谁?
不远处时飞扬和雷萌则买着路边小吃欢天喜地跑来,“端木?什么端木?”雷萌诧异道,“难道是!不可能吧!诸葛,你看到旧情人了?在哪里?”
时飞扬则环顾四周,“我见过的,她在哪?在哪?”
诸葛羽上前几步,花店里已经没有其他顾客。他再扫视四周,远处有几部汽车慢慢驶离,哪里还有伊人的踪迹。他揉了揉眼睛,回头再问店主,店主却说刚才没人在买东西。难道是楚昭在周围,再次对我施以梦境?诸葛羽锁着眉头,低声道:“加强附近的搜捕,楚昭可能没有走远。”
但上百号的警力辛苦到晚上,却没有任何收获。
(尾声1)
成都双流机场。法兰克·斯丁形单影只地走在路上,由于西安大雪,他的航班延误估计赶不上那场大战了。
这时,铁南出现在道路前头,“斯丁先生,西安传来消息。小林庆时死了,楚昭再次失踪,加藤信长正在火头上,我想你还是不要过去了。”
斯丁露出大门牙,冷笑道:“那我就改签日本好了,估计山口静仁要开大会了。”
“法兰克,你是真的死心塌地要为日本人效力了?”丹尼·肖恩亦出现在道路远端。
“肖恩先生。那你说我该去哪里?难道报效你们ECIS吗?”斯丁鞠了个躬讥嘲道。
“梵蒂冈向静龙社施压了……”
“日本不是天主教国家,他们施压又能怎么样?”斯丁懒得听他说。
“日本的确不是天主教国家,但静龙在天主教国家有生意,恩廷斯一声令下,他的海外生意每年要损失十个亿。你觉得你能另外给他赚回十个亿吗?”肖恩慢慢道。
“那我该怎么办?”斯丁笑了起来,“我现在转而信教,入他恩廷斯门下还来得及吗?赞美撒旦。自古以来最擅长赶尽杀绝的就是他们了。”
“你有两条路,一条是去风名岛,如果说世上还有教会管不到的地方就是风名岛了,一年前杨梦已经去了那里。你去找他吧。”
“另一条呢?”
“另一条……”肖恩轻轻拍了拍皮包,拿出一个白色的骷髅头,“查理,你自己来说吧。”
白色骷髅头骨里冒出一道灰色的青烟,青烟在成都机场的雾气中,汇聚成一个消瘦的人影,那人有着灰白的长发,面目苍白。他眯着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微笑看着大僵尸:“法兰克,第二条路就是跟我走。”
斯丁张大了嘴巴,空洞的眼睛眨呀眨却没有泪水能挤出,“诺兰大人!”
“好久不见,法兰克。你愿意跟我这缕孤魂走吗?”查理诺兰问。
“不管是去哪里,只要您一句话。圣诺兰大人!”斯丁躬身道。
“好的。伸出手来。”
斯丁探出双手,查理诺兰的手指轻点他的掌心,斯丁的身体立时化作一阵黑色的雾气。斯丁看着自己变化的身体,慢慢转身对肖恩道:“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有些话大人不愿对你说,但我要说。肖恩先生,我家诺兰大人在你心中是死了,还是依然活着?”他不等肖恩回答,就径直说道,“如果是活着,请让他好好活。如果是死了,那么我们不求你为他报仇,但你一直欠他一个葬礼。”
话说完,斯丁化成青烟融入了查理诺兰空挡的大袖中。查理诺兰淡漠地看着周围一切,问肖恩:“还有事吗?”
“没有了,谢谢。”肖恩摸摸鼻子。
“别往心里去,老朋友。葬礼这种东西,还是留到我真正死了再说吧。”查理笑了笑,转而对铁南道,“铁南先生,代我向诸葛羽问好。”然后他化作青烟,重新回到白色头骨里去了。
(尾声2)
楚昭做了个漫长的梦,梦里自己和老柴是一对普通夫妇,有着个儿子,每天就忙着柴米油盐,忙着陪孩子念书。生活清贫但很温暖,日子单纯而快乐。她醒来时,发现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不由哭湿了枕头。
麦卡特尼给她端来一碗热汤,楚昭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慢慢道:“你又开始照顾我了。从你几个月前代替锁龙监狱的那个医师开始,你一直在照顾我。如果你能诚实地告诉我为什么。我就把你要的东西给你。”
麦卡特尼坐在她床边,慢慢道:“六个月前,我在ECIS的追捕下重伤。诸葛羽真是个难缠的对手,我最后用诈死避过他的耳目。然后躲会了锁龙监狱。我很喜欢那所监狱,他是我见过的,最接近地狱的地方,规则就是规则,强权就是强权,没有外面那么多虚伪。最重要的一点,那里关了很多异能者,我可以不担风险的研究他们。我在前一代的监狱医生那里学会了不少医术,当然监狱医生本来就是很好做的工作,无非就是伤口消毒,发发感冒药治一下便秘。”
“是的……而且你想不接待他们就不用坐诊。”
“没错,非常清闲的工作,然后我就遇到了你。有着一双猫一般的眼睛,白天也在做梦的女人。你能轻易操控别人做任何事。我对你的能力感兴趣。”麦卡特尼慢慢道,“你还记得有一次你带着同房间的犯人来看病吗?你像母亲一样的照顾她。这让我想到了我母亲。”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你对我另眼相看,不惜再次和ECIS对决?疯了你!”
“大概是的哟,我本来就疯了。”麦卡特尼笑了笑,“我喜欢一切慈爱的人和事。更何况后来我研究了你的档案,发现你可以和X药剂的研究者创建联系。所以在你越狱后,我就一路跟着你。”
“你好像是没有说谎。”
“当然,和你的男人不同,我不爱说谎。”
“不说谎的男人没人爱哟。”楚昭叹了口气,“你研究过我的血了吗?有没有你要的东西,那个什么生命晶体?”
“没有……”
“那就很遗憾了。就这样,你却又救了我一次。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楚昭眨眨眼睛,但麦卡特尼没有回答。“我身上带着的那个小盒子在哪里?”麦卡特尼给她递过盒子,“里面的是什么?”她问。
“记事本,我没看。”
楚昭打开那个小本子,居然是本写满了情诗的日记本,日期是从她到泰国时候开始的。“变态……”她低声咒骂,一页一页翻看着,每看一夜低吗一句。“我就是为了这么个变态浪费了一生啊。”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满满一页甜言蜜语,柴华严许诺下一辈子给她一个好日子。
“谁知道有没有下辈子。是吧?麦卡特尼。”楚昭苦笑着合上本子,直到最后一页他还在骗我,说自己就要死了,结果没想到谎言会被诸葛羽揭穿吧。
“他……”麦卡特尼停顿了下,“的确是死了。现在来看,并没说谎。而且他最后的确为你不顾生死。”
“他说谎了,他没有留下X药剂的解药。他比我早服药好几年,而他现在仍这么精神,他一定是研究出缓解剂的。你说他是不是还在说谎?”楚昭说到这里,忽然看到本子上当做书签插着的细小圆珠笔,那支笔是很久以前加藤不二用过的。她拆开圆珠笔,看到里面有两颗黄豆大小的胶囊,一红一绿。
“他只是习惯说谎而已。”麦卡特尼笑了笑,他对解药没有兴趣,但楚昭能够继续活下去是好消息。
“你说他是我的仇人,还是我的情人?”楚昭摇了摇头,如果没有情人,也没有仇人……这个世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麦卡特尼,你有梦想吗?有吗?比如说做天下第一,或者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我可以给你X药剂,你吃了或许能变成更厉害的人,而且这里有解药,你不用担心药剂的毒性。”
麦卡特尼靠在椅背上,慢慢道:“我的梦想是把妈妈救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只希望能够做一个普通人,有一个幸福的童年,有一段普通的婚姻。过简单地生活。”
“真的?不要叱咤风云?”
“真的。”
楚昭手掌放在心口,掌心慢慢凝结出一个光点,然后将那两颗黄豆大小的胶囊放在另一只手。“吞下这个光球,你就会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梦。过你的简单地日子,去找个简单的女孩。如果你选择吃另两颗药丸,或许就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不管你怎么选,都请好自珍重。”她把这些都放在对方手里,摇摇晃晃站起朝外走。
“那你去哪里?”麦卡特尼赶忙问。
“我去自首,只要我把罪名都扛下来,段柔就不会有事了。”
“没有那么简单,你怕段柔出事的话,我们一起去救她!”麦卡特尼道。
楚昭道:“救出来以后呢?继续亡命天涯?我累了。麦卡特尼,我累了。”
“总之你不能去!”麦卡特尼大声道。
“为什么?因为你爱我?你连说都不敢说,怎么证明你爱我?”楚昭反问。
“我爱你,我会照顾你!”麦卡特尼咬牙道。
楚昭轻轻靠近男人,在对方面颊上一吻,低声道:“你是个好男人,可惜没有遇到好女人。再见,麦卡特尼。”
麦卡特尼陷入一个香甜的梦,再睁开眼睛楚昭已经不在了。
(尾声3)
夜晚,诸葛羽接到艾米汇报,“楚昭来电话说愿意自首,她的条件是释放段柔,所有事情都和段柔无关,是她一个人做的。”
铁南道:“说无关太扯了,给段柔从轻处理可以接受。”
“从轻处理可以答应,剩下由卫先生去通关系,我们不管。”诸葛羽点头。
时飞扬亦松了口气道:“这样老卫就放心了。”
十五分钟后,楚昭从西安公安局的正门走了进来。诸葛羽和她对了个正面,楚昭对其报以低调的微笑。诸葛羽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也就是这么一眼,楚昭忽然觉得自己已被对方看了个通透。诸葛羽没有马上安排她和段柔单独见面,但算是很给面子让两人远远见了一次。
大约一小时后,诸葛羽在酒店大楼的阳台上找到了丹尼肖恩,这个老头子刚放下行李,就已经享受起红酒和雪茄了。
“费了那么大的劲,既然抓住了,居然不用亲自审问吗?你会没有问题想问?”肖恩笑着递给他一支雪茄。
“初审了一下,就交给雷萌了。”诸葛羽不接雪茄,自己点上一支万宝路,“自己送上来的,又不是我抓住的。她如果要跑,这次是真跑了。没有柴华严那家伙,她想去哪里去哪里。”
“送上门的,不代表不是你的魅力。这个和泡妞的道理是一样的。若她不是认定你会达成交易,而且会讲信用。她怎么会找你投降?”丹尼肖恩道,“做人不要太认真,你还想一次都不输吗?”
“输!当然输。麦卡特尼又不见了。这次希望是真的不再出来吧。另外……楚昭给了一份柴华严的研究笔记,上面涉及参与X药剂实验的人,有姓名可查的就有二百四十一人,那么多的小白鼠,这下你们总部有的忙了。”诸葛羽抿了口红酒,摇头笑道,“来中国当然要喝我们的酒,否则你个老酒鬼不是白来了?”说着从风衣里拿出一瓶白酒,倒上半杯。
“这是什么?”肖恩问。
诸葛羽道:“这次一路追着那女人,跑了小半个中国,给你带了瓶正宗的衡水老白干,63度。最适合你了。”他打火机在酒杯里一点,酒水立时被点燃。
“哇!”肖恩欢天喜地道,“这个过瘾。”马上到了一小杯灌下。
诸葛羽就和他你一杯我一杯,就着花生豆喝起。大约酒醉七分后,诸葛羽忽然道:“你别想随便乱吐,我可不会照顾你。喝不下就别喝了。另外,别打电话骚扰艾米和雷萌,更别想让他们来你房间,她们是我手下,不听你的骚扰。”
肖恩一怔,挠了挠头坐直了,侧头看着诸葛羽道:“你……恢复了?还是醉了?”
“这次抓楚昭,每次遇到她,都会被她把我陈年往事在脑子里翻个遍。有利有弊,难受的是我越来越想端木笙了,走在大街上看到陌生人都会想到她。”诸葛羽笑了笑,“但也有好消息,我的心灵倾听在最后一场大战里恢复了。你别告诉别人,我还指望着去吓唬时飞扬和铁南。”
肖恩摸着肚子,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慢慢道:“赞美撒旦,这真是好消息……哇……”扭头他就吐了一地,然后一个跟头栽倒在自己吐的东西里。“赞美撒旦!”
历时三个月的追梦人一案终告结案。楚昭的供词得到确认,根据协议卫先生和白素通了许多关系才将段柔弄成监外服刑。
铁南看着段柔离开的背影,喃喃道:“真奇怪,自从她们被抓住,我就对她没感觉了。我之前真的是被魅惑了?”
时飞扬笑道:“你呀,碰女人太少。好好谈个恋爱是真的。”
大约两个月后,楚昭的脑瘤忽然加剧,在去奥隆戈监狱的路上病逝,据说最后的遗言是“人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这使得国际刑警和ECIS的高层非常愤怒,国际刑警一度打算推翻协议。诸葛羽和肖恩努力斡旋,终于使得协议继续有效。但国际刑警的高层认为以段柔的性格一定还会作案,所以拍专人盯着她的日常起居。
大约七个月后,段柔在泰国杀死新男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据说这个人当年曾在马戏团干过魔术师,最拿手的是催眠术。国际刑警将段柔捕获处以重刑。
得知这一消息后,雷萌痛苦了一整天,她对段柔并无好感,只是觉得楚昭为这个女人安排了那么多,结果她的人生还是毁在自己手上。这算是何苦呢?
诸葛羽走到顶楼,递给她一杯热茶,小声道:“段柔在泰国的案子,已不是我们的案子了。”
“我知道。”雷萌深吸口气,“我只是觉得她们都是可怜人,所以之前一力的想维护段柔,毕竟让她好好活下去,是楚昭最后的心愿。就算是楚昭,一路杀了那么多人,我也仍然觉得她杀的都是当年欺负她的人,又或者是欺负段柔的人。”
“并不全是。有些只是影响她们逃亡的普通人。她们手上前后有三十多条人命。”
“我知道……只是不想去朝那个方向想。”雷萌皱着眉头挣扎了一会儿,“我只是……只是以为本来已经了结的事,突然又冒出来。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处理,它总算是会朝最坏的方向走。这让我很不舒服。这让我第一次反省自己,为什么要做警察,为什么要加入E科。”
诸葛羽轻声道:“我知道。所以古语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七八。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由它去。”
“他妈的,其实我也懂。”雷萌重重拍了下阳台的栏杆,“楚昭是个痴情人,本来可以做个好女人,只是被个坏人毁了一生。真不明白,为了个不对的人,干嘛要送掉自己的人生!”
诸葛羽点上烟,苦笑道:“等你遇到那么个人,就会明白了。爱一个人,和她是哪种人也没关系。”
(完)
2013年1月5日夜
小组讨论会
楚昭: 不得不说,这次我真是辛苦啊,本以为可以逃出升天,却发现最后要去自首。我干嘛要去自首呀?
诸葛羽: 因为你是坏人,所以你要去自首。我们E科宣传的可是“正能量”!
时飞扬: 没想到最后你居然回复异能了,我啥时候能恢复啊?我要做时空游侠,不要再留在香港。
雷萌: 香港哪里不好?
时飞扬: 只要我没恢复时间静止,香港再好也是不好。我居然根本不是加藤信长的对手,太毁形象了!诸葛羽这次的主角光环太强了!气死我了。
罗灵儿: 气死你?我呢?我从头到尾这本书里都没出场。老大说好每个人都有戏的呢?骗纸!
诸葛羽: 我没说过啊!
唐飞: 不是你,她抱怨的是君天大人。不过说回来,我有出场啊。啊哈哈,而且还见到了童年的七七。
铁南: 就是,原来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呢!
苏七七: 我呸!什么青梅竹马,我可看不上他这个胖墩。
唐飞: 我长大后可不胖啊。
苏七七: 一日是胖纸,终身是胖纸!
君天: 七七,你这打击就是一大片了。
苏七七: 难道君天大人当年也是胖纸?
罗灵儿: 他是骗子,我的出场呢?楚昭居然有六万字的出场,太变态了。
端木笙: 听说君天大人平日里一直有很多梦,每晚记得住的有三五个,所以偏爱梦境也是很正常的吧。
铁南: 哎!不知道是不是做我那种梦。
罗灵儿: 你太猥琐了!
肖恩: 灵儿,好歹你家查理有出场啊。
查理诺兰: 是啊。好在我有。
斯丁: 我也有。
端木笙: 好在,我也有。
时飞扬: 端木妖婆,您哪里有出场?最后那个片段难道不是诸葛羽的错觉吗?
端木笙: 你说呢?
诸葛羽: 老大说……我到底是疯了,还是真的看到她了?
君天: 笑而不语。
段柔: 阿楚啊,你看他们说着说着,又把你这个主角晾着了。
卫先生: 这你说错了,他们只是把反面角色晾着。
楚昭: 我哪里反面了?我只是报仇……我只迷恋了个坏男人。我只是小时候很傻很天真,长大了才会很坏很暴力。
时飞扬: 其实迷恋上坏男人的女人有千千万,但乱杀人的就不多了。
雷萌: 你是想说,你就是这种坏男人吗?
时飞扬: 呃……好人坏人没关系,关键是异能要恢复。
楚昭: 对了,既然是本集讨论会,怎么可以没有麦卡特尼?
诸葛羽: 他估计正做梦呢!
铁南: 不过这次又没抓住他,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啊?
时飞扬: 这没事,下次我来抓他,下一次我一定恢复异能了!要抓他还不是小菜一碟。我可是要去挑战时间委员会的!
楚昭: 你怎么知道他不能去学会穿越能力,他可是能学习的。
雷萌: 管他学了什么,有我的屏蔽能力就足够了!
麦卡特尼: 大概是的哟。就算不用能力,你也抓不了我,这点你很清楚。鉴于在猎杀这一集,君天大人说,之后我会给诸葛羽留下很头疼的问题。我想日后还是会出场的。
诸葛羽: 其实我很期待麦卡特尼怎么从一个被催眠的普通人身份,再变回杀手的。这会是未来的故事吧?
罗灵儿: 哎!未来的故事又多了一条线,君天大人,你啥时候复活小白?
查理诺兰: 就是就是,我什么时候活呢?
君天: 你的复活与否,取决于长篇的档期。说实话现在档期有点紧。
时飞扬: 关键是我的异能啥时候恢复!
雷萌: 你祥林嫂啊,从头到尾就是这么一句。
时飞扬: 关键是……咦,君天大人呢?
铁南: 他又被你问走了啦!
君天: 没走没走,其实档期紧主要是2017年会很忙啊。至于为什么很忙,以及接下来新番信息,请大家关注我的微博以及微博话题#异现场调查科#。
诸葛羽: 以及异现场调查科百度贴吧。
查理诺兰: E科各位的主题贴吧。
端木笙: 人人网异现场调查科公共主页。
铁南: 君天QQ粉丝群。
时飞扬: 哎……都被说完了……我就说以及“等等”!
君天: 这次我们老规矩来张全家福吧。包括前几集的龙套和大反派们!小卢克!高翔!赤月!沈慈!连绝!风华!都来都来!麦卡特尼,你别盯着欧阳风华!你和西伯利亚的战斗还没开始呢!这里是讨论会,不允许打架!
端木笙: 就是,不许打架,来大家来和我一起说,茄子!
所有人: 大家看书快乐,2017年全家幸福!更多的支持ECIS!人气就是第一生产力!
(1) 这首英文歌,是斯蒂芬·柯林斯·福斯特的《Beautiful Dreamer》
后记:香港和上海,过去与现实的城市梦
这是我第一次在稿子完成后一个月才开始写后记,原因很简单,因为写好《追梦》这一章以后,人非常疲惫,其他事非常忙碌。心里简直只有那句话:“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忙碌……”
早在2010年我写《织梦者》那一章时就提到了楚昭这个人物,直到2013年,我才将其完成。当这一章节结束时,我真是非常欣慰。
我尝试去创作一个被过去纠缠的梦境编织者。计划的四万五千字的中篇故事,最后成了一个六万字的小长篇,不知大家觉得如何?是和我一样,在故事尾声感叹人生的坎坷无常,还是陷入凌乱复杂的梦境无法自拔?
总之,对我而言,在每个月被追连载的同时,额外完成这样一个超出计划篇幅的小说,实在是很不容易又非常兴奋的事。也许更让很多人意外的是,《追梦》其实是一个关于女人的故事。她们坎坷,挣扎,自强,爆发,最后还是陨落……
楚昭、段柔、柴华严的当初,他们所犯的错,他们各自的执着,是否有我们青春生活的影子?
君天是个睡觉多梦的人,这似乎是大多作者的职业病。相对于其他类型小说的作者来说,悬疑小说的作者可能更容易做噩梦,因为我们平时琢磨的就是这类事儿。
从2007年,异现场调查科第一个故事《隐形与魔法师》开始,到2013年是进行到了第六年。这六年的时间我几乎每个月都在研究各种各样的凶案,各种各样的恶魔,每天挣扎于各种凶案间,于是噩梦也随之增多。大家不用问我做过什么梦,这些梦没有最可怕的,只有更可怕。但好在……嗯,我在梦里是个勇敢的人,大多数时候都觉得还可以承受。
每次梦醒时分,我都会想,如果在现实中遇到梦境里的事,我是否仍能处理得那么好?现实中我是否还能足够勇敢?这真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最近一年,我没有写上海E科,而是致力于香港E科的创作。这不是因为上海E科无故事可写,而是因为有太多的主线故事要写,“查理复活”、“诸葛坐牢”、“时间委员会”等等。但我总觉得不应该太仓促,也许太着急落笔就会毁了最后的重头戏。
于是,香港E科的故事就诞生了。香港是个伟大的城市,就像二三十年代的上海。香港电影对几代中国人都有很大的影响,作为看录像带长大的一代,我深深为这个城市着迷。在写这一系列90年代香港故事时,我常常陷入回忆:儿时的玩具、青春期崇拜的明星以及一路走来听过的八卦。在这一系列故事中,我几乎没有虚构过什么地名,用的马路和商店的名字大多都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在这个现实与梦境交织的小说里,我力图使得一切都能更接近真实。
看了这本书,你是否想去香港看看呢?看看铜锣湾,看看红磡,看看那些流传着种种传说的地方。
在香港故事里,我把大家心目中两个无敌的人“诸葛羽”和“时飞扬”放到了一块儿。在创作之初,有人评论道:“这个故事好,这是一个从不失算的人和另一个从不失算的人的组合。”其实当然不是如此,90年代的他们还都是青年,“从不失算”这四个字和他们无缘,何况我很“后妈”地让他们都失去了异能。于是,人物的推进和故事的进展都变得难以预测起来。不知你们如何,我挺喜欢这样的诸葛羽和时飞扬,或许这样的人物更真实吧。
诚如我在先前故事中讲到的,我们这个系列的主角是“诸葛羽”,90年代初伦敦的诸葛羽是20岁的他,香港E科的诸葛羽是25-30岁的他,上海E科的诸葛羽是40岁的他。只有将香港E写出来,他的人生才是完整的。这样的诸葛羽才能成为我作品中一块坚实的踏脚石,这样的诸葛羽才能去完成40岁后的大变化。
这本书里还有个细节,不知大家是否注意到。在《面具》一文中提到正在拍摄的电影叫《风虎北望》,这其实是我2011年创作的一个九州长篇的名字。君天写的所有小说,人物都可以收纳到同一个架构里,唯有这个九州故事里的人物不能。所以将这本书放到这个故事里提了下,也算是收纳的一种方式。
本次的单行本总共收录了梵高的旋律、猎杀、路灯杀手、街头霸王、面具、禁字师、追梦七个故事,分别体现了我对生活的各种感悟,而创作时期则从2010年跨度到2013年。想来,创作果然是一条不归路啊!
我想自己所求的不多。如果你们翻看教科书,看到梵高能想到他的画笔,深夜走在路上看着自己的影子能想到《街头霸王》的桥段,看奇幻电影能通过那些奇奇怪怪的模具想到片场里的道具工,午夜梦回时会想到追梦人,那我也就很开心了。
最后仍然是那句老话,创作之路不歇,E科故事也仍将继续。如果大家喜爱《异现场调查科》,那就请继续期待吧。
君天
2013年2月
后记:异现场调查科十周年,新番即将起航
原名叫《香港故事》的单行本,如今改名为《追梦》了。这也意味着整个六册的电子书的修订工作已全部完成。
说起来,这一次电子版的修订,对我来说有几分意料之外的惊喜。一个是我从头到尾认真修改了很多细节,把许多前后矛盾或者说不妥的地方都修补好了。另一个则是,我居然有机会重新定一遍书名。
从前出版的时候,因为种种坎坷的原因,书名完全不在我的掌控里。这次终于可以定下了我钟意的书名。他们分别是《时空痕》、《神之刺青》、《亡命徒》、《通灵》、《血族革命》、《追梦》。了解之前出书顺序的朋友,可能会想:啊,原来作者本意是要这样的名字。而不是那什么什么的数字。
是的,基本上本意就是这几个名字。而不是香港故事,又或者2012什么的。
当然,这里并不是抱怨从前的出版工作。每一本书的出版都有编辑和作者的心血,每本书的出版都是极为不容易的事。君不见,最近几年,我们都市悬疑已经越来越难了吗?
用我最近经常说的话说,那就是:出书早是好事啊。
异现场调查科到2017年是十周年。之前从2008年到2013年,一共做了六个单行本。
我个人很满意这个系列的故事,当然也许读者们还不满意,因为大家都惦记着查理诺兰什么时候复活。然后,当我说2017年要出新番的时候,大家又会说,这次该复活了吧。
小说家,真的要被读者左右吗?容我淡定的笑一笑。
其实,目前所有系列故事里,我最想写的是这几个:1死灵复活、2诸葛羽奥隆戈风云、3道魔之战、4时间委员会。
但是,人若是能对自己的生活随心所欲,那就不是Hard级的人生了啊。所以,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大家,今年E科会有新番,但不会是死灵复活,也不会是上面这些。
这一次,我们讲述的将是唐飞和哥舒信的故事。让我们的时间线继续朝前走。如果有机会,死灵复活会当做新番的前传去写。
这一次的故事主线将从2017年开始,死灵复活5年后。
敬请期待!
永远挑战幻想极限的异现场调查科。
君天
2017年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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